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扑腾着,想抓什么东西。
嘿,还真让我抓住了。滑滑软软的,是绸缎。
紧接着,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弹在了我脸上。
有一股莫名的大力将我手里的绸缎往上扯。
我惶恐极了,这天一阁不会还养了什么凶兽镇守吧。我跪在地上,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不敢吹气,只敢接着零星的火点,往上看去。
我看到了林起鹤的脸。
他只着了白色亵衣,一向风轻云淡的俊脸变得铁青。
我尴尬地爬起来,拍拍裤腿,压低了声音打招呼。
“好巧啊,你也在这。”
他不理我,越过我径直往外走去。脚步声如白日一般大,听得我心里发慌。
“唉唉唉,你轻点儿,万一被人发现了。”
他转过身子,我夜视不太好,看不清他的脸。他连传音都不屑,语气漠然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你才小人长唧唧呢。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且忍你一手。
“让别人知道我俩在这就不好了。”
门外走动的巡查人员听到门内的动静,敲了敲门,问道,“起鹤师弟,怎么了吗?”
林起鹤是想出声把这女子拎出去的,但是她躲在他身后,顺手又扒拉他的裤子。
他现在出声,小净师兄推门看到的画面定然惨不忍睹。而且小净师兄向来八卦,他不想在他人口中同那女子粘在一起。
林起鹤双手攥紧自己裤子,额角抽了抽。
“师兄,无事,我碰倒了书罢了。”
巡查人员脚步声逐远,我松了口气。
“多谢多谢。想不到嘛,你还打通了关系。”
林起鹤看了看手腕的准行令,觉着自己不能再跟这种白痴待下去,转身就走。
我咬咬牙跟着溜出去。
刚踏出门口,只见他抬起手腕轻轻靠在大锁上,便听到吧嗒一声,门锁上了。
收尾缜密。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我,扬长而去。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日晚上,待众人都歇息下了后,我打算再探天一阁。
我熟练地飞身上二楼,打算踩个鸱吻落脚。没等我反应过来,五双眼睛就幽幽地盯着我。我脚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
我望着眼前的元青缎靴,缓缓抬头。
“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走错路了,你们会信吗?”
他们不太信,我被扭送至戒律院。
活生生挨了三十鞭子,又被驱赶至外院。
但我很讲义气,没供出来林起鹤。
外院弟子的待遇明显比内院弟子差很多。睡的是十人大通铺。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实力在外院可以说是碾压级别,我稍微释放威压,他们就难受得紧。
靠着恃强凌弱,我得到了两个人宽的床铺。
外院弟子的日常功课是练习神识、神海,以感悟感悟天地灵气,为日后结丹打下基础。
但是骚瑞啦,我已经结丹了。
虽然我已经结丹,但想着此地灵气充沛不练白不练,也跟着自探神海。我的神海形态是一片汪洋,风平浪静的,款款纳入的灵气如水滴入大海,一丝涟漪也激不起,甚是无聊。
外院的护院王扶,是个严肃威武的中年男人,修为已至元婴期。他看我结丹期还在苦练基本功,对我颇为欣赏,私下里扔给了我一本书。
“想来你并不是天赋高,而是勤学苦练才在这般年岁就有如此成就。”
感动,这是第一个夸我刻苦的,他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我已经是结丹后期,雷劫已经在远处闪烁着等待我,我再划水就说不过去了。
说实在的,对于雷劫,我是又期待又害怕。因为此前都没经历过,这玩意是不是就跟触电一样,噼里啪啦,外酥里嫩。
晚上我回到我的一米八大铺里,借着豆点般的烛火翻看王扶给我的那本书。恰恰好是讲述关于如何巧妙度过雷劫的。
书里说,结丹后的修士想要突破修为进入元婴,必须通过渡雷劫。雷劫,既是亏损,又是补益。许多贫穷宗门的结丹弟子,就因为雷劫之后没有足够的灵草补充灵力,灵力生生枯竭而亡。也有天选之子,雷劫劈下来,充盈识海,直接省却了灵力积累的步骤,步入分身期,离万年不死的化神期一步之遥。
所以按照书里所说,既要提前备好足够的灵器灵物,又要使劲修炼金丹,以防雷劫后跌落境界。
除此外还列举了宛丘的莲若心法、阪泉的不周经,都是修炼金丹增益□□的好办法。
道理我都懂,问题是我上哪去找这些经书心法呢。
我将书还给了王扶,他见我垂头丧气,问起原由。
“这书里的法子,大多数我都用不上。”
王扶见我穿着麻布衣裳,别着随处可见的桐木发簪,猜到我手中窘迫,多半是没啥灵物灵器。但他又没大方到把自己的灵器送人,只得出言慰。
反正动动嘴皮又不要钱。
“大道三千,有的人修成了,有的人修不成,多是天注定,不必太忧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灵光一闪,福如心至。
雷劫的威力巨大,但有的人是天选之子,注定是不会被雷劈而是被雷激,那我能不能蹭别人的气运,劈别人的雷,完成自己的劫?
我一扫苦恼,两眼放光。
“那这世上还有没有书里说的那种一步入分神的修士活着?”
见我两眼放光好似瞅着猎物一般,王扶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自然是有的。”
“谁?”
“宛丘林起鹤。”
我还没来得及思索出怎么才能和林起鹤凑上关系,院内组织的第二次选拔就开始了。
此次选拔是因为云荒秘境不日即将开启。
院首宣布,云荒秘境属于危险秘境,参赛条件只有一个,至少得需结丹期。
嘻嘻,这不是为我天造地设的条件吗。
我是外院弟子里唯一一个有资格参赛的。秉着不能给外院丢脸的想法,王扶课后偷偷给我开小灶。
“这,就这,遇到打起来吃力的男同门,你就往这踢。”
王扶边对着木桩比划,边转头认真地教导我。
我升起一股遇知音之感。当真以为修真界人均光明磊落,只有我才会搞搞这种猥琐下流的招数呢,没想到王扶也会。
元婴老贼,恐怖如斯。
“万一对方境界比我高怎么办?一个威压我就没了。”
“你们这批顶破天也就一两个元婴期的,其他的跟你差不多。你只需赢三输一,就能成。”
望向王扶那张凌然正气的国字脸,我想起来高中时代的班主任,老叮嘱我们抓中等题丢难题。应试技巧,果真是跨越时空流传千古啊。
“我的意思是,我要是进了云荒秘境,遇到了跟我抢宝物的人,人家境界比我高怎么办?”
王扶一副“你想得还挺远”的表情看着我。
“那就跑啊,你想什么呢。”
可以,这个建议不错。
我这人向来未雨绸缪,虚心地向王扶请教能快速逃命的招式。当初在郁谷的时候,我问过我师傅这个问题。可惜他这人好面子,硬是嘴硬说自己从不逃跑。
“没有。”
?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真没有,我所看过的典籍里,没有关于逃跑的招式和器物。想来就跟御剑飞行一样,谁的速度快,谁就跑得快了。”
这能一样吗。御剑飞行那玩意儿虽然好用,但是读条时间长。人都追到你面前了,你还在这加载,不等死吗。
我暗自记下,幻想着有朝一日修真界将如此流传着我的名号:许直,凭一己之力填补了修真界关于逃跑保命术的空白。
比赛那天,院内弟子纷纷聚集到漫赐台。漫赐台不比第一次选拔时的木质擂台,它的布置要朴素得多。名字叫台,其实就是宽阔的泥巴大地。但凡在漫赐台的比试,只要不出人命,爱怎么来怎么来,所以杀伤力大得多。饶是土豪如朝明书院,也只能不设一物,减少损失。
我心里挂念着天选之子林起鹤。朝明书院阶级分明,内外院互不相通。我自从被贬为外院弟子,平日里见到一回内院弟子都难,更别提作为院长首席弟子的林起鹤了。
我绕着场地跑了一圈,也没见着他。
王扶倒是比我还紧张,问我要比赛了还在分心找什么东西。
“林起鹤呢?”
“人家是首席弟子,由大修直接带队前往,不参与选拔。”
保送生是吧,羡慕。
我挤在人群中,被黑压压的人头淹没。前面那没公德心的家伙为了泡妹,将人举在肩头,挡住了我的视线。
远处人头骚动,紧接着便听到掌院用灵力传音至全场:明藏道长亲临!
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人们都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我左手边的姑娘倒吸一口凉气。
明藏道长很帅吗?
我望过去,结果那个刚刚站在我前面的泡妹男,头顶着人换了个方向,又恰恰好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脱口而出:“艹!”
鸦雀无声的人群,我的这句脏话显得格外清晰,尤其大家都是耳清目明的修仙之人。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我。
“谁,谁这么没功德说脏话。”
我环顾四周,假装不是自己。
王扶无声地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我前排的那人终于肯把头顶的人放下来了。
视线总算开阔起来,我望向入座的一行人,发现队伍为首的那人若有似无地望了过来。
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坐在C位着素净道袍的青年男子想必就是明藏道长了。明藏道长座位两侧由陈随、曾明两位院首相伴。
再后面一排,就更看不清了。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上场前得先拜见领导阶层,就跟敬酒一样。
我低头弯腰,报上名讳。
“外院弟子,郁谷许直见过道长和院首们。”
他不语,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我起身趁机壮着胆子瞥了眼。
如果林起鹤是俊的话,那明藏道长就是美。
双眉飞入云鬓,眉骨突出,山根处又窄又高,两者连接处的弧度好似弦月。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极亮的眼眸,仿若闪着光泽的墨玉。身着窃蓝大袖宽袍,衣襟处颜色渐深,黑发披散至肩后,以发绾发,周身无杂饰。
薄唇微抿,目无一物,真真好似仙子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