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起来呼噜下脸,吼道:“臭娘们!你找死吗!”
丝桐毫不畏惧,她掸去手上的糕渣,冷声道:“放心,你若是能在男人底下喘两口,赚得也多的很。当然,你若是肯在女人底下喘两口,也能找到养你的!实在不行,你就学骡子驴啊,围着磨又喘又叫也不错!”
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开腔竟比他还混,青年一时语塞,又见丝桐身后的朱明烟身着不俗,似笑非笑,就知这不是他招惹的起的人。
“行啦行啦。”同伴扯着他。
”呵,我不跟女的一般见识。”
青年撂下这句话,甩手灰溜溜走了。
丝桐一肚子火,她脸色阴沉地提起各种玩意,径直往家铺子的方向去。
朱明烟瞧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表情颇为玩味。
等回了家,包袱已然放于桌上,聘礼已规规矩矩码放齐整,再加上一桌子方才买的玩意儿,丝桐不禁有些恍惚,好似她只是出去溜了个弯。
她深吸一口气。
“我愿随王爷进府,就不必考虑嫁娶之事了吧。”
朱明烟摇摇头,他眼神幽幽:“大晋对女子婚约并似前朝严苛,往后也可和离再嫁。若是姑娘在意这第一次……”
他没说完,可丝桐心知无可转圜,她性子散漫,从来孑然一身,并不觉得第一次有多么重要。于她而言,第一次或是第十次都没有区别,这些繁文缛节,礼义教规,都不重要。既如此,先顺着他又如何。
“小女并不在意这些,小女无父无母,这些聘礼王爷收回便好。只是我需要王爷的三个保证,若王爷拒绝,那小女就算是死也不会嫁,制琴恐也难成。”
她拿捏不准朱明烟的心思,做好对方拒绝的心理准备。然而朱明烟答应了。
“姑娘但说无妨。”
丝桐心里松了口气,她道:“一我要王爷保证我的性命,二要保证我的自由,三要保证不会伤我碰我,以上,我要王爷发毒誓。”
朱明烟凝神瞧着她半刻,笑出声来,他举起手掌,看似十分郑重道:“我朱明烟发誓,保证姑娘性命无忧,府内自由,否则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丝桐纠正,“不是府内自由,我要的是所有地方。”
“待姑娘制完琴,世间各处都任由姑娘徜徉。”
丝桐:“……”
朱明烟往外一看,天色已近黄昏。
“如此本王便不叨扰姑娘了,姑娘今晚好生歇息。”
他起身,走之前忽然想起什么对丝桐道:“若是发生什么事,姑娘只需去松月楼便可。”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丝桐一头雾水。
还能发生什么事,而且松月楼……丝桐眨眨眼。她知道这个地,就在这条街,离她这间铺子不远。一直就觉得是正常的酒楼,未曾想居然和这个人有勾连。
在她分神的档口,朱明烟已经离开,屋里死一般沉寂。
她回到里屋,挺尸一般躺在炕上,在空中踢腿发泄。
就这样直到华灯初上,清泠泠的月光透过轩窗洒下,到了后半夜。
丝桐点亮外屋的油灯,头发乱如蓬草。她颓废地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水抿了两口,脑子不断地在想事情,根本睡不着。
朱明烟有事情瞒着她是一定的,可他不说她也无从知晓。
现在最让人愁的就是古琴号钟,思及此,丝桐又把那本书找出翻了翻,再度确信半年制出绝对是白日做梦。
完不成又想保住性命……这可为难她了。
如此,只有一条路可选……
突然,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划过心头,她左耳微动,连忙一个回身,避开破窗而入,直朝她面门而来的铁镖。
还未等她喘口气,紧接着又一只铁镖飞进,丝桐将手中茶杯一掷,打下铁镖,茶杯破碎一地。
窗户被穿烂,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刺向她,丝桐连忙拿起桌上的木凿挡下,只听“当啷”一声响,木凿被震飞,她半条胳膊被震麻,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这样一个弱女子还有些功夫傍身,明显一愣。
趁对方愣神的片刻,丝桐将桌上的油灯泼向他。黑衣人闪避不及,被泼个正着,丝桐一个跨步直接飞身到门口,用脚将旁边本用做制琴的木板勾起,用力踢向对方。
丝桐心知虽然有些自保的三脚猫功夫,但终究也不是办法。
若是中间发生什么事,姑娘只需去松月楼便可。
丝桐银牙紧咬,这个男人可算计的真好啊!
她飞点几步,出门朝街上跑去。
为了防止身后的黑衣人用铁镖偷袭,丝桐一路曲线拼命奔跑,双腿渐渐酸痛,她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甚至也不敢回头看。
因是深夜,大街空无一人,无人见证的去死,于丝桐而言总是有些不甘和委屈。
天地间只有夜空那轮明月与眼前的松月楼还散发着光亮。
救她!救她!
丝桐几乎是扑到松月楼的大门上,推一把却发现推不开,门从里面被反锁住。
该死!
丝桐使出吃奶地力气“哐哐”拍门,然而还是没人理会。
黑衣人如鬼影般朝她急速靠近,丝桐扭过身再次躲过一击,月光下,那柄银色的短剑闪着无情的光。
“嘶。”丝桐倒吸一口冷气,小臂被剌开一道口子,渗出鲜血。
黑衣人三番两次不中,恼上心头。
丝桐一口气直到嗓子眼,危在旦夕,她急得砸门,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大喊道:“开门!死人啦!”
“去死吧!”
黑衣人一声低喝冲了上来,就在此刻,松月楼大门猛地一开,一只手拽住丝桐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扯了进去。
衣袂翻飞的声音充斥在丝桐耳边,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松月楼的门就很快再次合上。
丝桐惊魂未定,倚着酒楼里的柱子缓缓下落,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寒夜,她已是全身大汗。
她头一次体会到何为劫后余生。
“没想到你还真能逃出来,也不知是命大还是福大。”
说话的女人转了转手腕,她身姿婀娜,光看个轮廓就知道是个大美人,春三月,她却身着一身夏装,外披玄色香云纱,纱面上坠着不知是何种材料的珠粒,摆动中如星辰般璀璨,女人头绾随云髻,看似随意插了几只珠钗,却相得益彰,更添姿韵。
正是松月楼的老板娘隽云。
丝桐直视着隽云半晌,末了扯出一抹无奈的笑:“还得是王爷的信誉大,若是晚一步,我就得陈尸在松月楼门外了。”
隽云好似没听到她话里的讽刺,美眸向上一翻,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三楼左手第二间,明日见。”
丝桐撑着胳膊站起,拂去额间的汗珠,她按照隽云的指示来到一间上房,屋内宽敞,帷幔自顶垂下,将整间房渲染得梦幻神秘,镂空黄铜炉散发着清爽的熏香,雪白的兔绒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床榻前。
屋内有三扇窗,一扇朝着街心,两扇朝着松月楼内置的一处精致小院,院中一棵桃树正开得绚烂。
两扇窗中间放置着足有半人高的木桶,里面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旁边放着张矮凳,整齐叠放着换洗的衣物。
居然还给她备了洗澡水。
木桶旁是一张黑檀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张古琴。
丝桐皱起眉头。她走向案几,抚上琴弦,像是对多年老友般说道:“全是水汽,难受坏了吧,他们不懂,瞎放。”
说罢她将古琴抱起,放置在远离木桶的矮桌上,然后脱下一身汗衣。
她滑进浴桶之中,水汽氤氲。热气腾腾的水流倾泻在身上,丝桐不禁舒畅惬意地呼出声。
她靠在木桶边缘,半阖着眼,思絮乱如麻,如没记错,她与隽云只打过一次照面,确实无怨无仇。可她又为何故意将门反锁,是得到命令不许她得救的太过容易还是另有心思?而那黑衣人究竟是谁……
丝桐看向小臂,小臂的伤口很浅,这会子已经凝固。
尽管伤得很轻,可丝桐确切能感受到黑衣人散发的浓重的杀气是何等认真。
朱明烟……
丝桐咬紧下唇,若是她不听话,他便是真的要杀了她!
朱明烟……
丝桐咬紧下唇,若是她不听话,他便是真的要杀了她!
寒意漫漫,丝桐是精疲力竭。
算了,她想,皇权滔天,她又如何争得过一个王爷,如此,她便不争了,只老老实实,寻机……再说。
丝桐蓦地起身,轻蔑地冷哼一声,换上备好的里衣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
隽云叫醒丝桐,丝桐揉揉惺忪的双眼以及唇边可疑的水渍。
隽云嫌弃地皱眉,无奈叹道:“没见过睡觉这么邋遢的。”
大早上就被找茬,丝桐心情也很是不美丽。
她反唇相讥,“是,你睡觉不邋遢,可惜,得了你主子命令,就算千百个不乐意,你还得接收我这个邋里邋遢的。”
“你们晋人最讲究规矩,你的规矩呢?”
丝桐笑了。“你果然不是晋人,就说你长得不太一样。规矩不是自打出生一人一册学的,规矩都是爹妈教的,我可没有爹妈,不过,也幸亏没有爹妈。”
隽云目光一沉,丝桐穿好衣服大摇大摆走到门口,说:“该带我见你主子去了吧。”
松月楼足有五层,丝桐被隽云带着左拐右拐,一双眼上下左右地转,这才发现玄机,首先,松月楼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奢贵讲究,楼梯缝隙都雕着精美绝伦的花纹。
其次,来往的宾客穿着打扮也很是低调,可那气度和天然的高傲,无不表明这些人都是来自位高权重的世家。
果然,与那男人有关的地方,又怎会普通呢。
她跟在隽云身后,期间一众伙计侍女见到隽云,脸上无一不透着真心的恭敬,浅浅叫一声“老板”,这倒让丝桐感觉既新鲜又微妙。
到了目的地,推开房门,朱明烟正与守君对弈,他落下黑子,抬头对着淡漠的丝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