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躺在床上,双眼怔怔望着顶上罗帐。马招娣紧靠在姜子牙的怀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姜子牙还没入睡,于是关切地问,“相公,睡不着吗?是担心闻太师吗?”
姜子牙摇摇头,“抗击暴君,安邦保民,为夫自有担待。”他的目光落到马招娣圆圆的美目,“招娣,我是不放心咱们的孩子。”
马招娣支起身子,姜子牙皱起眉头,“招娣,寿宴结束之后侯爷邀我小酌,一番言语流露出对糖糖的喜爱。二公子前天提议士兵学医,侯爷这就跟我说想让糖糖指点一下二公子。”
马招娣脸色一绷,“相公是说,侯爷瞧上咱们家糖糖了?”马招娣不太相信,“可是西岐高门闺秀不少,我们糖糖和侯爷也没见过几面,侯爷怎会突然就注意到她了呢?”
“我想应该是从糖糖给夫人做衣服开始的。我当时觉得做件衣服没什么,何况夫人出身名门,糖糖的绣工再好在她的眼里也不会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没想到……”姜子牙叹了一声,“二公子和糖糖见过几面,对糖糖赞不绝口。糖糖摘稻穗的时候,二公子也在场。”
“糖糖美艳娴雅,的确招人喜欢。”马招娣想起姜子牙曾跟她提过姬发的命格,道,“可二公子乃大富大贵之人,糖糖嫁给他不算委屈啊。”
姜子牙凝眉,“若他位份止于三公,我当然没有异议。可二公子是紫薇星君转世,糖糖与他要先论君臣,再言夫妻。半点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会伤及咱们女儿的性命啊。”
马招娣愁眉不语,脸颊贴上姜子牙的胸膛。夫妻俩再无言,对着灯火辗转无眠。第二天一早姜淑祥还没睡醒就被姜子牙叫了起来。她揉着眼睛和哈欠连天的姜伋来到大厅,向姜子牙夫妇问了声“晨安”。
姜子牙沉声道,“你们两个立刻启程,没有爹的吩咐不许过来。”
马招娣把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们,姐弟俯身叩拜。姜伋起身时姜子牙见到他印堂发黑心下一沉。他掐指算了算后叮嘱姜伋这几日务必小心行事。
朝歌王宮,帝辛阅罢军情大怒,“十绝阵竟然破七,可恶!”
九尾狐温言道,“大王息怒。七阵虽破但也伤了西岐不少将士,闻太师虽然没有拿下西岐,但姜子牙他们也是动弹不得。这剩下的三阵甚是玄妙,臣妾相信,不日就能攻克西岐。”
九尾狐安抚好帝辛后来到轩辕古墓。雉鸡精满眼欣喜地告诉九尾狐她已经成功拿下了一个负责看管厉鬼的冥官。九尾狐满意地点点头,道,“青青,鬼节马上就要到了,西岐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大姐,我保证七月十五一过,姜子牙一定会成为冥界头号通缉犯,而姜伋那个臭小子,也会就此在冥界消失。”
纸灰纷飞,细烟袅袅,姬发身着素服,跪在双儿姑娘的坟前。风乍然吹过,手边一叠纸钱飞起,姬发一转头,看到这叠纸钱正好砸在姜淑祥的脸上。
姬发急忙站起来,来到姜淑祥面前道歉。姜淑祥弄掉粘在身上的纸钱,笑着向姬发摇了摇头。
姬发问道,“姜小姐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会在这出现呢?”
“我出城的时候遇到一个病人,我就留下来给他治病了。今日来此是为了采药。”姜淑祥看了姬发身后的坟墓一眼,道,“二公子是在祭故人吗?”
一抹哀痛覆上姬发的眸,“我在祭拜我的妻子。”
姜淑祥上前一步,“死者为尊,既然淑祥有缘来此理当一祭,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姬发轻轻一揖,姜淑祥颔首回礼。她缓步走到墓碑正前方,俯下身去,撮土为香,深深行了三拜。姬发按下心头酸楚,向姜淑祥回了一礼。姜淑祥还礼后温声相劝,“斯人已逝,还望二公子节哀顺变。夫人在天有灵,定不愿见到您这般伤心。”
姬发默然点了一下头,与姜淑祥并肩缓步离去。两人一路并无言语交谈,直到了城门前才互相作别。姬发刚要进城,遥遥见到街旁一抹红色婀娜身影,立刻转头,步履匆匆一不留神装上了姜淑祥。姜淑祥一愣,“二公子,你这是见鬼了?”
“姑娘说笑了。”姬发说着又瞟了城里翘首相盼的红衣女子一眼。
姜淑祥略微思忖便知其中缘由。她轻轻一笑,“淑祥要去探访一位长辈,二公子可有兴趣一道?”
姬发歉然一笑,随姜淑祥来到一座古朴的宅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正在浇花。姜淑祥轻轻走到他身边,亲昵地唤了声,“福伯。”
福伯放下水壶,浑浊的老眼布满了疼爱,“小姐,您怎么来啦?”他见到门口的姬发,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啊?”
姬发上前行礼,“福伯,姬发有礼了。”
“姬发?”这个名字在福伯的脑海里过了一圈后他立刻颤巍巍下跪,“草民不知西伯侯府的二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姬发急忙将他扶了起来。姜淑祥把福伯扶进屋里,素手探上了他的脉。福伯看她秀眉蹙起,淡然道,“小姐无需费心了,我这两天膀子一直疼痛,我知道我这大限之日不远了。”
姜淑祥敛起忧色,笑道,“福伯,您胡说什么呢?您哪,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福伯笑道,“是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要看着公子和少夫人夫妻团聚,看着小姐风光出嫁,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去见老太爷啊。”
姜淑祥给福伯针灸,落日时分才和姬发离开。路上姬发好奇发问,姜淑祥道,“福伯是我外公的心腹。舍弟接管家业时才十七岁,全靠福伯鼎力扶持才站稳了脚跟。福伯的妻子早逝,膝下儿女皆死于瘟疫,所以他一直都把我们姐弟俩当亲孙看待,我们也十分敬重他。福伯出生于此,所以舍弟安排他在这里颐养天年。”
姬发又问起姜伋夫妇,姜淑祥沉寂一瞬后扬起笑脸,“二公子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我既帮二公子过了河,二公子该告诉我因何沉船了吧?”
“那位红衣姑娘是我远房表妹。我之前结过两段姻缘,皆是有缘无份。我姑母听说后就打算把她的女儿许配于我。我不知该怎么办,只得避而不见。”
“二公子身份贵重,不再续弦只怕很难。二公子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左右为难吧?”
姜淑祥的善解人意令姬发的心头一暖。他道,“我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英年早逝,姬发就成了爹娘的长子。可我实在忘不掉双儿和翠屏。”
姜淑祥长眉一凝,“二公子怎么可以忘记她们呢?”山风吹来,姜淑祥的声音变得轻灵飘忽,“人都不在了,她们也只能借助二公子的记忆停留在这世间了。”她一双水眸潋滟,“二公子不妨对您的表妹坦言相告,我想她会理解你的。毕竟,你们携手于现在,思量的是未来,至于过去,其实并不重要。”
姬发的脸庞映着余晖。他和姜淑祥并肩,目送天边红日沉入西山。
丞相府后花园,武吉和哪吒捂着耳朵,马招娣一边烧纸钱和衣服一边埋怨姜子牙,“咱们的儿子明明活得好好的,他生辰这天却要给他烧纸钱,搞得他好像死了似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啊?”马招娣转过身来,瞧见姜子牙闭目盘坐,嘴角带笑。她推了他一把,“我跟你说话哪。”
姜子牙打着哈欠慢慢地睁开眼睛,武吉和哪吒咬着耳朵,“师父已经练到把师母的唠叨当成催眠曲听的境界了。”
丞相府姜子牙夫妻拌嘴,冥界神殿,泰山府君和姜伋酒至半酣。姜伋所着黑衣看得出是新做的。泰山府君笑道,“伋儿,你家酒坊这酒甘醇无比,我看不比那天界的琼浆差啊。”
“君上过奖了。”姜伋说话又要给泰山府君斟上一碗,泰山府君摆手道,“美酒虽好,但也不能贪杯。”他命姜伋将酒撤下,又变出一张棋盘。“尧创围棋,以教子丹朱。鬼节乃冥界盛典,你我又难得闲暇,便对弈耍乐如何?”
“姜伋棋艺承自君上。既是耍乐,君上可要手下留情啊。”
泰山府君朗声长笑,姜伋亦展欢颜,垂首谢过后执白先行。三盘未决胜负,正要开第四局时,泰山府君平和面容骤然冰冷如结成寒霜,姜伋眼神瞬间似刀锋般锐利。一名鬼差惶惶进来奏报,“启禀君上,公子,返回阳间的厉鬼尽被妖人掳去。据我等查探,是西岐丞相姜子牙所为。”
姜伋霍然起身,泰山府君闭目片刻,道,“非你父亲所为,此乃妖孽作祟。只是她们命数未尽,我收其不得。”他睁眼看向鬼差,“蚩尤,刑天及敖丙呢?”
鬼差奏曰已铁索绑缚跪于殿外听候发落,姜伋下跪请罪,“他们主持鬼节是姜伋的安排,姜伋认罚,但求君上给姜伋戴罪立功的机会。”
泰山府君肃声道,“既然你揽下罪责,本君就令你全权处理。”姜伋跪领法旨。
蚩尤,刑天和敖丙禀清来龙去脉后垂首跪在姜伋面前。姜伋踱了两步,声音淡淡,“这么说来,这个篓子是小敖你给我捅的了?”
敖丙跪行上前匍匐在姜伋脚下,全身颤抖如筛糠。姜伋冷声吩咐蚩尤和刑天,“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务必将叛徒绳之以法。”
“诺。”蚩尤和刑天接到命令后便立刻退了出去。姜伋右手张开罩在敖丙头上,一道封印自敖丙都头顶飞出,回到姜伋的掌心。敖丙面容因惊恐而变得扭曲,他抱住姜伋双腿苦苦哀求。姜伋神色坚定不容转圜,吩咐鬼差将敖丙带了下去。判官进来禀告,“果如公子所料,轩辕古墓灵压甚高,周围活物已被吸进去了不少。”
姜伋冷哼,“君上说是妖孽所为,我便知是她们干的好事。”他看向判官“小敖就拜托你了。当时九尾狐妖欲陷害我幼弟,小敖这才受了连累。他生前虽有些骄纵,但本性不坏。姜伋盼你能念在你我一点交情份上,助他还阳。”说罢俯身一礼。
判官下跪还礼,“公子必能收回厉鬼平安而归的。”
姜伋淡然一笑,颔首致谢。他取出古琴盘坐在忘川河畔,纤长手指轻轻拨动起了琴弦,琴声呜咽尽成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