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亓云山大试后,玹暃道人会说一件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还不是他和他小徒弟结为道侣的事,他俩的事在九州早传遍了。”
有人不足为奇,却有人嗤之以鼻:“他还是修仙问道的人呢,不一门心思修仙,搞这种龌龊东西,师徒恋,那可是乱lun,怎么都是不好听的,他也不怕损了他的清誉。”
“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玹暃道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摘。”
“他可是书析伝前辈座下弟子,书析伝,那可真真是道门直系一派,屡屡庇佑众生的,你今日能相安无事的活着,都得靠他。”
“听说他还是青阳老镇北候的儿子。”
“荣华富贵不享,至尊爵位不要,人就是心怀天下,以己身护九州,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亓云山每隔三年会大试一场,届时,天南海北的修者汇聚于此,互相进行切磋和比试,
亓云山修者不多,也就同一般的门派相差无几,只有百来个,但在其他正道中,一直心驰神往。
台上比试仍旧,宋弋清和徐子澜站在台下见那女子对战,招式看久了,也觉得无趣,没太多心思了。
转身时,旁人只道:“想必今年的魁首就是那位徐昭宁,哪门哪派的,从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戚明轩迎面而来,而在他身后,是一身紫红罗裙的洛南絮,或许叫她暗离更恰当。
宋弋清替暗离聚魂,戚明轩却没让宋弋清替他和暗离转世续缘,他说,往后如何,顺其自然就行,也不执着于将暗离和他绑在一起。
过往十二年,他总偷偷去洛南絮家看人长大,总觉得这股窥伺很下流,可在洛南絮十二岁时,竟主动到了亓云山拜师学艺。
之后的一切,也恰如流水淙淙,戚明轩和洛南絮互诉心意。
洛南絮喜鲜亮的服饰,亓云山也没强势弟子着装,所以她和穿着灰黑长袍的戚明轩走在一起,总是惹眼。
戚明轩同宋弋清道:“怎么样,有没有合你眼缘的,想要收为徒弟?”
徐子澜讪笑婉拒:“光是昭宁和那只小狐狸就已经够人折腾的。”
戚明轩连连诉苦:“都是我带大的,又没折腾你们,你俩天天躲懒,她和南絮,还有白昳,净折腾我了。”
“我这一天既要掌管宗门,还得替你俩操心孩子,我简直是你俩买回来的奴隶。”
宋弋清但笑不语,由着徐子澜和戚明轩聊趣:“马上就要有掌门夫人了,让她替你分忧吧。”
一旁的洛南絮摇头如拨浪鼓,千万个不情愿。
今日是比试最后一日,不少人已经开始布置亓云山了,为了三日后的道侣结契。
洛南絮攥着宋弋清手腕,神色灵动活跃:“走,带你去看我的婚服。”
婚服繁琐,洛南絮边换边抱怨,一会儿又是风冠霞帔,一会儿又是绦带的,虽忙活,却也满心满眼愉悦。
宋弋清在一旁帮着她整理,眉梢也难免染上喜色:“很好看,这身嫁衣还是他托青阳皇宫御绣坊的十三位老嬷嬷出手绣的,只怕中宫之主都没你这般待遇了。”
洛南絮沾沾自喜,又反扣住宋弋清的手:“比起我和戚明轩,我更想看到你和徐子澜成婚。”
宋弋清倒没那么执着:“我和他不用拜天地,也无双亲,喝过合卺酒,洞房花烛过,也就够了,多年情谊,早已融会贯通。”
徐子澜倒是想给她一个人尽皆知的亲事,只是她喜欢平淡,如今这般就已经很好了。
戚明轩来叩门时神情怔忪,就连一旁的徐子澜也没好脸:“后山那位想见你一面,许是时日无多了,你要去吗?”
宋弋清卷了卷袖裾,神色无常,既没有被惊扰的狐疑,亦没有忧虑。
她踏入后山桃林,这里一株株桃树都是书祈珒亲手所种,皆是因为柳凄凄喜欢桃花,只是多年来未得精心照料,桃花凋零,树木枯烂,萧条得凄凉。
书祈珒坐在石桌上,脊骨微颓,满目沧桑,面容也不复当年俊逸,他活了三百年,最后十几年容颜渐老,倨傲不复,身上是淡淡的酒气。
“书祈珒。”
她落座于他身前,面前的杯盏也被倾注清酒:“你从前就只喜欢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唤我师兄。”
“我只知你会酿酒,却从未喝过,今日也叫你尝尝我的手艺。”
宋弋清稍注目后也没生出尝一口的心思:“徐子澜说我饮酒没个克制,不让我背着他偷喝。”
“呵。”
一道轻笑,说不清是讥讽还是怎的。
“你如今倒是得偿所愿。”羡慕,嫉恨,他是有的。
宋弋清寒冽凉薄,不似再同同门和宿敌,更是多冷漠疏离:“不管是往日的书析伝,戚沢,还是如今的徐子澜,就算没有他们,我也是得偿所愿的,一直以来,不知悔改的从来都是你。”
书祈珒:“你是得胜者,你当然得意。”
宋弋清不欲与他多作争辩:“书祈珒,那日在前尘镜内,我没杀你,不是因为师父求情,我再一次心慈手软了,而是我不甘心就这么让你解脱。”
“死当然不可怕,所以师父的神罚是世世无人真心所爱你,在你得意之时暴毙,而徐子澜的神罚,是让你记忆永存,你将带着每一世的记忆转世。”
“你不能修炼,不能伤人,不能消磨记忆,你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承受。”
“你所加注在我身上的,必然也十倍百倍的反噬到了你自身。”
“书祈珒,你可曾有悔?”
宋弋清看过的话本中总免不了迷途知返,可书祈珒却是例外:“不曾。”
他时刻告诫,宋弋清是宋弋清,柳凄凄是柳凄凄,宋弋清受那么多人追逐喜爱,而凄凄只有他。
他不辜负真心,只有辜负了宋弋清,辜负了师父,辜负了天下人。
他无需后悔,也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