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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死别

    西伯侯府内堂,西伯侯夫妇设宴款待远亲,姬发和姬旦作陪。西伯侯虽然喜欢这位远方的侄女,却也从没想过要亲上加亲。他想好说辞刚要回绝,不想姬发竟提出正式见上一面,倒叫他颇有些意外。

    散席之后,太姒问道,“发儿,你怎么突然想谈儿女之情了?你是当真想和你表妹结亲?”

    姬旦道,“二哥,娶妻不比纳妾。有道是妻贤夫祸少,二哥可要考虑清楚,否则既耽误了人家姑娘,也苦了自己。”

    西伯侯道,“怎么,你不愿意这位表姐成为你的二嫂?”

    “表姐生得秀美,加之红衣相称的确称得上明艳照人。但孩儿有幸得见丞相千金一面,再看表姐容貌也不过尔尔。与表姐相谈两句,即知她不通诗书。试问无知妇人如何撑得起我西伯侯府的门面?”

    “那依你之见,何人才与你二哥相配啊?”

    “二哥将来要继承爹的爵位,统领群臣吊民伐罪。未来二嫂须得知书识礼,深明大义。依孩儿之见,姜小姐那般的人物品格才算匹配。爹娘有所不知,二哥之所以肯迈出这一步,多亏了姜小姐的劝慰开解。”

    西伯侯夫妇恍然大悟,对视一笑深以为然。姬发饮下一杯酒,道,“四弟之意为兄明白。只是,我与姜小姐是不可能的。”

    姬旦问道,“二哥莫不是嫌弃她曾经有过一段姻缘?”

    姬发摇了摇头,“我岂如那些世俗之人。我与姜小姐有过几次倾谈,她才貌双全,疏朗开阔。若说我心中没有仰慕之情,那是骗人的。”姬发双眸一瞬闪亮后迅速黯淡,“但丞相深爱此女,考虑她之前所托非人,再行择婿定是要千挑万选。我一个鳏夫,丞相又怎会将他的掌上明珠轻易托付呢?”他看向西伯侯,“若爹上门提亲,迫于君臣之份,或许丞相会答应。但如此一来,西伯侯府与丞相府定生嫌隙。且不论我西岐大业还要仰仗丞相,姜小姐外柔内刚,强求而来的姻缘这日子又岂会过得快活?”

    内堂陷入沉寂。良久,西伯侯轻声道,“发儿,你四弟说得有理。你表妹的确非你良配,爹娘自会回绝你姑母。至于你与丞相千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且行且看就是。”

    轩辕古墓里,九尾狐和雉鸡精施法将鬼魂的阴气注入玉石琵琶之中。大约半个时辰,玉石琵琶周身发出妖光,逐渐幻化成人形。

    九尾狐和雉鸡精收回法力,琵琶精见到两位姐姐开口笑道,“让姐姐费心了,玉罄谢过。”

    九尾狐道,“这鬼魂的阴气有助于提高我们的法力。既然咱们已经做了,那就干脆将这些鬼魂的阴气完全吸收好了。”

    三妖立刻运功以吸收阴气。姜伋带着鬼差来到古墓外,鬼差观察片刻道,“公子,灵压这么高,咱们根本进不去啊。”

    东海龙王在姜伋眼前现身。姜伋扫了他一眼,道,“姜伋要务在身,龙王就算要问罪只怕也得换个时辰。”

    “姜公子玩笑了。我刚才去探望敖丙,事情经过已经知晓。小儿闯了大祸,难为公子还肯替他筹谋。我此时出现,就是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姜伋点头称谢,这时轩辕古墓罩上一层耀目的蓝绿色光层。鬼差惊叫,“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古墓内,三妖正全力吸收鬼魂的阴气。这股阴气逐渐聚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气罩,将三妖扣在了里面。三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她们利用鬼魂提升法力,不想法力会被鬼魂的阴气吞噬。

    姜伋双眼眯起,将古琴横在膝上,“劳烦龙王为我护法。”话音未落,琴音已从他指间飞出,犹如雄鹰振翅直击长空。姜伋急速划拨琴弦,伴着琴音无数白光似搭弦之箭射向轩辕古墓。蓝光终于式微,姜伋用力一拨,五弦一声似锦帛断裂。白光汇聚幻成利剑,从正中将光层斩成两半,光层消失,姜伋脸色煞白,一口鲜血喷在古琴上。鬼差依姜伋之命开启冥界之门,姜伋稳了稳气息继续抚琴,琴音不似之前的凌厉,变得平和。被掳来的鬼魂化成一只只黑色双翅蝴蝶,飞进冥界之门。

    古墓内光罩撤去,三妖总算松了一口气。琵琶精率先出去查看情况,见到姜伋在抚琴立刻从他背后偷袭,姜伋猝不及防背心中招。他为渡亡魂本就功力耗尽,琵琶精这一攻击仿佛将他全身都震碎了一般。他再也无力支撑,古琴从膝头跌落在地。鬼差急忙将姜伋围住,东海龙王回身一掌,九尾狐和雉鸡精合力挡下。东海龙王见姜伋重伤垂危也不恋战,和鬼差护着姜伋闪身而去。

    姜伋法力全失气息奄奄回不了冥界,东海龙王打算带他回东海疗伤却被他拒绝。他微弱地开口,“请龙王传一道口讯给家父,我想见他。”

    忘川河的水流格外湍急,激起的水花险些将渡船掀翻。泰山府君掐指算了算,捋须自言自语,“时机已到,但能否再续前缘还要看造化。”

    封神台工期过半,西伯侯特意叫上姜子牙前来视察。西伯侯观封神台建得端庄,俭朴又高雅,正适合姜子牙所用,甚为高兴。他问姜子牙,“丞相快看看,是否有不满意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或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新增,还请丞相尽快告诉本侯。”

    姜子牙看了一番,满意道,“四公子督建的封神台的确非常完美,子牙认为已经可以了。”

    姬旦问道,“丞相,封神台再过几月就要完工,我们是不是该请……”

    “不可。请侯爷下令,待封神台建好以后,将封神台先行封起,任何人不得上台。”

    姬旦不解,西伯侯道,“天机不可泄露,咱们只需听从上苍安排即可。”

    西伯侯府大厅,李靖和黄飞虎正在教哪吒和黄天化排兵布阵之法门,哮天犬在一旁聆听。哪吒崇拜道,“爹,您好厉害啊,您是西岐第一,不对,是天下第一的大将军。”

    黄天化不服气,“我爹也很厉害。他久经战阵未尝一败。”

    黄飞虎笑道,“要我说,最厉害的是丞相才对。”

    李靖点头赞同,哪吒骄傲道,“那当然。我师叔要是亲自出马,绝对不同凡响。”

    一道金光闪过,东海龙王出现在大厅。他张口就问姜子牙在何处。哪吒看了一眼认清来人后,跳到他面前,火尖枪一横,“你个老龙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不满意,还想要我师叔偿命啊。看来我这次非要搅得你龙宫翻天覆地不可!”

    李靖见东海龙王神情悲怆,正要上前询问他的来意,西伯侯和姜子牙步入大厅。东海龙王快步上前,哪吒一个翻身落在西伯侯和姜子牙身前,“老龙王,你给我退后。”

    西伯侯之前被龙神所害心有余悸,见到东海龙王面露惊恐之色。“侯爷莫慌。”姜子牙安抚好西伯侯后问道,“不知东海龙王此行何意?”

    “姜先生。”东海龙王见到姜子牙眼圈一红,唤了一声竟流下了眼泪。他哽咽道,“姜先生,令郎想见您,您快跟我来吧。”

    哪吒怒道,“你当我师叔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啊。果果哥想见他爹还用你传信啊。”

    几日前,姜子牙见姜伋印堂发黑推算他可能会有血光之灾。今天见东海龙王这副模样,便知姜伋恐怕凶多吉少。他以手示意哪吒退开,一步一步行至东海龙王面前,一字一句问道,“我儿子怎么了?”东海龙王嚅嗫,姜子牙骤然拔高音量,“说话呀!”

    “姜公子超渡亡魂之时受了妖怪的暗算以致重伤垂危。他想见您一面,他还特意交代,先不要惊动夫人。姜先生,您快跟我来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姜子牙眼前无数白点子乱飞,脚下一软就要向旁边倒去。哪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姜子牙借着哪吒的手臂努力不使自己倒下。他悲情遮眼,虚弱道,“烦请龙王头前引路。”

    姜伋此刻躺在福伯的宅子里、姜子牙见到儿子白得透明的脸,心头仿佛被人剜去一块肉一般疼。他抬起姜伋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轻声道,“果果,爹来了。”

    姜伋睁眼,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爹,孩儿不孝,养育之恩尚未报,竟要先您一步而去了。”

    “孩子别怕,爹会想办法救你,爹一定会救你。”

    “爹,孩儿有事相托。”他指了指摆在一旁的檀木盒子,“这里面装的是印鉴,请爹转交给娘。若是娘不愿意接管,就交给孩儿的兄长马昆。告诉他,不求富甲天下,但求无人敢欺。”姜伋喘了一口气道,“爹来的时候应该见到一位白发老翁了吧。他是福伯,为马家操劳了一辈子,阳寿还剩一年有余。我本该伺候他终老的,如今只能拜托爹您照拂于他,让他寿终正寝。”说到这里,姜伋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姜子牙眼角挂着泪滴,伸出一只手抚着姜伋的胸口帮他顺气,“你先不要说话,爹马上给你疗伤。”

    “爹,让孩儿把话说完。孩儿外家,还请爹多多照顾。不只为了儿妇,也是为了那数万生灵。”

    姜伋觉得眼皮无比沉重,想要合上双眼。姜子牙厉声吼道,“果果,不许闭眼,爹不准,你听到没有!”

    忘川河涌起一个巨浪,浪花散开后浮起一个光影。泰山府君朝着光影施了一道法术,光影急速飞出了鬼门关。

    因为姜子牙的连连喊声,姜伋原本合上的眼皮再度睁开。这时一个粉色倩影自门口飘了进来,姜子牙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粉衣女子。

    “爹,我看见鲛儿了。”姜伋微笑,“鲛儿,是君上把你放出忘川河,让你来接我的吗?”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手臂却似即将枯萎的枝条,无力地垂下。女子双眼清澈灵动,泪光涟涟。她上前接住姜伋垂下的手,姜伋含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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