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色复杂的沈清秋,沈馥贞自然知道他想什么,于是说道:“这长宁翁主的父君很早就去世了,没有父君庇护,自幼就不太受宠。”
沈清秋点了点头,但是对他还是没什么好感。盛长宁也感觉出那少年的敌意,于是伸手将沈馥贞一扯,不由分说就拉着她要走。
“沈馥贞,我有话和你说。”盛长宁说道。
沈馥贞:“我弟弟受伤了,我不能撇下他不管,翁主,您可先回宫,我有空在去找您!”说罢,转过身继续帮沈清秋包扎。
沈清秋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郁闷地说:“要是我会武功就好了。”
“我教你!”冷不丁的,盛长宁背着手,忽然闪身到沈清秋面前,直接上手从他肩膀一路摸到手关节。
沈清秋一脸厌恶地推开他:“你干嘛?!”
二人纠缠间,外面却是火光明亮,一帮身穿红白相间飞鱼服的御林军举着火把闯了进来。沈清秋有些诧异,因为带头的正是曾经在东宫有过照面的杨指挥使。
杨指挥使并不理会沈清秋几人,而是径直走到血泊中的两具尸体边蹲下,她扯下那黑衣人的面具,看到黑衣人的真容之后,面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杨指挥使!”沈清秋走上去,迫不及待地将刚刚的事情和盘托出。
“希望您能够将这些刺客的幕后指使揪出来,让我和姐姐不再担惊受怕。”沈清秋说道。
杨指挥使脸色平静如水,只是向沈清秋拱拱手,说道:“沈少爷,陛下有令,有一要事告知,特命我前来给您带信,您看,可否移步到僻静处?”
沈清秋不疑有他,与沈馥贞说了一声,便随着杨指挥使单独去到右边一处无人的厢房。
屋里黑漆漆的,沈清秋正要找火折子,不料身后人猛地用软鞭子在他脖子绕了两圈,用一种要置人于死地的力道将他的脖子狠狠地勒住!
“杨……!”少年瞪大了双眼,瞳芒微缩!直直地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前面很黑,仿佛是一个深邃的黑洞,给他带来无尽的彷徨。
“不要怪我,沈少爷,”杨指挥使拉扯着手上的鞭子,力道大得手心发白。“怪就怪……你将太女迷得没有自我,令朝廷上下惶恐不安,任何有碍国体的事情,有碍苍流统一六都的事情,陛下都不会容忍,到了阴曹地府,您可千万不要怪我,蓝颜祸水,自古就是薄命郎……”
沈清秋的泪滚落下来!眼神也空洞起来,俊美的脸庞苍白得凄美,像是死亡最后的乐章。
蓝颜祸水?是女皇陛下的意思吗?还是说,她也这么想呢?
我舍命救我的亲人,爱我所爱!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该死?
他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却不再瑟缩战抖,死亡贴近,他别无选择地合上眼,含恨诀别!
“砰”的一声,琴落在地上。
沈馥贞看见屋子一直未点灯,心里有些担心,于是敲了敲门,一听见屋子里传来重物落地声,立刻推门闯了进去,却见那御林军头领正死死勒着沈清秋的脖子。
见状,沈馥贞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制止,可是却被杨指挥使一脚踢在肚子上,直直踢飞!
盛长宁将沈馥贞接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脖子上的鞭子一松,沈清秋瘫坐在地上。可是他眼里并没有一丝得救的喜悦,只是死死地盯着缝隙斜照进来的月光。
“凉月清辉弄深秋,孤魂深影情何薄!”他喃喃自语,将一腔委屈和恨意浓缩成短短一句诗。
随着盛长宁的手指决绝地一指,杨指挥像是吞了爆竹一般,浑身炸裂,爆体而亡!
“敢碰我的女人!给我……见鬼去吧!”盛长宁薄唇衔着一丝阴狠的笑,顷刻间,狂风怒起,将他长发吹来。
沈清秋望着眼前忽然犹如地狱修罗般的男子,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崇拜之情。
再怎么美丽的木偶,不过是空心的摆件,唯有实力,才能让任何人伤害不了自己,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弟弟!你怎么样?”沈馥贞看他形容痴呆,赶紧将他拦腰抱起,风风火火地冲出去!
“沈馥贞!现在找大夫,恐怕来不及了,”盛长宁一下子闪现在她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沈馥贞一头冷汗!恐惧地瞪大双眼看他:“那、那怎么办?他是弟弟!唯一的弟弟!我不能让他死、不能!”
盛长宁面色冷漠:“ 让我来。”
沈馥贞还在迟疑,他的手掌已经摸向沈清秋的臂膀,只见一团赤霞色的光从他手掌心不断流淌,直冲沈清秋那一圈圈的勒痕。
几乎是在瞬间,地面上的沙砾蹦蹦跳跳,那狂虐的内力激起飓风,令得周围的小物件飞上半空撞击着。
不一会儿,沈清秋脖子上的勒痕渐渐消失,空洞的眼神也亮了一下。
“沈清秋,你还真是走运,”盛长宁忽然看着他,眼里是遮掩不住的亢奋!
沈清秋脑子一懵,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他的手猛然间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扯了起来!
只听盛长宁对他说:“作为练武之人,能够碰上一副千年难遇的好根骨,简直就是苍天的眷顾!就算这幅根骨不是自己的,我欲亲自传授你衣钵,你可愿意接受?”
沈清秋揉揉自己的酸疼的手臂,无比委屈地嘟囔:“不……”
“不接受也得接受!”盛长宁轻哼一声,“没有人能够拒绝我佛手炎皇,你最好识相点……”说罢,又伸出魔爪,想把他像老鹰拎小鸡一样,将他抓过来,幸得沈馥贞两人拦在身后,不停劝阻:“贵人,我弟弟身体羸弱,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他坐轿子都能晕,更别说练舞了,您还是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盛长宁:“他柔骨天生,任何功夫都能手到擒来,你不让他学武,是你的损失!”
沈馥贞:“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安,无病无灾,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就好了。”
盛长宁轻嗤:“目光短浅、没有骨气!你纯粹是自私自利!一个大好男儿,只能被困在这三步见方的小天地,学一些不足挂齿的针线活,还要费尽心思地去专研如何讨好女人,过得没有一丁点自我,依赖他人者,必遭他人所弃!只有不断地自强,才能成为无可代替。”
很少动怒的沈馥贞却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之后勃然大怒:“我怎么自私了?他是我弟弟!唯一的弟弟,难道我还能希望他不好吗?!你自幼无兄弟相恭,姐妹相伴,你懂什么?”
“姐姐,你别气,”沈清秋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拉拉她的袖子,他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他永远坚信,姐姐是爱他胜过爱自己的。
沈馥贞毫不犹豫地握住自家弟弟的手,转身就走!
“姐姐,我不走!”沈清秋仵在原地,清瘦单薄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他不信任何人,也不信命,他只信他自己!
盛长宁负手站在原地,脸上平静无波,但是很明显,他也关注着沈清秋的一举一动。
沈馥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清秋:“我想跟他学武!”
沈馥贞气急败坏:“我看你伤的不是脖子,是脑子吧?听话!好好将你的舞蹈练好来,成为太女的王君……”
“然后成为太女的金丝雀?永远被锁在为他精心准备的牢笼,为她吟唱,为她起舞,从今以后,只为她而活?”沈清秋不等她说完,便沉声说道。
沈馥贞摇晃着他的肩膀:“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咱们以后再聊。现在听姐姐的话,好吗?”说罢,偷偷指指盛长宁,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是有所暗示。
“姐姐,我不是一个废物,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不想以后就这么成为一只供人观赏的金丝雀!”沈清秋决绝地将她的手拂开。
沈馥贞欲言又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转过身,慢慢地往盛长宁的方向走去。
那一个乌云蔽月的夜,少年对男子说:“我想和你学武,无论多么艰苦,我甘之若饴。”
男子抱臂,冲着一弯明月笑得自信:“培养你,对我来说绰绰有余!只是,要得到我的培养,得先对着月神,向我行个拜师礼。”
少年弯下膝盖,十分恭敬地向这个高大的男子叩首。之后,他又问:“师傅,请问还需要弟子效劳的地方?”
男子沉吟良久,方说:“说话便说话,男子汉说话,君子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说话要中气十足、有条有理,我不允许我的弟子,一副娘娘腔的模样,扭扭捏捏,不成体统!”
少年:“……”什么是娘娘腔?这个师傅应该是脑子正常的吧?
男子斜睨他:“能做到吗?”
少年点点头,眼睛明亮:“能。”
男子:“嗯。”
少年:“师傅,弟子有个问题。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师傅是不是不能嫁给弟子的姐姐?”
这次轮到男子语塞了。
少年却不打算放过他:“不然的话,就是luan伦,对吗?”
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