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爷耸了耸眉毛，俯身给自己倒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姜子牙勃然大怒的面容，“姜伋，是不是爹平时太惯着你了？！”

    姜伋迎上姜子牙灼热得几乎迸出火花的目光，稳声道，“鬼之于阴，人之于阳，本没什么不同。鬼其实没什么不好……”

    “鬼是没什么不好。”马老爷悍声打断姜伋话语，流转着沧桑的眼珠散发出透彻人心的力量，“只要伋儿你真心喜欢，娶鬼娶人娶妖娶魔娶神娶仙，娶什么外公都不会有意见的。但是伋儿，当着你爹的面，你摸着良心回答外公，你喜欢她吗？”

    姜子牙听到马老爷这话立刻急了，出言驳斥却被马老爷竖眉制止。姜伋坐正身子，一脸地郑重其事，“我既然娶了她，自然会对她好。”

    “好？”马老爷讥笑两声，反问姜伋，“那她喜欢你吗？”

    姜伋怔愣，不禁眨巴起了眼睛。马老爷拧了拧眉毛，淡声道，“伋儿，外公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她并不喜欢你。知你执意成婚，外公便托了你长姐师尊的关系，见到了你口中的佳卿。令外公大吃一惊的是，这位佳卿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对于这桩莫名飞来的婚事，她整个灵魂都充斥着疑惑和抗拒。她气吼吼地对我说，就算你是冥王转世，她也不稀罕。”

    马老爷说一句，姜伋的脸色便阴一分，待马老爷话音落下，姜伋的脸庞已是雷电交加。他腾地窜起身子，怀着满腔的愤懑狠狠地踢翻一边的烛台，“难道我姜伋当真如此不堪，人看不上我，鬼也看不上我！”他随手抄起一个铜花瓶就要往地上砸，姜子牙害怕姜伋大怒伤身欲起身劝阻，马老爷出手压上姜子牙的肩膀将他按住。姜子牙担忧地往姜伋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姜伋把铜花瓶举至半空便顿住动作，身形凝滞片刻，姜伋粗粗地吁了口气，重重地把铜花瓶撂回桌上。马老爷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拿那些哑巴东西出气，不是男子汉，而是窝囊废。”

    姜伋心中郁闷，扶柱而骂，黑色的漆面上瞬间划出三道霜样的刻痕，“外公，我真是不甘心。我掏心掏肺地对她，她凭什么这样对我？”

    马老爷叹然道，“伋儿，还记得你小时候救下的那只小雁吗？你把它捧在手心里，跟它同吃同睡，可是春天一到，它还是飞走了。”

    姜伋手握成拳，紧攥良久，终于忍不住小声低泣起来。姜子牙颦起眉尖，语重心长地说道，“果果，夫为夫妇，义以和亲恩以好合。你强迫于她，义在哪里，恩又在哪里？这桩姻缘就算成了也是怨偶，何苦来呢？”

    姜伋顺着漆柱缓缓向下滑落，靠柱抱膝痛哭。姜子牙正要哄姜伋两句，马老爷又一个制止的眼神横了过来。姜子牙到底是马老爷的半子，委实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违逆长辈，只得顺从马老爷的意思。姜伋哭了半天，举袖抹了一把眼泪，伏地叩首，“伋儿知错了。伋儿不该迁怒无辜，更不该仗势欺凌。”

    马老爷欣慰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见着了笑模样，“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犯错不怕，怕的是恨错难返覆水难收。好了伋儿，起来吧，去洗把脸。”

    姜伋磕头告退，下去整衣敛容。姜子牙探身给马老爷倒茶，疑惑问道，“岳父大人，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