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工脸色苍白,“八百两!我哪里拿的出那么多钱!你就是把我全家都卖了也卖不到八百两!”
妇人笑道:“那我不管,上天下地,你也得给我找出这么多钱来。不如……你问问你们掌柜?”
话这样说着,妇人的目光却越过长工与掌柜,直直看向竹帘,似乎能越过那层遮蔽,看进竹帘深处。
她的目光火热,带着贪婪与急切。
掌柜断然拒绝:“这绝对不可能!”
此例一开,日后将永无宁日!
长工上前一步,拽住掌柜衣袖哀求:“掌柜的!求您,求您大发慈悲!”
掌柜后退一步,用力拉扯自己的袖子。“纵使我有心也无力,八百两……你不如也把我卖了去!”
妇人哼了一声,“别想糊弄老娘,你没有,你们新东家也没有这些银子吗?”
这一把火还是烧到了江挽春头上来。
晴雯一直在偷看外面,此刻急得站起来,江挽春伸手拉住她的袖子,一脸平静,将茶杯向她的方向一推,无声的要她添茶。
神情淡然自若,十分的不急不慌。
晴雯按住自己的爆碳脾气,沉下心给江挽春倒了一杯茶。心里还是翻腾着,忍不住边倒茶边小声问:“姐儿是怎么个章程?”
江挽春没言语。
此刻茶已经有些温了,芍药挪过来,想重新沏一壶,江挽春却混不在意地把茶水递到唇边。
杯中的温茶不知是什么品种,泛着股浓郁的苦涩滋味,舌尖都苦的微微发麻。但茶中的香气也是浓郁的,并未因苦涩而消散。其香飘摇而上,笼罩在口舌鼻喉之间。
江挽春品着这苦涩与香气并存的茶,心里念头转着,轻轻叹道:“可惜贾府太大,抓不到走漏风声的人。”
晴雯一脸茫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江挽春笑笑。
今日这妇人,是冲着她来的。
八百两银子出口那一刻,她就明白妇人磨了半天的刀到底想要砍在谁身上了。
二十两银子就够刘姥姥这样的小地主家一两年内不愁吃喝,只因腹泻就索赔八百两……这都已经不是漫天要价的事了。
菜市场买芹菜会漫天要价到一千万一根吗?
简直荒唐到极点,长工赔得起才怪!
妇人不该想不到这点,那她为什么要选这种不可能得手的数额?对着一个一辈子可能攒不到一百两的长工?
除非她想要勒索的根本不是长工。
是她,她这个有钱的大冤种。
而妇人为什么知道今天会有一个有钱怨种来店铺呢?
贾家的人恐怕功不可没!
长工爬到竹帘外面,想闯进来,被两个婆子挡住。
“救救我吧!救救我!小东家,你有钱的对不对?你肯定有钱的!”他不住地挣扎哭叫,指望江挽春能出手。
江挽春没出声。
她在想一些事。
若有贾家下人牵扯其中,图的真的只有八百两银吗?
长工见突破不了贾家婆子们的防御,江挽春又不出声,声音吼的更大,嗓子都嘶哑了。“闹到官府我得不了好!你呢?你这店也得不了好!你要是不救我!连你!我,也,不,会,放,过!”
言外之意,要撕咬江挽春下水了。
江挽春表情如常,英莲听得瑟瑟发抖,芍药一手抱住英莲,一手拉住柳眉倒竖想要大杀四方的晴雯。
焦大姐和另一名丫鬟摆开阵势,准备给随时有可能变成疯狗的长工一拳。
江挽春被护在最里面,心中想:如果她此刻真的是个万事不懂的懵懂女孩,连自己真正的身世都不知,该会有怎样的表现?
大约会惶恐吧。
离开自己的家,像只被送给贾母的宠物一样寄居在国公府。好容易讨得贾母欢心,得了一间铺子。结果铺子到手上还没捂热,店里人就犯了不该犯的事,要面对八百两银子的竹杠。
不甘、愤懑、委屈、无奈。
这些情绪大约会在心底来回交替。
八百两银子,她如果出这笔钱,会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如果不愿意出这笔钱,就要看着自己的店铺被卷进官司里。
她会摸不清贾家会不会出手保她,情况会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比如被急需银钱救命的长工咬上一口拉下水听审。别说下狱了,在这个时代,过堂就几乎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或许,她还会考虑到贾母怎么想她,贾家的人怎么看她,是不是都觉得她天生命贱,不然好好的店到了她手里,怎么就变了一副样子?
那样的她将会多么恐惧而无助啊……
又会多么像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这样肥美的鲜肉,怎么可能只咬上一口就能让饿狗满足?
江挽春放下茶盏,故意叹气道:“刚交到我手上的店,我不能让它卷进官司里。可是八百两……我实在拿不出。”
闹事妇人不假思索道:“少哄我,你首饰头面加起来能有千两之多。”
江挽春:……
果然了解的很清楚。
把贾家众人送给她的礼物加一加,的确能超千两纹银了。
长工眼珠遍布血丝,陡然喝道:“你进去抢!她一身珠翠宝石,一定值几百两银子!”
妇人毫不犹豫,打开竹帘冲向江挽春。两个婆子被长工牵扯住,一时脱不开身。焦大姐与另一名婢女连忙挡住那婆子,不料那婆子也有些功夫在,手段又阴损,竟一把扯开了婢女胸前的衣襟,露出少女雪白肌肤与葱绿肚兜。
那婢女尖叫起来,焦大姐下意识挡住一同长大的朋友,想为她遮蔽众人视线。
这一下,便露出了身后的江挽春。
妇人冷笑,伸手抓向江挽春。
她的手对着的是江挽春的领口,根本不是她头上的首饰,腕上的翡翠。
柔柔弱弱的英莲看出不好,想保护江挽春。她胆子小,闭着眼睛往江挽春前面挡,正好跟冲上前的晴雯对撞,两人一起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妇人被她们挡了片刻,便不屑地掠过两个倒地的小废物,满脸志在必得地去抓江挽春。
同样柔弱的芍药大喊一声扑上前,江挽春叹息一声,一把推开想尽心的芍药,猛地扣住妇人手腕!
卡啦!
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妇人脸上的表情从自信得意变成痛苦扭曲,一声哀嚎在她喉咙中酝酿。
还没等酝酿出来,已经被江挽春一推一拉,一把丢了出去。
正此时,外头一阵急乱脚步声传来,领头一少年大喝道:“休伤我表妹!”
与少年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竹帘掉落、桌椅翻倒、杯盏尽碎之声。
此刻在江挽春身前,陌生的少年领着一大帮仆人,威风凛凛如神兵天降,要来解救她这惊慌失措的小女子。
而在她右手边,被习练剔骨刀的她甩出去的妇人惨叫着,十分狼狈地撞进了隔壁雅间,把人家满桌茶水点心全毁了。一个比江挽春略年长几岁的小公子差点被砸到,惊慌地站在一边。阳光落在小公子脸上,照出他一金一蓝的眼睛。
江挽春本来更留心‘表妹’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不认识那少年!见到这稀有的异色瞳却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被吸了过去。
其余人差不多也是这个反应,表现的比江挽春更加震惊。好歹江挽春前世在社交网络上见过各种双色瞳,这时代的人却从来没在人身上见过,顶多瞅见过这种眼睛的狮子猫。
他们震惊过后,便露出十二分的嫌恶厌弃来。焦大姐下意识拉着自己的伙伴往旁边退开几步,好像在躲避怪物。
围观人群又发出指指点点声音。
“那眼睛……”
“真是个怪胎……”
“长猫眼睛上倒是稀奇玩意儿,大男人怎么这样,别不是精怪来的,谁用黑狗血泼他试试?”
那小公子本来正扑打着身上茶水,他身旁的侍从急急地问他有没有被烫到,一名带着幕篱的少女到处找手帕想给他擦擦。
听到众人对他的眼睛指指点点后,这位小公子脸上血色尽失,好似被抽干了魂魄。他颤抖着,满脸急切,跪在地上抖着手寻找着什么,从碎裂的瓷片下摸出一道白色布条来。
他的手指不慎被瓷片割破,他也顾不得了,抖着手想把沾染了血迹和茶渍的布条蒙在眼睛上。
江挽春:……
本来袖手旁观的江挽春实在看不下去,拿了一顶婆子摘下来不用的帷帽,扣在了小公子的头上。
她出声道:“要是把你手上的布条戴上,你的眼睛有可能会感染……会坏的。”
这坐在雅间的小公子遭此横祸都因她随手一甩,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做不到不提醒不管。
看着那满地狼藉和颤抖的小公子,江挽春心里十分心虚。
主要,那个,实战经验不足。
光想着保自己了,没想着旁边人。
帷帽盖在小公子脸上之后他就不抖了,好像瞬间找回了神魂。
这位容貌极俊美的公子拿手拽着帷帽,像生出一层铠甲,又像是得了一根脊骨。气质陡然一变,楚楚可怜的模样尽去。
他抬起头,正想对江挽春说什么,门口对着江挽春喊表妹的少年冲过来,将他一把推到一边。
少年忧心忡忡地去拉江挽春的手:“表妹,你没事吧?”
江挽春避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我想我们并不相识。”
少年嗨了一声,“表妹自被认回后还没有好好拜访过家中亲戚,我姓金,在家中行二。我的母亲是你的姑母,你回去问问你爹就知晓了。”
这爹必不可能指贾赦。
应该又是赖家那边的人了,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英雄救美……
江挽春心里暗叹一声,心道赖家真是糊涂。
自称表哥的金二又要捧着江挽春的手细看,“表妹,你伤着没有?”
江挽春连制服都不想制服他,根本不想沾边,后退一大步。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挡在江挽春和金二之间。带着黑色帷帽的小公子挡在他们中间,似笑非笑。“表妹从没见过表哥,表哥倒十分关心表妹。虽然没见过面,见第一面却能一眼认得出来,还如此热情亲厚。实在难得啊,难得……”
话中意有所指,几乎将金二自己找人挖坑,又自己来英雄救美的计划挑明了。
金二刚见了小公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对他很是轻视,直接动手推搡。“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胡话,给我滚一边去!”
小公子的侍从哪儿容得金二如此不逊,毫不犹豫出手,一个过肩摔把金二和妇人摔在一处。一声哗啦巨响后,金二和妇人一样瘫在废墟里直不起腰了。
金二带来的仆人见到这一幕,急忙扑上前去解救金二。
侍从的手已经按在腰间,浑身蓄势待发。
江挽春此刻忽的叹了一口气,未动手,只动嘴道:“我劝你们别过来,万一把人逼急了,你们少爷岂不是更容易有个好歹?”
因江挽春这只言片语,金二的仆从果然收敛,不敢寸进。
江挽春心说,总算阻止一场群架,她还不想看着刚到手的店被全砸了。
小公子理了理衣服,拿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金二,“若没点本事还是少出门的好。”
头向江挽春那边侧了侧,意有所指道:“羔羊出圈,就会被饿虎扑食。”
谁是羔羊谁又是饿虎,各人心中答案不同。
金二被拿脚踢来踢去,面皮涨红,深觉受辱。
故此怒骂道:“你这怪胎,靠侍从取胜,算什么男人!有本事跟你爷爷我……”
“铮!”
长剑出鞘声。
那侍从腰间配着一把剑,如今这剑被小公子拔了出来。
剑身如水通明。
长剑递前,剑尖顶住了金二的喉咙。
小公子好整以暇地重复:“怪胎?”
声音极度危险。
金二哑巴了,说不出话,不敢再骂人。
但也硬顶着不道歉,认为小公子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别再把人激怒就会没事。
那剑尖却渐渐下压,将他肌肤刺破。
小公子持着剑,在他脖子上慢慢划动。力道不重,堪堪伤了皮,留下一条血痕。
这看似不深的伤口却给金二带去极大的心理压力,直唬的他连裤子都尿湿了。
小公子嗤笑道:“真是丢人。”
剑还要往下压。
金二的仆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想往上扑。
小公子身边的少女制止道:“三弟,不可再继续下去!”
小公子笑了一声,“秦家姐姐不必担心,我不会弄出人命。”
那位秦姑娘还是担心,怕闹出事来,不由分说去夺小公子的剑。结果才走一步,脚下不知踩中什么东西的碎片,一下摔倒下去。
此刻地上一片狼藉,她若摔下去,少不了有个好歹。江挽春离的近,顺手一捞,托住了少女腰肢。
那秦姑娘脸色苍白地倒在江挽春怀抱里,满以为会摔个结结实实,却只摔进了一片香香软软。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娇怯地喘着气。
江挽春……
江挽春的目光又吸人家脸上了!
这被称为秦家姐姐的少女生的与小公子有几分相似,同样美的惊心动魄。容色鲜妍妩媚,腰肢纤细若杨柳。风流婀娜处,使人色授魂与。
又是一绝色!
秦姑娘被江挽春直勾勾地盯着看,饶是江挽春是个女孩也阻挡不了她升起的羞意。她脸上一团红霞飞起,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把身上的幕篱捞捞好,遮盖了全身。
此刻金二又惨嚎一声,原是他刚刚盯着露了形容的秦姑娘看,脸上痴态尽露,被小公子在肩膀上一剑戳了个洞。
金二家仆要冲上来,却见小公子又提剑,一副随时跟着他们冲上来的动作再来一下的样子。
只能又蔫蔫退后。
江挽春看着金二那汩汩往外淌的血,心说这小公子要么就是年少不知事不懂得天高地厚,要么就是家世强横。
非如此,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如此伤人!
金二受伤后终于晓得那小公子不是好惹的,又见家仆指望不上,对着江挽春求救道:“表妹救我!”
江挽春心中并不想救他。
她又不是傻子,如何想不到今日种种都是这金二算计她,只为将她这块‘肥肉’吞吃干净。若对他起怜悯之心,那脑子一定是进了水。
但也知让他死在小公子手上绝不是个好主意。
这小公子受不受影响还在其次,她见到亲族不救,名声必然一落千丈,许多能拿来交换利益的事情也全变成了说不清的糊涂账。
要炮制金二,不急在这一时。
故此还是叹了口气,上前对小公子道:“这位公子,不知道可不可以放了……他?”
实在不想叫表哥,所以含糊了过去。
小公子的心情似乎一下不美丽了。
他持着剑,声音冷了几度。“你凭什么求情?”
他扭过头,拿剑柄掀开帷帽一角,恶狠狠瞪江挽春一眼,像看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凭这帷帽?可若非是你把这妇人丢过来,我怎会遭此无妄之灾!”
他目光凌厉,锋利如刀。
一时连和他有几分亲近模样的秦家姑娘都往后退了退。
不过江挽春……没感觉到害怕。
大概是因为颜值吧。
这小公子虽然生就一双异色瞳,容貌却是正经中原人模样。两种美感浑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使得他俊美非凡,如仙似妖。
其容貌气质,为江挽春两生所见第一人。
他生的如此郎艳独绝,江挽春又的确有几分误伤无辜的心虚。故此江挽春虽然直面了这小公子一万分的凶神恶煞,却并不觉得此人可恶,还走神想道:
刚帷帽遮着没看出来,原来他眼眶的红还没来得及跟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样一起消退。
这眼睛,水光盈盈起来真是好看。
人真美。
今天糟心事多,但好歹享了一回眼福。
还行,不亏。
她说了些好听的恭维话:“因为小公子是个好人,所以我才大着胆子一求,以免去家中亲人责骂。”
这小公子倒也好哄的很,只她这两句不咸不淡的恭维话,就将他的火气消了。他眉眼中的怒气退去,像只被捋顺了背毛的猫。
他将长剑归还入鞘,再不理会金二了。
江挽春对他行礼道谢,发觉这小公子吃哄,又夸了几句好听的。
果然十分有效,那小公子主动问道:“他明显和这妇人做局害你,糕点的事……你预备怎么处理?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
最后一句话说的又轻又快。
江挽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与公子萍水相逢,不好受您太多恩惠。”
江挽春倒没有什么亲手处理此事的执念,只要能解决,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她的本事。
只是这事她更想捅到贾母那儿去处理。
小公子扶着帷帽道:“这点事还称不上是恩惠。”
江挽春坚持不用他相助。
小公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了店铺上了马车。
马车动起来后,侍从坐在车厢前,背贴着车厢,不解问小公子道:“贾家女溢美之词颇为敷衍虚伪,三爷何故帮她?”
江挽春那两句轻飘飘的恭维话实在太轻飘飘了,当然这也和他家公子太快给了好脸色有关。但是,自家主子嘛,侍从肯定不觉得是自己主子的错。
小公子用手支着车窗,回看茶水铺子一眼,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因为她生的让人喜欢。”
当然让人喜欢,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欣赏明珠美玉的目光看着他,好似他不是什么晦气的怪物,而是个稀世珍宝一样。
生了这样一双眼睛,恭维话说得敷衍一点又怎么样?
小公子抚摸着自己的眼睑,眼睛里染上一点笑意。
侍从似懂非懂,只问:“三爷对她有意?”
车厢里带着幕篱的秦姑娘皱了皱眉,担忧道:“宁府才向父亲提了亲事,你又在荣国府名下的铺子里见到他家的姑娘……恐怕这不是偶然。三弟,我担心你。”
小公子没有言语,眸光黯淡,半晌强笑道:“也许,这就是一个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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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铺内,江挽春走到了金二和妇人身边。“见官可以,我可以被审,也可以下狱,就是不知道等你们的局被查出来,一家老小有没有好果子吃?”
金二强笑:“表妹说什么呢……”
江挽春站起身,对掌柜道:“即刻去请官府的人过……”
妇人大叫道:“不要请!不要请!”
再没有刚才一口一个告官时的威风,卑微道:“是我诬陷人,是我错了,别请官府的人来!”
从头到尾,请官府的人来都只是骗江挽春的幌子,她哪敢真让官府的人过来?
金二惊怒道:“你干什么?!”
长工是真的干过以次充好的事的,他给了泻药给妇人,让她给儿子服下。虽然这事是局,江挽春想说清楚也绝不容易。
只要妇人咬死就是单纯地来要赔偿,江挽春又能怎么样呢?
妇人低头道:“那药……我没给我儿吃。”
妇人心疼儿子,觉得拿捏江挽春一个小姑娘还不是简单至极的一件事,根本没照金二说的做。只要官府稍微一查,就能发现不对。倒时诬陷反坐,她吃不了兜着走!
金二呆坐在地,捶胸顿足。
英莲叹息道:“这也算是苍天有眼了,若这人真给儿子吃了药,我们还真说不清。”
江挽春心里暗暗感慨英莲的天真。
有什么说不清的?
护官符一摆,什么都‘说得清’。
如薛蟠,他最终下场不是因为善恶有报,而是因为四大家族没落完蛋。若四大家族权势在握,薛蟠能快活一辈子。
金二的局一旦被破,除了一层‘亲戚关系’,没任何东西护得住他。而那层亲戚关系,只不过是江挽春揣着明白装糊涂演出来的虚像。
金二以为凭那玩意儿能万事太平,那就大错特错!
江挽春对妇人道:“自己去门口澄清,不要我教吧?”
妇人连连点头,到门口大声喊道:“这家茶点没有变质!”
“是我说的不对!”
“是我弄错了孩子拉肚的原因!”
至于什么做局,妇人半个字没说。
焦大姐气的踹了她一脚。
妇人才不甘不愿道:“是我诬陷!是我为了钱诬陷!”
一番折腾,看热闹的人看到了这事的结果,渐渐散了。
江挽春闭了店,叫小二收拾店内狼藉,问自家掌柜。“刚才那桌客人认得吗?”
掌柜把妇人和金二结结实实捆在一起,回道:“那小公子……是太子殿下的第三子,生母是名胡姬,乃太子殿下早年醉酒时所得。”
掌柜凑近一点,声音放的小小:“不太受宠爱,性情颇有些喜怒无……”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打断了掌柜的悄悄话。
再一看金二,已经晕的不省人事了。
太子的子嗣,生母再怎么上不得台面,身份也比金二高贵。金二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家怪胎……这是得晕一晕。
金二的仆人发现金二的图谋被发现,本来就已经怕的跟鹌鹑一样,这会儿干脆一个两个双眼发直,一副想立刻去见祖先的样子。
江挽春并不理会这群没牙恶犬,着人将金二捆起来放在马背上,叫车夫一路把车行到荣国府角门前。
角门人来人往。
角门,听起来没有大门气派,但府中人日常出入皆在此处。
换句话说,人多,适合搞事。
江挽春命车夫直接将妇人和金二丢到角门前,叫了一个小厮去通知赖大。
江挽春叫小厮问赖大,金二究竟是不是赖家的亲戚。若是,今日事便了。若不是,今日便要让这金二好好明白苦头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赖大知道了后,左右为难。
若说不是,自己姐妹的儿子恐怕命都能没半条。
若说是,那真好,贾赦能掀他一层皮!
他甚至连左右为难都不能为难太久。
因为角门人多,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到时贾赦,不哪怕贾政知道了……呵呵!
不过与赖大想的同而不同。
消息暂时没传到贾赦那儿,贾政也全然不知。倒是贾母,她知道了这件事。
贾母在屋里沉吟片刻,对鸳鸯道:“云南那边的故旧新送来些菌子,十分难得,你去替我请一请赖嬷嬷,明日叫她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