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内院弟子,岐山派弟子,也是结丹后期。
报幕人员传音至全场,“内院弟子光晞对决外院弟子许直,开始!”
外院弟子这词一出,四下窃窃私语声阵阵。我平静地接收着四周投来的审视目光。主角出场,向来是先抑后扬嘛。
两人互相鞠躬表示礼让。
弯腰的功夫,我瞥了瞥他的铭牌,还真是光晞啊。那我赢定了,因为光晞不行——“他不能捐,让拓也捐”。
一个不注意,我猥琐的笑意浮上脸。对面的光晞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我正了正神色,轻咳一声。
“得罪了。”
我反手一掷,剑朝对方飞了出去。如幻影一般,我迅速飞到那头,接过了剑,又朝他背后刺去。
对方抬手以剑身相接,叮铃一声,寒光四射。两人的灵力短兵相接,互相作用于对方,弹开数米远才稳住身形。
我为了避免尴尬,特意借力后空翻,剑尖入地,摆了个半跪的帅气姿势。
光晞左掌轻扬,地上的尘土被刮起,形成风墙,直直朝我逼来。
我手指轻拈,结了个阵,风柱拔地而起,以风制风。
场外起了喧哗。是了,现在几乎没人使用华而不实的手印结阵。但我乐意,有用没用不重要,帅就够了。
他手腕转动,又是一堵风墙逼来。
风柱没破开风墙,我没所谓,我也没指望结印出来的风柱有什么攻击力。
我腾空而起,围观人员都以为我要越过风墙进攻,却不料我把剑拿刀使,纵身一跃,劈开了风墙。风墙被毁的瞬间,我再拈了个诀,躲至风柱背后。
他本是做好了应上的准备,未来得及起墙另挡,碎掉的风墙四处逃窜,扑了他一脸的尘土。白净的小脸变得灰扑扑。
周围人发出哄笑。
他急了,扔掉了长剑,使出了岐山形意拳。
要的就是你急。近战打远程,我让你摸不着我。
拳意似酒,不愧是岐山派的看家拳法,我突袭过去,却生生受了他一拳。鹞子翻身,顺带腿一扫,将他弃掉的长剑握于手心。
这下,我可就是双剑了。
一剑挡,一剑攻,他落了兵器的下乘。
单靠灵力使拳,只能被我消耗。
我瞅准时机,灵力注于双剑,舞得龙飞凤舞,叫他眼花缭乱。他疲于应付,我的剑改了路线朝他的下半身袭去,他大骇,反射性捂住下面,自然乱了拳法。
趁着他恍神的功夫,欺身上前,坐在了他肩头,电光火石间双剑已斜在他脖颈处,稍一动弹就将丧命。
胜负已分。
我从他肩头跳下,等待着院首宣布结果。
光晞眉清目秀一少年,此时灰头土脸不说,还丢了大脸。瘪了瘪嘴,兀自强撑着泪意同我鞠躬。
“你最后这招叫什么?”
嗯?
我疑惑着抬头,发现曾院首板着脸在问我话。
什么最后一招。双剑挟持的那招?
“回院首的话,叫泡妹,致敬一下刚刚头顶师妹站在我前面的师兄。”
场内不约而同地发出噗嗤的笑声。陈院首掌管内院,弟子却被区区一个外院弟子打败,一时脸色精彩无比,意欲发作。
曾院首继续板着脸,实则心中暗爽,假意教训我。
“你夺了对方的武器,实在不光彩。”
我自是没搞懂两位院首之间的弯弯绕绕。搞什么,又没说不准夺武器,我凭本事夺的武器,怎么就不光彩了。
我自觉非常占理,反驳道,“曾经有一位武学大家说过,年轻人不必讲武德。”
“倒是不曾听闻哪位武学大家说过此话。”
竟是坐在高位的明藏道长发话了。
这人不光长得好看,连声音也如清冷泉水般脱俗出尘。
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以闪电五连鞭著名的拳师□□。”
明藏道长秀眉轻皱。看吧,说了你也不认识。
陈院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曾院首出来打圆场给打断道,“这次就算你赢了,下不为例。”
我得了便宜,自是不再争辩。
我和垂头丧气的光晞一同下台,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拘泥于一两次输赢。回去复盘一下,下次不再犯就行了。”
是了,他要是跟我硬刚,没准我俩还是五五开呢。
光晞终于扬起低着的头,“许直姐,我就是现在复盘也想不出我到底输在哪里。”
我看着他一脸痛苦又真诚的模样,也认真地回答道,“你输就输在了没我不要脸上。”
慢慢悟吧,小伙子。
后面两场我更是打得如鱼得水,轻松取胜。看来这些天王扶给我开的小灶还是有用的。
等我获了名额兴冲冲地去找王扶时,他却不愿与我在人多处见面,偷偷将我拉至后台。
“怎么了?”
王扶面色复杂。
“我让你不得已的时候用那招,没让你次次用那招啊。现在别人都说我们外院弟子只会腌臜路子。”
看吧,人太好面子是注定不能长久的。打得赢就是王道。
我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修真界的拜高踩低还是很严重的。我自从赢了比试后,曾院首每次都来监督我的修炼进度,晨昏定省地让我作报告。
我很内伤。我在现代世界的时候考过公务员,申论成绩极差,没想到到了这也免不了这茬。
“我会勤加修炼,增长才干,敢于创新,追求卓越,不断扩宽自身认知,争取在未来的比试中为我们外院争光。”
“以昂扬的姿态面对挑战,展示出我们外院弟子的精神面貌,保持敢想敢闯的劲头,定会在云荒秘境中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听完我的报告,曾明满意地点点头。
我憋屈地送走了曾院首,转头埋怨起王扶。
“你说都是元婴修士,你怎么才混到个护院,人家都是院首了。你要是院首,我就不必每日受这苦了。”
王扶跟看着怪物似地看着我。
“朝明书院不仅看实力,更是论资排辈,背后牵涉的世家数不胜数。曾院首是君山掌门人之子,君山富甲天下,给书院带来的资源数不胜数,怎么是我可以比的。”
哦,原来是裙带关系啊。
我轻叱一声,“最看不惯这种了。掌门院长宁有种乎!”
王扶被现代人人平等的思想小小震撼了一下,对我也起了三分敬意。
我享受着这种目光,跨步走出门,背对着王扶潇洒摆手作别。
“回来!”
?
“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别想着蒙混。”
我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回去继续练木桩。
这天,曾院首拎着东西来看我。有礼便是客,看着他倒是没那么讨嫌了。
他将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一本鸟兽录。
“这可是我特意托我父亲从君山那边送过来的。云荒秘境里凶兽众多,你仔细查阅,到时候一定能派上用场。”
“谢谢院首。”
这是我对着他说出的第一句真心实意的话,看上这本书的份上。
“我竭力栽培你,你不可辜负我的拳拳之心。外院被内院压制多年,如今你是我外院冉冉升起的新星,外院一雪前耻的希望系于你身上了。”
我想提醒他,我一开始也是内院的,只不过被踢出来了。对了,他出生于君山,君山藏书虽不如天一阁之广,但应该也不差,没准他知道踏碎虚空的方法。
“院首,您有没有听说过踏碎虚空之法?”
“有啊,太一天尊踏碎虚空,以身灭神陨为代价,散布炁于天地,继而生万物灵气,至此与天地共寿。”
这哪跟哪啊。
“不是这种,是毫无征兆地突然某个人消失或者突然某个地方消失那种。”
“这个没有听过。”
我有些失望,眉眼垮了下来。曾院首被问及盲区,自觉脸上无光,又对我的精气神进行了一波点评才姗姗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每日打坐、跟王扶对招以外,还得温习鸟兽录。
背书这种事,我遵循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制定每日计划。除此外,捡着零碎时间,少量多次,巩固容易忘记的片段。
一段时日下来,效果显著。王扶不定时抽查我的背诵情况,很是满意。
开玩笑,姐玩的就是科学路线,拿什么跟我比。
曾明为了奖励我认真学习,再来时拎了个蒙着布的笼子送我。
“想来你也买不起灵兽,喏,送你一只。”
有钱人施舍前老爱打压人一番,这什么臭毛病。
我不怕被打压,多施舍我点。
我飞快地伸手将笼子接了过来。轻轻掀开黑布一看,里面是只鸟儿。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君山少当家,连笼子都是乌木的。
这鸟通体呈淡红褐色,头灰尾懒,珠颈火斑。书上说它叫灌灌,居青丘山,“状如鸠,音若呵,佩之不惑”。意思是吧,这鸟长得跟斑鸠差不多,声音就和泼妇骂街一般,佩戴其羽毛者不为妖魔幻象所获。
“院首大人,您太客气了。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东西攥在手上,我才开始推诿谦虚。
曾明很是受用,摸了摸腆着的肚子。
“你呀,到底是没见过世面。想我君山什么宝贝没有……”
我躬着身子,耐心地听他吹比。
“总之,不可给我们外院丢脸。”
好的,一般听到这种总结性语言,训话就差不多快接结束了。
“肯定的,许直定不辱使命!”
我说得真心。
有道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可是真心实意的。
但问题来了,我没有玉龙啊。
“院首,您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点的武器?我那剑太次了,搁山下集市买的,实在是有损我们外院颜面。”
我们郁谷真的很穷,只够自给自足,哪里来闲钱制备武器。那把剑还是我在路上打打零工攒的。
曾明轻哼一声,大抵是察觉自己成冤大头了。但想着自己有机会在陈院首面前扬眉吐气,还得心甘情愿付出。
“明日我把踏雪剑带来。”
踏雪剑,这可是上品灵器,我两眼放光。
传说中此剑灵动性极佳,轻脱飘逸之极,若御此剑飞行,踏雪而雪不碎。
曾明见我面露贪相,提醒道,“借你的啊,此物贵重,功成返院时需得还我。”
到时候我就说我在秘境里不慎丢失,我看你怎么找我还。
曾明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补充道,“打个欠条,如有遗失,照价赔偿,十万灵石。磕磕碰碰什么的,就算我的。”
白嫖失败。果然是越有钱的人越是精明抠门。
十万灵石,他怎么不去抢啊他。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怎么我两个世界都是穷人啊,老天你有没有搞错。
送走曾明后,王扶见我萎了下去,劝慰我,“云荒地宝物众多,万一到那里遇着你的机缘,收获了本命武器呢。”
我面无表情地瞅了瞅他那把焕焕如冰释的赤霄剑。
他知道我的德行,急忙忙侧身将剑藏起来。
防我跟防贼一样,我气急败坏,拍了拍手里的笼子,又指向王扶。
“灌灌,给我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