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到了去给首领例行检查的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过后我应该就不用再看见他老人家了。
真是个令人愉悦的好消息。
为此,我眉眼都舒展了几分。
接下来的流程就不用提了,我还不至于到担心森鸥外那蛊惑人心的话术会发挥失常的地步。
一如既往,进门先打招呼行礼。不管森鸥外对首领的嘘寒问暖,我端着盛放药物的铁盘悄悄走向床头,将它轻放下。
身旁的森鸥外开始将话题扯向组织之间的斗争。
不出意外的,在身体本就被掏空的情况下,首领的思绪根本经不起这简单的挑拨。
“敌对组织也好,警察也罢,全部都解决掉。”
“您的要求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森鸥外回答。
身穿白褂的医生将手背在身后,目光平淡地扫过床榻上的人影。
所谓的首领现在与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并无区别,甚至只能靠他额角因情绪激动而浮起的青筋判断出是个活人。
而他依旧在癫狂地喃喃自语。
“不管死多少人,都给我解决掉。”
“杀掉……全部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杀掉……”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后退,与我交换了个位置。
我靠近床榻,微微俯身对着首领耳语:
“如您所愿。”
“但这一切会在您死去之后发生。”
我看着首领因愤怒而剧烈颤动的瞳孔轻轻笑起来,如睡美人童话里那高傲的女巫一般,施展魔法,对他降下难解的诅咒。
“今晚您就会立下遗嘱,上面的内容是首领之位由私人医生森鸥外继承,并且您会将这份遗嘱好好保管,放在房间的保险柜里。”
“做完这一切的三天后,您会在森鸥外为您例行检查的时间段召集干部们过来,在众人的目光下宣布遗嘱,并且会指使在场某位不属于任何组织的少年帮忙,去保险柜取出遗嘱并念出来,然后供众人传阅。”
随着我吐出的话语,首领的眼神渐渐变得木讷,平静得仿佛一具木偶。
“与此同时,您会回想起自己一生里最难忘的难堪时刻,猝死而亡。”
催眠完了。
我心想。然后对着这位时日不多的老人道出最后的祝福:
“那么,祝您今晚做个好梦。”
结束了。我将位置让开,默默看着森鸥外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的镇定剂给首领注射进去,脸上浮出因计划顺利而满意的笑。
我不再感兴趣,将头扭向另一边,映满眼帘的是大片华丽的花窗。
是相当晴朗的艳阳天。
-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只要等计划继续进行就好了。
不过证人不是我,而是太宰治。
我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而是待在家里。我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旁边摆着今日份新鲜的水果,我叉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然后动作慢悠悠地将手中的书本翻页。
真是难得的闲暇时刻。
自从来到这里后,我就很少一个人独处了,大部分时间都会跟太宰治还有森鸥外待在一块儿。
其实三个人都算不上什么热忱的性格,但聚在一起居然称得上,嗯……温馨?
挺奇妙的。
我静下心来看书,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让我回过神的是楼下传来的开门声。
我从床上起来,噔噔噔跑下楼,就看见太宰治回来了。
“欢迎回来。”
说完,我等了几秒,门口没有了动静,我有些疑惑道:“森先生呢?”
太宰治回应了一声,然后从我身旁经过,往厨房走去,解答我的疑问:“在处理后续。”
“所以他们放你先回来了?”我跟在他身后顺势问道。
“嗯。”
太宰治从橱柜里拿出杯子,拎起水壶往里倒了水,端起杯子喝了口润嗓,继续说:“反正当时的情况他们再怀疑也没有证据,我只不过是一个偶然被带过去的病人罢了,那帮干部大人还有港/黑的审讯部门拉着我扯了好久……”
“不过你也知道,审讯部门是谁负责的吧?”太宰平淡地说着,随后目光看向我。
“嗯……”我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很快就想象到了今天他跟着那帮负责审讯的成员打太极打了一下午。
负责人是尾崎红叶啊,早就被森鸥外拉拢,一条船上的人……只要不多说,不说错话,基本上就是在审讯室干坐,怪不得太宰治回来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肯定是无聊透了。
于是我发出相当诚恳又敬佩的问候:“辛苦了。”
“……”
他没第一时间接我话,倒像是在思考别的什么事。
“怎么了?”我问。
“没事。”太宰治应着,然后若有所思地将我整个人打量了一遍。
“只是觉得你的异能……”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说出口:
“泛用性太可怕了点。”
看着面前少女微微愣住的模样,太宰治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今日在首领房间的所见所闻。
……
港口Mafia的大楼顶层一向安静,为了首领的安全以及不被打扰,大把的安保成员被塞到此处,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不过它的用处仅仅聊胜于无。
太宰治敛下目光,静静扮演着病人这一角色,跟随森鸥外进入了首领的房间。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只要说这位少年的病症与首领相似,需要根据对方的病历给首领酌情修改治疗方案就行了。
太宰治靠在房间的角落,看着森鸥外摆弄着桌上那些根本用不到多少药物,心底泛起无趣。
确实跟之前少女所说的一样,压抑又腐朽,感觉待上个几分钟就会被榨成一具枯骨。
然后就听到了房间里那唯一可以发号施令的老人,扯着破碎的嗓音让森鸥外去通知干部们来房间集合。
……小音的异能啊。
真是便利呢。
明明在这之前森先生都做好了亲手了解首领然后上位的准备,结果天降了一位精神系异能者,都不敢想象森先生当时有多惊喜。
由于干部们各司其职,等人全部到齐花费了些时间,但总归是一同聚集在了首领房间里。
大佐,尾崎红叶,还有两名……算了不重要。
既然森先生没想过拉拢的话,想必后面会让他们下台的。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至于原因就更不用想了,能让他觉得弊大于利的,就只有首领的死忠臣和同样觊觎首领之位的人了。
病榻上的首领开始宣布早已设定好的事情,如无聊的剧场开演,透过前面短短几幕便能窥见最后的结局。
“那边缠着绷带的小鬼。”
太宰治轻轻抬起自己的眼睑,注视着前方指定自己的老人,耐心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你去把书架底下的柜子打开,里面有个滑门,拉开后有个保险柜,你把它拿出来,密码是……”
太宰治迈步往房间的书架走去,众人的视线聚焦在这个奇怪的少年身上,但无人对首领下达的指令发出反对意见。
并不在意干部们那不容忽视的目光,太宰治已经走到书架面前。
他轻巧蹲下,像一只寻觅食物的野猫,无声地打开柜子。伸手往里探去,随后指尖触到了一处有棱角的突起,顺势拉开,低头便看见了那藏在后方隔层的小小保险柜。
太宰治俯下上半身将保险柜取了出来,起身扫视了一圈,就近放在了书桌上把它打开。
里面存着一件用牛皮纸封好的文件。
“打开,念出来。”
遗嘱啊。
太宰治轻挑了下眉,感受着身旁干部们随着他一举一动而放缓的呼吸,将文件打开,用手指从里面夹出了轻飘飘的纸张。
……
“在我去世后,上述组织属于我的全部权能均由我的私人医生,森鸥外一人继承……”
少年清朗的嗓音打破屋内沉闷的空气,同时带给心怀不轨之徒一重击。
毕竟对他们而言,这是个相当不幸的消息。
虽说念得平稳,但太宰治内心还是有些许讶异。无他,只因这份遗嘱确确实实是手写的痕迹,至于字迹是否出自首领本人,相信干部大人们自然判断得出。
……
将遗嘱念完,太宰治听从首领的下一步指示,将那份轻薄而又蕴含千斤重份量的纸张递给干部们传阅。
他不紧不慢地走向这房间内唯一的女性,然后双手递过去:“女士优先。”
尾崎红叶拂起袖子,掩面轻笑,伸出自己染着寇丹的手接过遗嘱,逐字逐句端详,随后传给身旁的大佐,说道:“妾身没有意见呢。”
在众人都传阅过后,太宰治也知道计划临近尾声。
至于后面干部们各持己见,却因首领意外猝死而乱成一锅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事发突然,而在首领死亡之前刚刚好就公布了遗嘱,难免让人起疑心,在商讨过后太宰治被带到了审讯室进行询问。
索性负责这块儿的干部大人早已被拉拢,太宰治只要按照依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做做表面功夫就行。
事情告一段落。与港/黑本身并无瓜葛,背景空白的少年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只是在离开前与同行的尾崎干部闲谈了几句。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没想到鸥外阁下会用这种方式,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身着水红色和服的尾崎红叶领着太宰治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路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与好奇。
“计划都是森先生决定的,我只是听从他的指挥罢了,具体我也不清楚,您就当作是一段不可思议的剧本吧。”
太宰治面上挂起笑容,将所有东西都推给狡猾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