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爷接过茶杯，轻啜一口，“这孩子被拒婚了，一时想不开。”眼尾扫过姜子牙清俊容颜上的讶然和气恼，马老爷垂目凝视茶汤涟漪，“我之前写了三封信给你，你都没收到吗？”

    姜子牙愧疚地低下了眉目，“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许是路上错过了。”

    马老爷锁起眉头，倒映在茶汤中的脸孔微微晃动，“招娣神智不甚清明，与她说了也是无用。我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也有糊涂的时候。伋儿不是今天才定亲，你也不是今天才到陈塘关，安顿好了之后怎么就想不起来问上一句呢？”

    “这回的确是子牙的疏忽，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子牙今后定会注意。”

    “不必今后，眼下就有一桩事需要你上心。”马老爷撂下茶杯正襟危坐，“淑祥已逾嫁龄，你这个做爹的当替她择一佳婿才成啊。当然，你先去问问淑祥的意思。淑祥这孩子眼界高，心气儿也高，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姜子牙道，“岳父大人说的是，子牙定会用心择选，让淑祥嫁得幸福。”

    马老爷摩挲着袖口纹样，状似无意地发问，“子牙，李家西席的位置，便能满足你了吗？”

    姜子牙眉眼一震，面色略微泛白。马老爷压低嗓子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陈塘关总兵的三儿子非同一般。我知流言无稽，但即便是捕风捉影，也得有风有影不是。我大胆猜测，这位李家的三少爷恐非池中之物，不是你要教导他，是上天安排要你教导他的吧。”

    姜子牙惊诧不已，掩在袖中的拳头不住地发抖。马老爷淡淡一笑，“子牙，论学识，我必不如你。但论见识，我自信超过你。我跋涉江湖经商作贾几十年，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我都见过。我不懂问卦卜卦，但我擅识人断人，否则，我敢把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儿嫁给你吗？说实在的，我这个人，素来都是明哲保身，你要不是我的女婿，我懒得管你这些。”

    姜子牙深眼打量端坐在眼前的马老爷，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一样。缄默半晌，姜子牙愣愣地张口，“岳父大人，您一个凡人居然敢去见一只鬼，您就不怕吗？”

    马老爷理所当然地答道，“她又不是我害死的，我有什么好怕的？人只要行得正站得直，鬼见了，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一股子敬畏之情自姜子牙的心喷薄而出。马老爷的眼窝里，依然流淌着生意人的世故与圆滑，然而在那汪深不可测的眼波下，却是燃烧着生生不息的凛然正气。姜子牙转坐为跪，深深俯首，“不瞒岳父大人，哪吒是九重天上女娲宫中一颗灵珠子转世，将要担负开疆扩土之任。而子牙下山，则是奉元始天尊之命，辅佐仁主改天换日。”

    姜子牙直起身子，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不想，马老爷的表情无波无澜，眉毛丝都不曾颤抖一下。姜子牙笃信，此刻马老爷的内心必定已经掀起了浩然巨浪，却依然能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这份坚韧自持，不曾历经无常世事之人，绝对不会有这般稳如泰山的气度。姜子牙凝睇着马老爷，只见他靠上凭几，轻轻开口，“子牙，恕为父直言，你现在的火候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