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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雾溪(6)【巫寨案】

    两人一前一后撞上内侧的岩壁,女子本就虚弱,一下就晕了过去。白药也花了好一会才稍稍缓了一口气,她不敢怠慢,立刻就施针为女子止血,连她刚学会没几日的符文也用上了,将女子前后两处伤口都简单处理了。直到两处都不再流血,白药才算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

    女子悠悠转醒,她都不敢相信她还能再以人身醒来。她立刻去找白药,就见白药就在她身边,正拿了一根针挑自己另一只手掌中的松针木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处山缝本就不大,高度仅够两人坐直,深度不足人竖着躺下。白药只能将酊灯和针包放在腿上,一条腿还挂在外面。

    白药见女子醒了也很欣喜,连忙收了酊灯,掏出个瓷瓶给女子,道:“这是之前那种蓝羽草碾碎做的药丸,对内伤有奇效,我刚已服过,确实有效,你赶紧服下。”

    女子却不肯接那药瓶,眼泪落了下来,她深深地望着白药,伸手温柔地擦去少女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和泥污。“你何必如此,没有我,你根本就不用遭这些罪……”

    “我说了,有我在,你就死不了。”白药气鼓鼓地别过头,可就是转头的一瞬间,她似乎瞟到女子脸上有什么东西,连忙又转回来,定睛一看,吓得差点惊叫出声:“你、你的脸……!”

    女子连忙按住白药,以免她一个激动从山缝中掉出去,又听白药的话,以为自己掉下来时擦到了脸,闻言安慰道:“没事,不碍事,我都是快死的人了。”

    “不、不是!”白药还是急得不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女子却道她是在心疼自己的容颜,从相识开始,白药似乎就很中意自己这张脸,就像那些人一样,可殊不知她尤其憎恨的就是这张脸。“你不用怜惜这张脸,它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它是卓岩松硬加在我身上的枷锁,我早就想撕了它了。”

    白药愣了,她从未听过女子用这般语气说话,森冷得就像是幽冥地狱中的寒潭之水,她不明白女子说的话,也不明白话中的彻骨恨意。

    女子抬起手想顺势撕了自己的脸,却看见了自己指间静默燃烧着的痕迹,没有温度也没有颜色的火焰正在吞噬她的指尖,她瞬间明白了白药惊恐的原因,苦笑一声,温言安慰道:“妹妹别怕,这些火烧不到你身上的。是我,我快死了。我知道这一代的人都传我们火化尸体,其实不然,我们一族就是这样,将死之时便有无名之火将我们的肉身燃烧殆尽,就像上天在说我们不该存于世一般。”

    “什么?难道是伤口裂开了?”白药急了,连忙去扯女子的衣服,可衣服下雪白的胴体上也出现了点点火烧痕。“怎么会这样……”白药又惊又悲地捂住了嘴,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眼眶。她知道,她已无力回天。

    女子微笑着看着白药,小心地牵起她的手,指尖的无形火焰果然没有伤及白药分毫。可看着一点点被蚕食的葱指,白药的眼泪落得就更厉害了。

    “妹妹不要哭,是我让你心血都白费了,我很抱歉。”

    白药拼命地摇着头,可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妹妹可还愿意再听我说两个请求吗?”

    白药强忍着才没哭出声,点了点头。

    女子却笑得很释然,她轻轻地说:“我并不是纯鹜族,我有一半人的血。我的父亲是名进士,原本他都要去做官了。我娘是鹜族,鹜族是见不得光的,但是娘喜欢出太阳的日子。族中的人都说凡人是不可靠的,凡人很容易死……所以不要跟凡人产生感情比较好,鹜族与凡人间也没有真感情,他们只是贪恋我们的美色和嗓音罢了。

    但是,娘不信,她爱上了我爹,然后生下了我。我爹可能也爱我娘吧,所以才放弃了入仕。

    再后来……”女子顿了一下,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目光,“她总是说,人间自有真情在,若是能跟真心人在一起,她可以不要永生;如果重生会忘记人间的一切,她也宁可不要重生。我以前总觉得她傻,现在我明白了。傻的人是我。再重生,我未必能遇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能遇到你,就是我此生之幸。”

    女子抬起手,想替白药拭去泪水,可抬起手才发现她的手掌已经烧没了。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第一个请求是,希望你能拜托你的师父,或者是你有朝一日,不需要马上,只希望有一天,你能打开那个地宫的主墓室,帮我带出两样东西。”

    白药一震。“就是卓岩松要的那个……”

    女子摇摇头,嗤笑道:“他要的是柳莺莺的内丹,呵,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挖出内丹还能活?若挖出内丹就能逃离诅咒,大家早就挖了。真是异想天开。也亏得他会信我能解开地宫墙上的符文。那可是鹜族族长所绘,我们鹜族只是不受影响罢了,怎么可能解得开。”

    可笑着笑着,女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只是刚滚落脸颊就被火焰蒸发了。“……我希望你帮我带出来的是我爹娘的尸骨。”

    她幽幽地说:“他们都是被柳莺莺害死的,被生生从陈家人打的竖井推下去的。陈家人利用了我爹,他们想盗魈鬼王的墓。但当时魈鬼王还活着,他们忌惮魈鬼王,开了又不敢下去。刚好柳莺莺又怀孕了,他们为了掩盖柳莺莺私通金国大皇子完颜优的事情,就把准备告发的我爹推进了竖井。后来,柳莺莺又把她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娘,也逼下了井。之后,就把井填实了……”

    白药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女子仍是平静地述说着:“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当时还很小,只有五六岁。族长姥姥捂住了我的嘴才没让他们发现,她连夜带着我逃回了神女寨,然后就把神女寨封闭了起来。直到柳莺莺和陈家人离开和沛去了京城,族长姥姥才重新派人去和沛守墓。我就是其中之一。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娘亲最爱阳光,她和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宫中一定很痛苦。我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重见阳光。”女子看向白药,祈求地说:“白药,我求求你,不需要马上,我只求你有朝一日能将他们带出那里,好好安葬。”

    白药擦了把眼泪,坚定地点点头,她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女子欣慰地笑了,再看向身下,她的袖子已空了,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白药也知道。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冲出她的眼眶。

    “白药,不要哭。”女子笑着安慰少女,可她的笑容那么苦涩,“你知道,我总归是要死的。这就是命。没什么好难过的。”

    白药痛苦地闭上了眼。

    女子的脸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轮廓,她的声音温柔地安慰着白药:“我第二个请求就是你。你是我一生之幸,是我唯一的人族朋友。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遇到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我不想重生。娘说得对,比起重新活一遭,倒不如永远记得真心人。所以……”

    女子的声音忽然尖锐了,她几乎是哽咽地说:“请你记得我好吗?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叫莺儿。我叫陈晴,晴天的晴……”

    白药慌忙睁开眼,女子却已然消失了,衣衫失去支撑软倒下来,一粒鸟蛋形状的金色小球从已经失去主人的布料中滑落,滚向了悬崖。

    白药想都没想就扑了出去,牢牢抓住了那颗金色的小球。可她也远离了山壁,再无法御空向上。

    耳边的风呼啸着,身体飞速向下坠落,澎湃的水声犹如龙啸。

    白药只能握着金色小球,将其埋在胸口,尽可能蜷曲身体,用灵力尽可能厚地包裹住全身。

    一声巨响,白药整个人砸入了水中。

    雾溪之水,果然跟陈晴说的一样,汹涌得如同奔腾的马群,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黏附在她周身穴道上阻塞了她的灵力,她被这汹涌的水流裹挟着向前而去,在水中沉沉浮浮。她勉力将金色小球塞入灵囊,手脚并用地向水面、向岸边扑腾。

    她不能死,她答应过陈晴的。她不能死,她已经够悔恨了。

    她都来不及对她说——认识你,也是我一生之幸。

    ——我也想做你一辈子的朋友。

    ——对不起,我也骗了你。我也不叫白药,我叫……

    意识逐渐远去,雾溪终于还是吞没了来不及出口的话语。

    韩诚扶着铁链站在悬桥之上,染血的长剑掉在他脚边,他出神地望着桥下滚滚云海,可饶是他再怎么着,也再找不见那抹娇俏的丽影。韩诚扶着铁链,颓然跪倒。

    桥头的人都对方才发生的事始料未及,卓岩松却已经缓过神来。他知道木已成舟,那两个掉下悬崖的女人,尤其是那个有着跟柳莺莺相同嗓音的女人,她们不可能幸存下来。现在的雾溪就是发疯的青鸾,它会杀了所有靠近它的人。

    但是,多么可恨啊,他离柳莺莺的内丹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有了内丹,柳莺莺就是他的了。

    卓岩松冷冷地注视着桥上人,他特意走到了桥上那人的身边,幸灾乐祸地说:“少侠不要自责,我可以作证,是她们自己掉下去的,与少侠无关。下次遇到钟挽灵,我会将此事好好向她说明,不必谢我。”说完,转身,带着他的一众弟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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