.平齐三策
宇文邕认为,东征的时机已经到了,于是经常找宇文宪、王谊、于翼、伊娄谦等人密谋伐齐计策。于翼、宇文宪,各自镇守一方,而且和宇文邕关系很亲密;至于王谊,他也来自武川镇,父亲王显跟着宇文泰东征西讨,他在太学的时候,和杨坚是同学,政治立场上一直也是反对宇文护的,现任內史大夫、杨国公;伊娄谦,鲜卑人,祖父、父亲都跟着宇文泰创业,为人忠心正直,口才好,是个外交人才。
刚开始的时候,宇文邕下令边镇增加储备,增添防守的士兵;北齐听到这一消息,也增加修整守御点。于翼不以为然,劝阻道:“宇文护专权的时候,发兵攻洛阳,不战而败,损失巨大。数十年的积蓄,一朝丧失。虽然是因为宇文护没有制胜的策略,但也因为敌人有所防备。相互侵犯国界,各有胜负,白白地损失军队和储备,没有什么好处。不如解除紧急状态保持友好关系,使对方松懈而没有准备,然后寻找机会,出其不意事半功倍。”
“对呀,于柱国说的对,我们应该示敌以弱,陛下。”王谊、宇文宪也表示认同。
“果然还是文若(于翼,字文若)比较谨慎呀,你的意见非常好,朕一定采纳,”宇文邕想了想,又问,“韦公常年镇守玉璧,他对齐国应该是最了解不过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报陛下,勋州韦刺史,进献《平齐三策》!”伊娄谦很兴奋地从门口进来,献上了韦孝宽的《平齐三策》。
自从用反间计除掉斛律光后,韦孝宽就知道灭齐的机会到了,这点几年他一直没有闲着,而是仔细研究了卢叔虎的《平西策》,针对其弱点和缺陷,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战略大计:
“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余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返。内离外叛,计尽力穷,雠敌有衅,不可失也。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嗷然,不胜其弊。以此而观,覆亡可待。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窃以大周土宇,跨据关、河,蓄席卷之威,持建瓴之势。太祖受天明命,与物更新,是以二纪之中,大功克举。南清江、汉,西龛巴、蜀,塞表无虞,河右底定。唯彼赵、魏,独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东略。遂使漳、滏游魂,更存余晷。昔句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纣,犹烦再举。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民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崐观衅而动。斯乃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大意如下:
一,我在边关多年,用过很多反间计,成效不显著;我们多次出征也不成功,这是为何?淮南之地,一个小小的陈氏居然能一举攻克。齐国现在内忧外患,正是出兵的大好机会。如果出兵轵关(河南省济源市西),和陈氏相互配合,让一直劲旅出三鸦(河南省鲁山县境内)沿河而下,再联合稽胡牵制并州、晋州。一定能够势如破竹,荡平齐国。
二,如果国家谋划长远,那就和陈国人一起分散齐人的兵势。屯田积粮,训练军队以待时变。陈国人出兵,我们就响应,齐国人来救援,我们就坚壁清野,齐人走了,我们又出兵,让对方疲于奔命。齐国皇室昏庸无能,唯利是图,残害忠良。我们只需要作壁上观,然后乘势而下。
三,我大周横跨函谷关、黄河的险要之地,高屋建瓴,太祖爷(宇文泰)神威天助,南定江汉,西平巴蜀,雄踞关中,只有赵魏之地负隅顽抗,我们有事儿耽搁了,没来及出兵剿灭,致使百姓成为孤魂野鬼,饱受欺凌。以前勾践灭吴,也等了十年;武王伐纣,也进行了几次。我们可以和敌人友好往来,互通有无,养精蓄锐,徐图大计。
这一二三策,其实是上中下三策。上策,概括为远交近攻,主动进取。中策,概括为被动防守,寻找战机。下策,概括为韬光养晦,待时而动。上中下不代表优劣好坏,只是激进或保守。韦孝宽希望皇帝从三个方面都去思考,综合考虑灭齐的方方面面。
宇文邕看完奏书,啧啧称赞:“没想到这个韦孝宽思考得这么详细周到,看来他确实是国之栋梁,对于这上中下三策,朕会慢慢考虑的。”
宇文邕转头伊娄谦询问:“朕想对外用兵,你觉得先讨伐谁?”伊娄谦说:“如韦公所言,齐国皇帝沉湎酒色,昏聩无能,能打的斛律光也被杀害,上下离心,道路以目,这样的国家最容易被打败。微臣建议,可以先去北齐访问,暗中观察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
“哈哈哈,说得好。朕看,你最合适不过。”
年三月初二,宇文邕下令,让伊娄谦、元卫二人出使北齐,打探消息。
韦孝宽立功心切,他再不想待玉璧了,这个地方他都守了三十年了,但皇帝对他的《平齐三策》不置可否,便很难过,于是给宇文邕写了一封辞职信,表示要退休。宇文邕则表示,天下还没有平定,玉璧离不开你韦孝宽,韦孝宽只好接受。
在五月初的时候,南陈的徐陵来到长安访问,除了巩固联盟,顺便也向杜杲重提要回庾信、王褒等人才的事情,杜杲抓住机会向宇文邕请示。宇文邕实在是爱惜庾信、王褒,就只答应把殷不害、王克等人给放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陵没辙,只好带着殷不害等人回南陈,也算是给陈顼交差了。王褒第二年也就病死了,到死也回没到南方。
徐陵的出使,也算完成了任务,可伊娄谦就没那么幸运了。也怪伊娄谦识人不明,到了北齐晋阳没多久,阴谋就被参军高遵泄露了,他被高纬扣了下来。那这事儿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七月二十四日,宇文邕在大德殿内召集群臣,公开宣布伐齐的消息。
.无功而返
宇文邕娓娓道来:“太祖爷英明神武,创造帝王之业,兵锋所指,望风披靡。只有东边的伪齐,仍然没有臣服。虽然多次征讨,终究没有取得大的成功。朕继位以来,宇文护把持朝政,没有施展的机会。亲自执政后,一直都在谋划东征,节衣缩食,修缮兵甲,几年下来以准备充分。高纬昏庸无道,我们顺天应人,伐暴除乱,正当其时。现在,朕想数道出兵,水陆兼进,北拒太行之路,东扼黎阳之险。如果攻拔河阴,兖、豫二州则传檄可定,然后养锐享士,一战击破伪齐。各位王公以为何如?”
“好,陛下圣明!”群臣大部分表示赞同。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宇文弼说:“齐氏建国至今,已经有好几代;虽说君主无道,但是胜任藩镇职守的,还大有人在。现在出兵,必须选择合适进攻的地点。河阳地处要冲,是精兵集中的地方,全力加以围攻,恐怕难以达到目的。以臣的看法,汾曲一带地方,北齐防守的军队既少,地势平坦,攻打那里容易攻克。用兵的地点,以这里为最好。”宇文弼,鲜卑人,和北周皇室没关系,出自河南洛阳官宦世家,现任內史上士。
赵煚说:“河南、洛阳,四面容易遭到敌方的攻击,即使得到这些地方,很难防守。请从河北直指太原,捣毁齐国的巢穴,可以一举而定。”赵煚来自天水赵氏,很早就跟着宇文泰创业,有战功,现任民部中大夫。
鲍宏说:“我国强盛各国衰弱,我国安定各国混乱,何必担心攻不克呢!但是先帝在世时屡次进军洛阳,因为对方早有防备,所以常常不能取胜。按臣的计策,向汾川、潞川进兵,直扑晋阳,出其不备,似乎是上策。”鲍宏,鲍泉的弟弟,江陵之战后,鲍宏投靠了宇文泰,之前跟杜杲一起出使过南陈,现任遂伯下大夫。
总结来说,这三个人的意见,都是舍弃河南洛阳一线,从河东一线进攻北齐的平阳、晋阳重镇。历来西魏、北周东征,都是两条路线,要么是从蒲阪过黄河,进攻平阳、晋阳;要么出函谷关,沿着黄河进攻河阴、河阳、洛阳一线。河阴、河阳,水南为阴水北为阳,这几乎是北齐守住中原的命根子,当年陈庆之北伐,也是在这里和尔朱荣大战,当年宇文泰和高欢之间的两次战斗也发生在这里,宇文护第二次东征还是发生在这里。
“你们的意见,朕会考虑的,这一次,朕意已决,无需多言。”宇文邕说。
很难说这两个方向,哪个方向就一定正确,这两个地方对北齐来说都很重要,都有重兵把守的。
于是,宇文邕下诏征讨北齐,任命柱国陈王宇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琼、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率领二万人进军黎阳(河南鹤壁市浚县)。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领水军三万人从渭水进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二万人在太行道防守,申公李穆率领三万人在河阳道防守,常山公于翼率领二万人进军陈州(周口市淮阳区)、汝州(平顶山汝州市)。
老将军田弘在去年病逝,这一次东征唯一的开国功臣就只有李穆,李穆负责防守,宇文邕是想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五弟宇文宪是宇文邕重点培养的军事人才,他前段时间还进献了自己写的兵书《要略》,深受宇文邕的喜爱,九弟宇文纯、六弟宇文招、十二弟宇文盛,这几个都有实干能力,和宇文邕的关系都比较好,宇文邕重用兄弟,这是重点培养自己的势力;
侯莫陈芮是侯莫陈崇的儿子,达奚震是达奚武的儿子,于翼是于谨的儿子,薛迥是薛崇礼儿子,宇文邕也照顾到了功臣的面子;
司马消难是北齐降将,带路党;
杨坚是亲家,政治盟友,第一次单独领兵上战场。
终于要东征了,宇文宪意气风发,他当场表示,要用自己的财产来赞助军费:“臣弟听说,有智慧的人应该顺天应人,以强攻弱,随机应变。陛下执政以来,兼容并蓄,开创大业,偃文修武,剿灭凶恶,使得军民一心,天下大同。此次我大军出征,天网密布,旌旗蔽日,需要大量的粮草供给。古时候,天下混乱,卜式、卫兹二人都拿出家中的粟米、财产,我虽然愚笨,也不敢忘记效仿他们。臣弟这里特地献上金银等器物十六件,以资助军需,不成敬意。”说罢,宇文宪让侍从把自己的财物抬入大殿。
众人见状,啧啧称赞。
宇文邕听后大为感慨,对宇文宪投来欣赏和佩服的眼神,他拒绝了宇文宪的资助,走下御座,拍着宇文宪的肩膀,对众人说:“臣子就应该如此呀,齐王的心意,天地可鉴,朕难道还要他的东西吗?有这一片忠心,足以扫平齐贼!”
三十日,宇文邕亲率六万大军,向河阴(河南洛阳市孟津区北黄河段)挺进。
“陛下,臣请求带着先父的旧部做先锋,誓杀齐人,为父雪耻。”杨素请命。宇文邕看杨素这么认真,也就答应了。
“报,勋州韦刺史有奏书呈上!”
宇文邕得知是韦孝宽,并不意外,接过侍从呈上来的奏书,内容又是韦孝宽请求退休的信,他一看就明白了。韦孝宽收到皇帝东征的消息后,他很郁闷,为何自己在东征的将帅之中没有一席之地?知道皇帝不想用自己,那就继续用退休来表示抗议。
宇文邕这次出征的方略,基本上就是按照韦孝宽上策来的,至于为何不用韦孝宽,有两个考虑:一,韦孝宽善于防守,之前熬死高欢就是例证,不善于进攻,之前被斛律光打败就是例证,韦孝宽是守玉璧的最好人选;二,宇文邕想任用新人建立功业,想自己亲自灭齐,并不想让韦孝宽出头,韦孝宽的名气和威望,北周境内基本上无出其右了,这也是帝王的驭人之术。
宇文邕有些不耐烦,对使者说:“之前已经申诉过了,朕知道了,为何要再次提出申请?玉璧离不开韦公,好好做好防守工作吧。”韦孝宽任然不甘心,他派出自己的第三子韦总去参加东征,宇文邕才答应下来。
北周这一次出兵总计十八万,可以说是倾国之力,各路全面进攻,军纪严明,一路上秋毫无犯,进展很迅速。宇文邕带兵包围了河阴南城,先锋杨素攻势猛烈,北齐方面负责防守河阴三城的是永桥大都督傅伏和行台乞伏贵和,傅伏,出自官宦世家,老革命,跟着高欢一起创业,为人忠厚耿直,认死理;乞伏贵和,鲜卑乞伏部落领袖。
“敌军来势凶猛,我们怎么办?”乞伏贵和问。
“南城是断然守不住的,援军一时半会又来不了,洛阳城自顾不暇,也不会来支援我们,我认为主动放弃南城,去中潬城防守才是上策。”傅伏说。中潬城在黄河中间,四面环水,易守难攻。
八月二十五日,在宇文邕的亲自指挥下,北周军拿下了河阴南城。傅伏、乞伏贵和在沉陷那一刻,趁夜进入了中潬城,据城死守。
“不好,陛下,傅伏逃往中潬城!”杨素报告。
“快,让齐王去烧毁浮桥,一定要困住他。”宇文邕说。此刻,北路的宇文宪拿下黎阳后,迅速南下攻克了武济渡口,并包围洛口(郑州巩义市洛口村),攻下东西二城。接到皇帝指示,亲自带队放火烧毁了河阴三城的浮桥,试图断绝北齐从北城派援军。
按理说,傅伏被切断了粮道和救援路线,应该是坐吃等死,没想到,他硬生生地顶了二十天,宇文邕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怪不得说河阳三城互为犄角、易守难攻呢。
既然中潬城拿不下,那就去进攻洛阳试试运气。不过,洛阳更有一个硬骨头在,那就是老将军独孤永业!宇文邕猛攻洛阳金镛城,也是丝毫没有进展,眼看大军就要屯兵坚城了,周军的士气开始减退。而这时候,高纬依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来支援,因为北齐高层还没反应过来。
“传令下去,连夜赶制两千只马槽!”独孤永业当机立断,他必须要自救。士兵们疑惑不解,独孤永业不回答,他这样做是给北周军制造假象,制造援兵很快就会来的假象,突然多的两千只马槽就是给援兵的马匹使用的。很快,金镛城内齐军制作马槽的叮当声就传开了,周军中流言四起,认为齐军的援兵就在路上。
高纬也没有拖太久,毕竟是河阳重镇,九月初,他派遣镇守晋阳的高阿那肱出兵河阳,攻击周军,唐邕等将领跟随出征。对于自己要听从高阿那肱这个家伙的调遣,唐邕表示很难受,自己好歹也是跟着高欢创业的老革命了,怎么能屈居高阿那肱这个小人之下?
于是唐邕带着情绪,磨磨唧唧地走,到达指定地点时候已经迟了。
高阿那肱大军来援助河阳,齐军士气大振,独孤永业、傅伏更是精神抖擞。初九这天,宇文邕生病了,身体很不舒服,连日来,他亲临一线指挥战斗,积劳成疾,直接病倒了。
前线的皇帝病倒,这对于士气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当天夜里,宇文邕无奈宣布撤兵。为了防止北齐追击,宇文邕下令烧毁船只。“行台大人,周军疲惫不堪,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我愿意率领二千精骑追击,一定取得大胜!”傅伏兴奋地说。
乞伏贵和除了贵族出身,没什么实际的军事能力,他早就被周军吓破了胆,直接拒绝了傅伏的出兵请求。
因为河桥被烧毁,而且唐邕迟到,高阿那肱也没法追击,一雪耻辱,只好无功而返。
其他几路,于翼、李穆、侯莫陈芮、杨坚等人都打了胜仗,拿下北齐三十多座城池,听说宇文邕生病撤军了,没办法,只好把全部吞下的城池又吐了出来。因为强行占领的成本远远大于收益,这些孤悬敌后的城池是守不住的。果然,周军一退,高阿那肱、独孤永业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很快夺回了这些城池。
二十六日,宇文邕一行回到了长安。虽然无功而返,劳民伤财,但宇文邕也总结了这次东征的经验教训,那就是河南一线确实不好打,下次得换个方向。于是,宇文邕厚赏了宇文弼、鲍宏、赵煚三人。这一战中,杨坚的表现很抢眼,宇文邕对这个亲家刮目相看,赏赐了很多东西。
这一点引起了宇文宪的不满,他悄悄对宇文邕说:“普六茹坚(杨坚)此人相貌异常,臣每次看到他,茫然不知所措;恐怕他不会甘居人下,请及早把他除掉!”宇文邕也知道杨坚的相貌是出了名的怪异,于是低声吩咐:“你把来和找来给他相面,记住,务必保密。”
很快,宇文宪把相面大师来和找来,就在宴会上相面。来和知道杨坚呀,早就给他相过了,说他将来会得天下的。但来和却欺骗宇文邕:“随公杨坚是个信守名分、注意节操的人,可以镇守一方。如果当将领,将会无坚不摧;其他方面,没有别的本事。”
“好的,朕知道了。”宇文邕淡淡地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和杨坚喝酒聊天。来和为啥要欺骗宇文邕?因为来和的业务水平高,知道杨坚一定会得天下,所以故意保护杨坚借此机会向杨坚示好?这也太玄了。这种故事一般来说可信度很低,往往是事后附会。
真相最可能的是:杨坚就是一个小角色,宇文邕根本不把他放眼里,反而是来告状的宇文宪更值得担心。所以,无论来和说了什么,宇文邕都是不会信的。
回到邺城的高阿那肱,把此次救援不利的责任推脱到了唐邕身上,唐邕因此被高纬疏远。
不久后,北齐的宜阳王赵彦深病死。赵彦深历经几个君主,经常参预机密,以温顺谨慎著称,又一个开国功臣死去。他死之后,朝贵中主管机密的,只有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其余的都是韩凤、高阿那肱等佞臣。
.陈顼的烦心事
在北周东征的时候,南陈一直也没有停止对北齐的进攻:正月二十日,樊毅攻下潼州(安徽宿州灵璧县);二月二十三日,樊毅又攻下邳(江苏徐州市睢宁县)、高栅等六座城池;九月初,吴明彻兵围彭城,二十一日,在吕梁(安徽天长市西北)再次击败北齐数万大军。
虽然前线节节胜利,但陈顼一直开心不起来,因为儿子们的事情不省心。陈顼继位以来,从没有停止的事情就是生儿子,他以为自己之所以能抢走哥哥陈蒨的皇位,就是因为哥哥陈蒨的儿子们太弱了,所以为了保证皇权永固,一定要多生儿子。于是,陈顼这一辈子,一共生育了四十二个儿子,可以说他创造了中国历史的奇迹,他生育的儿子数量是空前绝后的。
可惜,数量并不能替代质量。
先说太子陈叔宝。陈叔宝已经二十二岁了,陈顼长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诗词歌赋、痛饮狂歌,陈叔宝的文学造诣和音乐天赋是一流。
因此在陈叔宝周围聚集了一批文人骚客,如孔范、江总、陈伯固等。孔范,来自会稽孔氏,博览群书,最大的特点是说话好听,陈叔宝每次有过错,孔范都会给他掩饰,从来都说他的优点,不说他的缺点,这样的人自然深受陈叔宝喜爱,在陈叔宝身边任文学侍从。
江总,来自济阳江氏,和南齐时期“江郎才尽”的江淹是同宗,从小才思敏捷,有神童的名誉,之前深受萧衍的喜爱,和徐陵等人关系也比较好,时年五十六岁,时任左户尚书,陈叔宝经常和江总、陈伯固几人彻夜痛饮。
陈伯固,陈蒨的五子,天性嗜酒豪放洒脱,月光族,所获得的俸禄,立马拿来买酒用完,沉醉之后就厚着脸皮乞讨,在诸王之中,他最穷。陈顼夺了陈蒨的皇位,对侄子有歉意,而且陈伯固风趣幽默,经常赏赐他,现任侍中、翊前将军。
这一日,陈叔宝又召集了江总、孔范、陈伯固几人饮酒赋诗,好不快活。
“江老,近来可有佳作呀?”陈叔宝醉意朦胧。
“对对对,你这老头肯定有,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陈伯固笑骂道。
“好吧,陛下,这是我前段时间写的《修心赋》,让您见笑了。”说罢,江总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哈哈,江老原来是有备而来!”孔范笑着说。
陈叔宝接过《修心赋》来一看,立马就被吸引了:
“已亥初冬,天气煦暖,百业繁杂,万姓佝偻,称心快意者寥寥,吾居其中,深感浊气逼人,思绪游走而为此文。尝闻:居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皆习性使然。而欲无忧者愈忧、念之深者愈痛,何也?盖由情之少依托而失归附,千帆过尽,万古如澄尔。
“性为本我之始,闻香识臭,愿日出而夜息;情乃自我之源,追名逐利,欲贪多而不厌。性情之内,冲冠一怒为红颜;号角声远,红尘百战已成伤。肥马轻裘,呼儿换酒一醉;酥手弱柳,泪痕鲛绡湿透。
“无中生有,万象千姿百态;循环往复,明日往昔今朝。销金洞窟,无数英雄授首;红粉湿地,许多豪强往生。怀玉衔珠,富足不晓何日始;呼奴唤婢,安乐哪管几时休。成王败寇,权柄更如转轮;昨胜今衰,世事好比覆水。机车隆隆,亦发管乐之声;神思昏昏,难挡苏张之辩。扬鞭奋蹄,牛马姿态亘今古;好高鹜远,玉石风骨任往来。黄泉碧落,悠悠我心;沧海桑田,绵绵之意。
“古圣先贤,眼追手摹;芳草幽径,心驰神往。一叶知秋,明辩动静阴阳;百川入海,喜看天高地阔。劫难无穷,淡看生死起落;前路有尽,自在春花秋月。今,累年劳作,身心俱疲,特以此文自嘲、自辱、自毁、亦自慰。虽造化欲弄人,然犹自呕心沥血、不服天地约束,性情之外,孜孜以求超然!惜哉!痛哉!亦快哉!
“歌曰:时光浩渺兮,我欲窥!天地苍茫兮,我欲追!追之不尽兮,已忘我!窥之不尽兮,我是谁!性情之内兮,痴与狂!物我之外兮,两茫茫!心如飘萍兮,谁知我!身如候鸟兮,不忍悲!力将尽兮,情已灰!心将归兮,神欲飞!”
“好赋呀,太好了!如此好赋,一定要给我的丽华妹妹分享才行。”说罢,陈叔宝摆了摆手,示意宦官蔡脱儿去把张丽华叫来。
才子要有佳人相伴,那才完美。刚好在这一年,陈叔宝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她,十六岁的张丽华。
张丽华自幼家境贫寒,张丽华的父兄靠着编织草席,拿去集市换些口粮勉强维持家庭生计。但贩卖草席的收入并不稳定,还要受到当地恶霸的欺凌,实在走投无路了,张家决定将年仅岁的张丽华卖入宫中。虽然此举不能让张家大富大贵,但少一张嘴也是可以减轻了些家庭负担。就这样,张丽华成为了一名宫女。
在宫中过了六年的杂役生活,岁的张丽华出落得越来越漂亮,逐渐艳压一众同龄的宫女。陈叔宝在人群中只消一眼,便看上了她,当晚便与她共度了春宵。张丽华非常幸运,同年便为陈叔宝生下一个皇子陈庄,地位也有了质的提升。
张丽华是标准的大美女。她发长七尺,黑亮如漆,光可鉴人,像瀑布一样垂到地上。并且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山,顾盼之间光彩夺目,照映左右。更难得的是,张丽华还很聪明,能言善辩,鉴貌辨色,记忆特别好。当时东宫的奏折,都由宦官蔡脱儿、李善度两人初步处理后再送进来,有时连蔡、李两人都忘记了内容,张丽华却能逐条裁答,无一遗漏。
她眉目如画,头发乌黑秀丽,不仅五官生得精致,体态婀娜多姿,还特别体贴入微。在她看清陈叔宝好色的本性后,也不会胡乱向他发脾气,甚至还会助他与那被看上的女子结缘,同时她还与后宫佳丽们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张丽华如此善解人意,陈叔宝就将好色和文学结合进行到底。他将十几个才色兼备、通翰墨会诗歌的宫女名为“女学士”;才有余而色不及的,命为“女校书”,供笔墨之职。每次宴会,妃嫔群集,诸妃嫔及女学士、狎客杂坐联吟,互相赠答,飞觞醉月,大多是靡靡的曼词艳语。文思迟缓者则被罚酒,最后选那些写诗写得特别艳丽的,谱上新曲子,令聪慧的宫女们学习新声,按歌度曲。
可以说,陈叔宝有了张丽华,正如高纬有了冯小怜,那是恋爱的感觉!张丽华的文学修养很高,经常陪着陈叔宝参加各种吟诗作赋的社交场合,可谓红颜知己。
“爱妃,你快来看看,这是江老写的《修心赋》,精彩绝伦!”陈叔宝笑着,就把文章递给了张丽华。“呵呵,来了,太子,看把你给高兴的!”张丽华对着江总几人行了礼。
张丽华抿嘴一笑,接过来仔细欣赏起来,缓缓说道:“百姓劬劳,万物皆疲于奔命,称心如意者寥寥无几,因而思绪万千,有感而发。久居幽兰之室而不闻香,人的习性如此。人之所以多愁善感,大概因为情思没有寄托,正如千帆过尽,江水万古澄碧。人的性情,喜香恶臭,好逸恶劳,追名逐利,贪得无厌。性情中人,为红颜怒,为战败感伤,想美酒,爱美人。
“万物从无到有,千姿百态;世界循环往复,亘古不变。英雄豪杰竞相争夺财富和红颜,没有休止。可成王败寇,昔盛今衰,世事无常,不管是扬鞭奋蹄还是好高骛远,最终南逃黄泉碧落、沧海桑田,我心意难平。然而,我依然羡慕古圣先贤,也向往芳草幽径。愿意透过秋叶,思虑阴阳规律;希望看百川入海,领略海阔天空。生死看淡,尽享春花秋月。
“如今,常年累月的劳作,让人身心俱疲,特地写此文来自嘲、自辱,也是自我安慰。虽然造化弄人,我依然不服天地约束,性情之外,我也要超脱!真实痛快!我要大声歌唱:时光浩荡,我要窥探究竟!天地苍茫,我要尽情追逐!追逐不尽,忘掉自我!窥探不明,我究竟是谁?性情中人,痴狂如我!物我之外,茫茫不知!我心如飘萍,身如候鸟,忍不住悲痛!精力耗尽,情思成灰!心灵要归往何处,神情将要振翅高飞!”
大家随着张丽华的解读,不禁摇头晃脑,如痴如醉,张丽华解读完,也是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平静。过了一会儿,江总才拍手鼓掌,对张丽华表示深深地敬意。张丽华又还了礼,恭敬地说:“江老才情横溢,实在是国士无双呀。”
“对对对,您就是国士!”陈叔宝也是佩服不已。“太子,江老如此才情,左户尚书之职有点大材小用了。”陈伯固笑着说。
陈叔宝想了想,深以为然,对江总说:“江老,你愿意在我身边陪伴么?”
“那就是我江总的荣幸了。”
“好,我即刻派人去告诉吏部尚书孔奂,我要江老来做我的詹事。”左户尚书,掌天下计帐户籍等事;太子詹事,太子的管家,和太子亲近。
于是,陈叔宝召来管记陆瑜,让他去找孔奂传话,希望这个吏部尚书能给自己面子,给江总换个位置。孔奂板着脸说:“江总有潘岳、陆机那样的文采,却没有园公、绮里季(商山四皓之二)那样的真实才能,如果派江总辅佐太子,我觉得有点为难。”
陆瑜转告了孔奂的话,陈叔宝勃然大怒:“好你个孔奂,我找你走程序不过是给你面子,真以为我要求你了?我直接找父皇去!”
在次日的朝会上,百官奏事完毕后,陈叔宝向陈顼提出了江总的任职要求,陈顼觉得这也就是件小事,便说好。话音刚落,孔奂就拱手道:“江总,是有才华的人。现在皇太子才华不少,难道还要依靠江总!按臣的看法,希望挑选敦厚稳重的人才,担任辅导皇太子的职务。”
孔奂一番话实在高明,夸奖了江总,又抬举了太子陈叔宝。陈顼点了点头,问:“按你所说,谁能担任这个职务?”
“都官尚书王廓,世代都有美德,才识和性格忠厚聪明,可以担任。”
一听说王廓,陈叔宝心里笑了,王廓来自琅琊王氏,父亲王泰也做过太子詹事,因避讳,儿子不能做父亲曾经做过的官,于是,坦然地说:“王廓是王泰的儿子,不宜做太子詹事。”
孔奂却不以为然:“宋朝(南朝宋)的范晔,是范泰的儿子,也是太子詹事,也没有因为避讳而产生怀疑。”
没想到孔奂非要和自己作对,还搬出了前代的先例来,陈叔宝再也按捺不住了,说什么也要让江总来当这个太子詹事:“父皇,太子詹事是要处理儿臣很多事务的,天天和我在一起,如果用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很别扭,还怎么开展工作?”
“对呀,陛下,太子爱用哪个就用哪个呗,多大点事儿?”陈伯固嘿嘿一笑。
陈顼一想,也是,孔奂没必要上纲上线,最后也就同意了。陈叔宝撇了一眼孔奂,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为了表达对陈伯固的感谢,陈叔宝提议让他出镇一方。陈顼同意了,让陈伯固出任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南豫、南兖、北兖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陈伯固谢恩后,就去南徐州(江苏镇江)上任了。
“报告陛下,始兴郡王又,又······”黄门郎气喘吁吁地进殿报告。
“这个孽障,他又干了什么?”陈顼没好气的问。
始兴郡王陈叔陵,陈顼次子,时年二十一岁,他跟陈叔宝一样,也是从小就跟着陈顼在长安过着人质生活,年跟着陈顼一起回的建康,按理说吃了苦中苦,至少对生活还是有敬畏之心的,然而并不是这样,权力会让人蜕变。十四岁开始,陈叔陵就在各地任职,并展示出了非凡的政治能力,执政严苛残暴,臣属们听到他就感到害怕。
现在任职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诸军事,驻守湘州长沙。陈叔陵来长沙后,专以杀戮、抢掠为事,骚扰居民,滥征劳役,大肆掳抢财物。陈叔陵生活荒淫放荡,夜晚通宵玩耍,啤酒烧烤夜场妹子,快意人生。当时,长沙王府之内常常高烛燃烧,通宵达旦,他和一群妻妾宾客整夜地寻欢作乐,纵情享受生活。在湘州这几年,陈叔陵昼伏夜出,不理政事,下属官吏不得自行报告公事;犯事者不论轻重,一律关进牢狱,几年也不审理。
陈叔陵最大的爱好就是盗墓,每逢他在野外游山玩水的时候,若遇到一些较为豪华的墓碑或是名人的墓碑,都会下马驻足细细地品读一番,然后就下令让手下人挖开坟墓,把墓中的所有东西一一翻遍,拿走所喜欢的东西。陈叔陵常常在将陵墓内的珍宝洗劫一空之后,便洋洋得意地回府了,有时甚至把所盗陵墓中的尸骨也带回府悬挂起来作为战利品。
在陈叔陵的折腾下,湘州几乎成了个人间地狱,百姓怨声载道,州县的官吏也不敢上报,因为陈顼偏爱这个儿子。实在是闹大了,当地的官员才会匿名举报。黄门郎把举报信递给陈顼,陈顼看后扔在地上,破口大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不像话!”
“陛下,始兴王如此顽劣,理应早点惩戒呀。”孔奂忧心忡忡地说。
陈叔宝一直对这个弟弟也十分忌惮,陈叔陵也从来不把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于是陈叔宝也劝陈顼收拾陈叔陵。这样以来,陈顼反而清醒了,他觉得权力的艺术就是在于平衡,不能轻易表达喜怒,既然已经从了陈叔宝的要求,那也不能严惩陈叔陵,否则就让太子一支独大了。
陈顼只是派人去责骂了陈叔陵,这就算了事了。陈叔陵被骂后,并没有引以为戒,反而很高兴地说:“哈哈,我就知道父皇偏爱我,走,咱们接着出去玩儿。”
陈叔陵又开始了他刺激的盗墓之旅。
次年六月初七,南陈中央有了一次人事调整,尚书右仆射陆缮被改为左仆射。陆缮来自吴郡陆氏,之前是陈叔宝的太子詹事。陈顼打算让孔奂代替陆缮尚书右仆射的职务,诏令已经发出,却被陈叔宝说坏话给劝阻了,结果,陈顼改派王克为尚书右仆射。陈叔宝胸中的恶气出来后,又开始和江总彻夜饮酒,表示庆祝。
酒喝高了,江总让太子乔装打扮,去宫外游玩儿,彻夜不归。陈叔陵虽然在地方折腾,但他一直关注着陈叔宝的动向,听说江总乱搞,立刻就派人把陈叔宝的行为告诉了陈顼,陈顼知道后很生气,说早该听从孔奂的劝阻,于是罢免了江总的太子詹事一职,把他调离了陈叔宝身边。
接班人问题,是一个帝国命运走向的关键问题,不仅陈顼头疼,英明神武如宇文邕也是如此。
.无奈之举
年二月十二日,宇文邕派宇文赟去西征吐谷浑,让他去边境历练历练,实际上干活的是王轨、宇文孝伯二人,宇文赟不过是去镀金的,带着随从郑译、刘昉、王端等人去旅游的。宇文赟很讨厌王轨二人,私下对郑译说:“秦王(宇文贽)是父皇的爱子,乌丸轨(王轨)是陛下的宠臣。我这次出征,怎能免除公子扶苏被废、被杀的事呢“
郑译说:“愿殿下弘扬仁孝、不失为子之道而已,不要为别的事担心。“
“行嘛,只能如此了。”宇文赟说。
“不用担心,在陛下面前尽量恭敬孝顺就行了,咱们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儿么?殿下,咱们这次好好放松放松?”刘昉邪恶一笑。随后,刘昉给宇文赟讲了一个荤段子,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王轨在不远处听到了几人的笑声,对宇文孝伯叹气说:“又不知这几个小人在挑唆太子干什么!”“你就别唉声叹气啦,我们做好臣子的本分就行。”宇文孝伯劝慰道。
很快,周军和吐谷浑相遇,双方一接触,周军取得大胜,追击到吐谷浑都城达伏俟城(青海湖西铁卡加古城)才返回。郑译、刘昉一路上,嘻嘻哈哈,变着法去逗宇文赟开心,一会儿折腾将士,一会儿劫掠边境民众,一会儿又是胡吃海喝,引得军中怨声载道。王轨二人多次劝说,都被宇文赟当作耳旁风,王轨不得已,只好痛骂郑译几人。
八月初九,周军回到长安后,王轨如实汇报了郑译的行为。宇文邕气得面目狰狞:“来人呀,给朕拿棍棒来!”宇文赟、郑译等人瑟瑟发抖,连忙磕头求饶。
宇文邕没说话,拿着棍棒对着宇文赟、郑译几人就是一顿毒打。随后,宇文邕将郑译、刘昉几人免职,把他们驱逐出东宫。这时候,宇文孝伯出来请罪,说自己没有好好规劝好太子,并给太子求情。
“宫正无罪,是太子不争气,”宇文邕把宇文孝伯扶起来,气也消了,对太子骂道,“你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宇文赟在太监的扶持下,挣扎着回到了东宫。
过段时间后,宇文赟的伤好了,开始想念郑译、刘昉,又把他们召回自己身边,郑译见到宇文赟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何时得天下?”“哈哈,郑译呀郑译,你说话我爱听!”宇文赟笑着说。“嘿嘿,太子,我那里最近新安排了几个漂亮妹妹,要不要一起去放松放松?”刘昉淫笑着。
“好好好,走走走!”宇文赟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贺若弼知道后,也不敢劝阻太子,只是找王轨说了这件事,并且叮嘱说:“王大人,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父亲(贺若敦)临死前叮嘱过我,不要乱嚼舌根,我至今牢记。”
“呵呵,那你为何还告诉我?”
“哎,我身为小内史,职责在身,不得已呀。”小内史,负责协助太子管理东宫的事务。
“放心,我知道了,太子一定不能胜任,我必须要向陛下禀报此事。”王轨说。
朝会上,王轨当众汇报了太子再次亲近郑译的事情,希望宇文邕改立太子。宇文邕先是愤怒,后来又沉默。王轨以为宇文邕不信,于是就把贺若弼给卖了:“人们并没有听说皇太子仁孝,恐怕他不能解决陛下的家事。愚臣我见识短浅不明,说的话不足为信。陛下一向认为贺若弼有文武奇才,他也常常因这件事而担忧。”
“贺若弼?贺若弼在哪儿?”宇文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点名贺若弼。听到王轨提自己名字那一刻,贺若弼就后悔当初告诉给王轨了,心中极度不满。面对皇帝的质问,贺若弼平静地说:“皇太子在东宫修养自身的品德,没有听到有什么过失。”
“哦哦,宇文孝伯呢?”
“太子近来害怕陛下的天威,并没有什么过失。”宇文孝伯说。宇文赟是一个表演高手,在宇文孝伯等人面前从来都是表现得恭恭敬敬,宇文孝伯也是一个性格平和的人,对太子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朕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宇文邕一脸疲倦。
出殿后,王轨追上了贺若弼,责备说:“你平生言论,无所不说,为什么今天面对皇上,却如此反复无常?”
都跟你说了别说是我说的,你还出卖我,是想让我卷入宫廷斗争中么?贺若弼不高兴地说:“这就是您的过错了。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怎么能随便发言评论!如果事情有差错,便会遭到灭族的下场。本以为您只是向皇上密陈对太子的意见,怎能公开明说!”
王轨沉默了很久,便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没有考虑自己个人的利害得失。当着大家说这件事,确实不妥当。”
一个月后,宇文邕举行了三十四岁的生日宴。太子宇文赟、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等人相继给宇文赟敬酒祝寿,宇文邕很高兴,心情舒畅。王轨敬酒祝寿的时候,假装喝醉了酒,用手去摸着宇文邕的胡须,小声说:“可爱的好老头,只是遗憾继承人太弱了。”三十四岁,在南北朝时期,确实是老头子了。
说罢后,王轨就醉醺醺地去了别的席位敬酒。宇文邕听出了王轨的言外之意,于是停止了饮酒,去了内室召来了宇文孝伯,不高兴地问:“您常常对我说太子没有过失。现在王轨对我这样说,可见您是在说谎话。”
宇文孝伯知道宇文邕生气了,于是跪拜了两次说:“父子之间,别人很难说什么。臣知道陛下不能割慈忍爱,所以就不敢说话了。”还是宇文孝伯了解宇文邕。真要像王轨说的那样,用宇文赞或宇文贽来代替宇文赟,武帝宇文邕是做不到的,沉默了很久,便说:“朕已经委托给您了,希望您能尽力而为!”
“臣定当竭尽全力,辅助太子。”
杨坚也在酒宴上,谈笑自如的气场,又引起了王轨的注意。宴席散后,王轨拜见宇文邕,王轨说:“陛下,太子非社稷之主,普六茹坚此人气度不凡,您百年之后,太子恐怕不是杨坚的对手。”
“杨坚杨坚,又是杨坚!”宇文邕听得不耐烦,随口一说,“如果天命在杨坚身上,那又怎么办?”王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朕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汉王、秦王也不成器,朕没有更好的选择。”宇文邕说出了问题的实质。王轨一脸愕然,说得也是,宇文邕的其他儿子都还小,也没有合适人选。
对皇太子宇文赟妥协后,宇文邕又开始把精力放到东征北齐上。
九月二十三日,北周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东征事宜。宇文邕深刻反思了去年东征的经验和教训,对大家说:
“朕去年因为生病,所以没有能平定东边的盗贼。上次进入伪齐的国境,见到对方的所有情况,他们指挥军队,简直同小孩子玩游戏那样;何况朝廷昏聩混乱,朝政被一帮小人操纵,老百姓都在哀号,朝不保夕。上天赐给我们而不去谋取,恐怕会留下后悔。去年进军河阴,只如同用手拍打对方的后背,没有扼住对方的喉咙。晋州原先是高欢起兵发迹的地方,也是镇守统辖要害重地,现在我们去进攻晋州,对方一定要派兵来救援;我们的军队严阵以待,发起攻击后一定可以攻克。然后借着破竹之势,大张旗鼓地向东进攻,足以捣平他们的巢穴,统一天下。”
既然河阴一线无法进展,那就走河东一线,反正就这么两条路线,任何失败都阻止不了宇文邕东征的决心。将帅们都沉默不语,认为去年东征无功而返,劳民伤财,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上次支持进军河东的赵煚、宇文弼也沉默了。宇文邕可不想拖下去,他大声说:“机不可失。凡阻滞我大周军事行动的人,一定按军法制裁!”
于是,新的一轮东征大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