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千军万马的厮杀场面,尸山血海,血腥惨烈,董宋臣脸煞白,颤声劝道。
“陛…下,战场…凶险,你还是退后些,以…防万一。”
赵竑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北方。
蒙古大军,这是要从栈道和各个山道撤离吗?
视死如归、勇猛无畏的宋军将士们,终于让无坚不摧的蒙古大军,选择了退兵。
“这一场大战下来,我大宋王师脱胎换骨,可算是一支真正的强军了。”
许胜看着炮火轰鸣、万箭齐发的厮杀战场,感慨万千。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宣缯看着宏大的厮杀场面,眼眶发红,幽幽地一声长叹。
南宋王朝几次北伐,都是虎头蛇尾,结局凄凉。如今这一场国战,蒙古大军七万之众灰飞烟灭,蒙古国元气大伤。河南的金国行将就木,大宋王师恢复中原,似乎不再是南柯一梦了。
“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若是辛稼轩陆放翁在此,恐怕也要潸然泪下了。”
陈隆之心有所触,油然一句。
大宋的尚武之气已起,谁要再想欺负,不太可能了。
“陛下,快看!”
董宋臣指着如潮撤去的蒙军骑群,大声喊道。
赵竑定睛看去,只见万千蒙古铁骑慌不择路,疯狂向前,满地的蒙军伤兵避无可避,被同袍的铁蹄无情踩过,一波接一波。
赵竑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是战争,一旦溃败,后果难以估量。
“陛下,让我去冲杀一阵吧!”
许胜奋然请令。
赵竑哈哈一笑,正要话,宣缯面色一沉。
“许将军,大局已定,陛下的安危要紧!”
许胜无奈,只有悻悻不言。
“陛下,痛打落水狗。臣请令,前去阻击鞑靼大军北逃!”
吕文德看着蒙古大军向北潮水般撤去,心急如焚。
“好!”
赵竑看着远处乌泱泱无边无际的逃军,朗声道:
“你和余玠率骑兵,追击鞑靼逃军,堵住向西的道路!江万载带炮车和步卒大阵,直奔栈道!”
赵竑拔出长剑,斜指向前,放声喊了起来。
“众将士,向北,杀虏!”
号角声动,鼓声惊心动魄,宋军士气大振,火炮更加凶猛,宋军骑兵如潮水般一样,嗷嗷叫着向撤逃的蒙古大军冲去。
两万蒙古骑兵向北撤逃,骑群无边无际,在宋军的猛烈炮火打击下,在宋军骑兵的舍命阻击下,蒙古骑兵们死伤累累,到栈道口不过七八里的路途,人马尸体层层叠叠,一座座山高低不一,鲜血遍地,汩汩流向低地,流向汉水,长达里许的河面上,殷红一片。
猛烈的炮响声隆隆,硝烟腾起,烟雾缭绕,蔚为壮观。宋军大火炮不断开火,蒙军的骑阵被宋军炮火不断打透,隔成无数个断阵。宋军炮手不断炮击,大火炮不间断发射,蒙军骑阵向前,落马者无数,阵型越来越窄,越来越稀疏。
蒙军骑兵不惧伤亡阻击宋军,留下尸体伤者无数,托雷部终于脱离了宋军炮火的攻击范围,直奔栈道口。
只要进了栈道,就能通过栈道到达陕西关中平原,那里是蒙古大军的势力范围。
栈道口狭窄,地势不平,只有不到百米,万骑奔腾而来,拥挤于东西山谷之间,斜坡难以行走,慌不择路闯进去的蒙军骑兵,战马不断被挤翻,向栈道上滚下,砸翻许多骑兵,栈道上乱糟糟一团,向前更是缓慢。
不得已,许多蒙军骑兵脱离了栈道,向东西两面打马而去,以便寻找另外的山道栈道逃离。
宋军骑兵赶上,一部堵住西去的山道,截杀不成建制的蒙古骑兵。宋军万箭齐发,蒙军骑兵引弓还击,同样是箭如飞蝗,双方落马者无数。宋军骑兵纷纷下马,支起炮,对着栈道口和山边的蒙古骑兵开始炮击。
死伤惨重,退路拥挤,又有几个蒙古千人队迎着宋军炮火,义无反顾选择了冲击,但在宋军的炮火和弩箭攻击下,死伤累累,一部分侥幸突出弹雨封锁,终于撞上宋军骑阵,随即被对方的骑兵狂潮淹没。
原野上火炮声隆隆,身边身后不断有蒙军骑士人仰马翻,惨叫声接二连三,托雷脸色阴沉,只顾打马向前,震的厮杀声,似乎被他忘在了脑后。
速不台部位于骑阵前部,率先进了栈道,他万念俱灰,只顾带着部下骑兵舍命逃窜。忽然,身后火炮声惊动地响起,炸翻栈道上蒙军数骑,道旁的岩石被炸的碎石纷飞,正击中速不台背部,剧痛之下,差点把他从马上砸下来。
“速不台,没事吧?”
千夫长塔里眼疾手快,赶紧打马上前,拉住了速不台的胳膊。
“没什么,赶紧走!不要挤在这里!”
速不台甩开塔里手臂,忍着痛打马向前。
这么窄的栈道,西面是山,东面是水,这么多的蒙古骑兵,宋军要是一路追杀,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塔里摇摇头。几年不见,速不台须发斑白,瞎了一只眼睛,老态龙钟,人也沉默随和了许多。
“塔里,你,这是不是长生对我们的报应啊?”
速不台没头没脑,忽然一句。
“什么?”
塔里一愣。
“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杀了多少人,尸体能堆成高山,血能流成河流。你,这是不是报应啊?”
速不台低声完,继续向前,懵懵懂懂的塔里呆了片刻,紧紧打马跟上。
蒙军向北逃窜,抛石机弩车战车到处丢弃,刀枪羽箭满地都是,宽约里许的狭长阵地上,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无数伤马伤者在血泊里蠕动惨叫,他们之间,残肢断体遍布,恐怕如斯。蒙军大军已经离去,那些伤兵被大军无情抛弃,迎接未知的命运。
宋军援军当中,孟珙部骑兵最先到达栈道口,占据了栈道西侧高地,骑兵随带的炮纷纷架了上去。大部宋军骑兵,则是和栈道口山边阻击的蒙军骑兵碰在一起,血腥冲杀。
眼看着更多的蒙军骑流冲进了栈道,孟珙一声怒喝,火炮纷纷打响,直奔栈道上密密麻麻的蒙军骑群。() ()
无数铁丸急射而出,无数蒙军骑兵纷纷被击落马下,一些尸体和伤者落入了东边的河流,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一些蒙军骑兵打马向山坡上却被宋军的火炮和震雷无情射杀
宋军炮声不断,栈道上的蒙军骑兵死伤惨重,栈道上到处都是人马尸体和鲜血,不断有人马尸体跌入河郑
蒙军骑士只顾打马向前,只想尽快逃出宋军的炮火,逃出生。无奈栈道太过狭窄,人马尸体和伤者阻拌,大大的影响了蒙军的撤逃速度。
栈道口西侧的高地上,十几门炮车被宋军将士生生给拽了上来,摆满了高地。孟珙指着溃军丛中一身金甲的托雷等人,十分惹眼。
“看到了没有,鞑靼主帅托雷!把他给我砸下来!我在皇帝面前给你们请功!”
“将军,放心,等着瞧吧!”
炮手们精神百倍,加快调整火炮角度,装填弹药,孟珙一声令下,炮手们纷纷点燃良火绳。
“蓬蓬蓬!”
惊心动地的巨响声又响起,实心铁球狂漫飞雨飞入栈道之上,砸出一片片的血肉径,无数蒙古骑兵被铁球砸中,跌下河去,“扑通扑通”的人马落水声不绝。
宋军炮车跟了上来,布满了原野,浓烟阵阵升起,火炮声惊动地,实心铁球漫飞舞,砸的栈道上的蒙军骑阵中不时人仰马翻,到处都是瘆饶骨折声。一些蒙军人马尸体挡路,被同袍推下山坡,纷纷落入河中,被河流冲走。
“再来!”
眼看托雷还是安然无恙,高低上的炮手们再次调整角度,重新装填弹药,又是一轮火炮打击。
与此同时,栈道外的宋军炮车上,火炮纷纷开火,又是无数铁球铁丸,漫追击而去。
无数的铁球乱飞,纷纷砸向蒙军骑阵,正在向前的托雷只觉头部背部一阵阵剧痛,战马嘶鸣,托雷人马栽翻,他也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元帅!“
蒙军骑阵中一阵骚动,众骑士纷纷下马,直奔人马血肉模糊的托雷而去。
蒙军前部,塔里等骑还没有奔出百步,忽然后面火炮声惊动地,蒙军骑兵一片乱糟糟,惊叫声一片。众人都是心惊,他们回头看去,只见托雷的中军大纛倒下,宋军的实心铁球从空中雨点般不断砸来,蒙军骑兵不断被砸下马来,断腿断胳膊乱飞,蒙军骑兵们乱糟糟一片。
他们看的清楚,蒙军骑士们冒着宋军的炮火,把浑身染红的托雷从地上抬起,架到了一匹战马上,并且用绳子绑好,蒙军骑士牵着托雷的战马,仓皇向前奔去。
栈道口的宋军火炮高地上,响起一阵欢呼声,看样子是为击中蒙军主帅托雷而欢欣鼓舞。
“托雷怎么了?”
托雷伏在马上一动不动,塔里等蒙军将领看在眼里,人人都是心惊。
“刘黑马,托雷怎么了?”
刘黑马满脸惊惶赶了上来,塔里一把拉住了他,急声问道。
“元帅……元帅他……他……”
刘黑马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快!托雷到底怎么了?”
塔不己尔感觉不妙,厉声问道。
“元帅被宋军火炮击中头部和背上,恐怕是……凶多吉少......”
刘黑马硬着头皮,低声一句。
两颗实心铁球,一个砸中托雷头部,一个砸中后心,除非有大罗神仙,否则托雷凶多吉少。
“啊……”
塔里和塔不己尔等蒙军将领,个个变了脸色。
先是悍将按竺迩,再是皇子阔端,现在连主帅托雷都难逃一劫,七万大军南下,回去的最多不过几千骑。
西路军灰飞烟灭,那么中路军窝阔台部,恐怕也要功败垂成了。
“速不台,现在只有你指挥全军了!”
刘黑马赶上速不台,无精打采道。
“大军?”
速不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吹号角,命令全军跟上北撤!”
速不台头也不回,声音不大,听不出是喜是忧。
塔里等人面面相觑,都是如坠冰窟。
这一场恶战,真是一场噩梦!只剩下区区几千骑,难怪连速不台都失去了斗志。
“李昌国,这是什么山路,怎么这么难走?”
塔里看着崎岖漫延的山道,眉头紧皱。
“将军,这是傥骆道,从汉中到关中最近。不过傥骆道虽然路途近捷,但路途艰险,人烟稀少、野兽出没。傥骆道长约里。出了北口骆谷,距离长安仅有里。”
通事李昌国心翼翼地解释。
“那岂不是有多里!”
塔不己尔一愣,随即眼睛一瞪,忽然拔出刀来,将猝不及防的李昌国砍于马下。
“都是你这狗贼!要不是你搞什么借道,我蒙古大军会成了这个样子?要我,就是你和宋狗串通的。你这该死的狗贼!”
李昌国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蒙军众将都是惊愕,却无人理睬奄奄一息的李昌国。
众将打马向前,后面的蒙古骑兵快速打马跟上,大声喊道:
“将军,宋军骑兵追上来了!”
“还不快快跟上!”
速不台只顾打马向前,头也不回,塔里喊了一声,和众军奋力打马北校
大火炮声不断,震雷爆炸声此起彼伏,弩箭飞驰,栈道上浓烟滚滚,宋军重炮狂轰,炮紧紧追随,震雷开道,一路上都是狂轰滥炸,追杀仓皇北逃的蒙军骑兵。栈道上、河边、山坡下,蒙军人马尸体层层叠叠,触目惊心。无数的伤者在血泊里蠕动惨叫,人体器官、断胳膊断腿,白骨森森,惨状不忍直视。
宋军一路追杀,曾经无坚不摧、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此刻斗志消沉,虽然他们不断放箭射杀宋军,但一路上尸骸累累,堵塞栈道,也让追击的宋军骑兵难以尾随追杀。
终于,追出四五十里,火炮声爆炸声喊杀声停止,宋军停止了追杀,山谷恢复了寂静。此时正是残阳如血,日暮途穷。
这似乎也预测了西路蒙古大军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