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榆跑到殿外,从外面很快找到了口大缸,然后把它搬了进来。
魏千古架着禤绛的胳膊,把他放了进去。木榆拿出自己的匕首,朝禤绛脖颈割去。
血喷涌而出,不多时,就流的差不多了,禤绛身下一片鲜红。
魏千古道:“可以了。”
木榆道:“不是要接上经脉吗。”
“经脉断了,是接不上的。”
木榆急了:“那怎么行!”
“你先别着急,经脉断了是靠养出来的,从今天开始,金兰湖加之佛手,冬珊瑚混入苍术和五灵脂,熬制出汁,一日三至四次,这样坚持一个月,经脉就养好了。”
木榆松了口气:“那就好。”她把禤绛从缸里拽出来,背着他离开了。
木榆出了殿门,已经将近黄昏。
外面澄黄的霞光满天,一条一条在远处铺开。
木榆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禤绛的房间,她把他放下后,正要起身,手腕被捉住。
“你要去哪儿?”
禤绛醒了,一双眼睛冷淡异常。
木榆心虚道:“我……想去药库里拿药……”
禤绛松了手,木榆不敢看他,立马跑了出去,没多久就跑到了药库。
只是她一进去,就看见了个讨人厌的家伙,她的死对头——赵方蒙。
两人从很多年前就结下了梁子,起因是木榆以前养过一只鸟,不小心闯进了赵方蒙的房间,于是这鸟才养了一年多,就被赵方蒙拔了毛。
木榆很珍爱这只小鸟,还在它脖颈上挂了一个木牌:此鸟有主,勿碰。
可赵方蒙不仅碰了,还吃了。
等木榆找到他的时候,他非但没觉得自己错了,还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那鸟有点老了,再嫩点就好了。
木榆恨得咬牙切齿,掀了赵方蒙的锅,点了把火烧了他的房间。
那火烧的很猛很烈,差点把赵方蒙呛死。
从那之后,赵方蒙依然不服气,见了木榆就要阴阳怪气几句。
赵方蒙身材瘦削,脸上挂不住二两肉,一双吊梢眼滴溜溜地看人,平日就拿着把扇子附庸风雅。
木榆不想看见他,想着悄悄绕开,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哟,这不是小师妹吗?怎么今天有空来我的药库了?”
“什么你的药库,真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我掌管药库,自然是我的药库,不然难道是你的吗?”
“什么掌管药库,你当我不知道啊,你就是个给药库打杂的,你可别跟我说话,我取完药就走,咱俩井水不犯河水,离我远点儿!”
“哟,这么着急啊,我看你也没病啊,拿药给谁吃啊?还有,这天都这么晚了,莫不是某人突发恶疾,快不行了吧——”
“闭上你的臭嘴!你话怎么这么多,你看你那嘴大的……”木榆嘲讽道:“怪不得能吃下八个鞋垫子。”
“……”
赵方蒙最忌讳别人说他那八个鞋垫子的事,以前他刚入宗门,心思不正,总想着投机取巧,于是偷了很多人的秘籍心经,拿回去自己练,被人发现后,联合其他被偷的人,一共四个,一起狠揍了他一顿。
据说赵方蒙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嘴里塞了八个鞋垫,腮帮子都差点撑破。
木榆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赵方蒙:“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招惹我,小心我再让你吃一次鞋垫!”
赵方蒙气得跳脚,脸爆红,他疯了一样地拽住木榆,拳头接着朝脸上挥去。
木榆避开,赵方蒙没了挡力,直接栽了出去,脑袋砸在旁边的药柜上。
很清脆的一声。
木榆趁机踹了他一脚,撇下他,匆匆走开了,她迅速拿了药,从药库跑回去。
她走进门,点了张火符,开始熬药。
药材的味道弥漫开来,让人闻了,倒有种凝神静气的功效。
木榆搬了个板凳坐在一边,看着床上一言不发的禤绛,小声道:“都是我的错,我自作主张,以为你不喜欢时常放血,又擅自替你做了决定,害你受了伤,可我也没想到师父手那么快,我本来是打算再问问你的……”
“多谢。”禤绛打断道。
木榆愣住,转而笑起来:“不用……不用客气,我这是为了感谢你在杨府破了阵,又救了我一命,你放心,在你好之前,我会照顾好你的。”
“……”
药熬好了。
木榆给禤绛端过去,喝完后,禤绛又晕了过去。
木榆收拾了屋子,给禤绛擦了擦身体,换了身衣服才离开。
*
翌日,天又阴沉下来。
木榆昨晚没睡好,浑身撕裂一般的痛,好不容易睡着,已经是天快亮的时候。
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被很多人追赶,她用力跑,飞快地跑,翻过一座座山,淌过一条条河,最终来到一处安静祥和的地方。
但是她刚进去,就被无数阵法困住,无论怎么挣扎都脱身不得。
然后她就醒了。
她收拾好东西,一大早去药库拿药,中途又跟赵方蒙骂了起来,拿完药就去找禤绛,然后给禤绛熬完药,再让他喝下去。
一天来了四次,木榆两头跑,累的不行,最终喂完最后一顿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一早,木榆又跑到药库,这次把所有的药材都拿了出来,跟赵方蒙好一顿骂,骂完回来继续熬药,熬完药再让禤绛喝下去,然后把脉,看脉何时长出来。
她一整天都待在禤绛房间里。
第三日,木榆去找了谢明松和席凉月,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帮忙搬了几张桌子过去。
第四日,一切照旧。
第五日,照旧。
第六日,木榆给门上挂了个风铃,因为她经常睡着,有人开门,她就能听见了。
第七日,照旧。
一直持续到第二十九日,木榆感受着禤绛的脉搏从微弱到正常。快到晌午的时候,木榆听见门上风铃响动,吱呀一声,开了。她抬头望过去,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夏云维。
她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骗我,他不是小四。”夏云维一进来,就指着床上躺着的禤绛道。
“我……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来的路上我都打听了,我问有没有人见过一个男子跟你在一块儿,结果有人告诉我说昨晚他看见你背着一个人进了这个房间,可这个房间是一个叫禤绛的,起初我还不信,直到我亲眼看见。”
“师兄,这个说来话长,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当时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
夏云维笑道:“我没说怪你。”
木榆道:“那就好。”
“禤绛他怎么了,这屋里怎么一股药味?”
“他受了伤,需要调理。”
“很严重吗?”
“明天就好了。”
“那就好,对了,我说的厚礼还没给,那既然明天禤师弟就醒了,我就派人来接你们,还有大师兄和大师姐,到时候咱们在外面聚聚玩一玩,在我家那边给禤师弟办个大宴席,师父已经同意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先走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夏云维离开了,默默给关上了门。
*
第三十日。
木榆熬完最后一次药,正准备给禤绛灌下去,那双清澈危险的眼睛就睁开了。
“你醒了?”
禤绛昏迷了一个月,突然开口说话也说不出来,他就这么盯着木榆看了半天,良久才道:“多长时间了。”
“正好一个月。”
禤绛闭了闭眼,又睁开,从床上起来,看到身上的青色外衣,“你给我换的衣服?”
“是啊。”木榆道:“你不用不好意思,
不过是皮肉骨骼,人人都有,没什么稀奇的。”
禤绛抬眸看过去,木榆头发有些散乱,发簪歪歪斜斜地插在发髻里,白皙的脸上略显疲惫,眼睛却还亮晶晶的,像山洞里飞个不停的萤火虫。
他声音哑着:“你一直在这里吗?”
“不是一直,就白天在这里,晚上就回去了。”
“……”禤绛沉默了会儿,才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木榆没搞清他说这话的意思,又想了想,才明白禤绛应该是觉得她不可能不求回报的照顾他,既然自己照顾了他,那他也得付出点什么。
想到这儿,木榆笑起来,神采奕奕:“看来风家教你的这些东西,你要贯彻到底啊。”顿了顿,摆摆手道:“我不用你做什么,我说过了,我为你做这些,是因为你在杨府救了我。”
“……”
门上的风铃被风吹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禤绛的手指握紧,他此刻的心绪繁杂,说不上什么感觉,或许是经脉恢复的感觉。
木榆忽然想起了夏云维的邀请,又道:“如果你要真想为我做什么的话,就跟我去夏师兄家吧,夏师兄说他要感谢你,为你办了场宴会。”
禤绛没有犹豫,道:“好。”
木榆笑笑:“行了,你的身体也好了,以后好好干,就都是好日子了。”
*
隔日,夏云维真的派了十几个来接。
木榆远远看见了在宗门口的谢明松和席凉月,她握住禤绛的手腕,小跑过去,边跑边打招呼:“师兄师姐!”
谢明松温和道:“师妹,你的新佩剑打造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说着递过去一把被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剑。
麻布被解开,露出里面银光四溢的剑,剑柄上还镶了一颗很大的翡翠。
木榆十分欢喜:“多谢师兄!”
席凉月大大咧咧道:“这位就是禤师弟了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师妹喜欢。”
“……”木榆道:“到底是谁说我喜欢他的啊!”
席凉月道:“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你衣不解带,每天往返照顾受伤的师弟,已经在我们流芳宗成为一段佳话了。”
“……”木榆这才知道,为什么禤绛不让她晚上来了,不是于理不合,而是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
怪不得一路上有多人都在看他们两个的眼神都怪怪的。
木榆苦笑两声,打算跟席凉月以一起御剑下山,却当即被制止了:“师妹,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你去跟师弟坐一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没关系,师姐帮你……”
说罢,把木榆往禤绛身边一推,自己则擦上剑,立刻跑没影了。
“……”木榆咬了咬牙,转头道:“师兄,我跟你……”
哪里还有谢明松的影子。
“师妹,我们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吧。”远处站在剑上的谢明松喊道。
“……”
“哈哈,走吧师弟,你跟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