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停好车，后面紧跟着停下一辆保姆车。

    车门打开，一个短头发的助理率先下车打伞，接着，身穿皮草的女生慢吞吞走下来。她的皮靴踩到积水处，秀气的眉毛嫌弃地拧着。

    赫予彦：“这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赫黎：“嗯，我们班的叶婉珍。”

    赫予彦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觉得叶婉珍身上的皮草挺好看，不知道赫黎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回头给她买几身。

    赫黎：“我不喜欢。”

    赫予彦：“我还没问呢。”

    赫黎：“管你呢，反正我不喜欢。”

    赫予彦：“……”毕竟陆辰在这里，就不能给他这个亲爸一点面子吗？

    两人下车，一人一把伞，距离立刻隔开。

    正走着，一个人影冒雨躲进陆辰伞下，她挽住陆辰胳膊，仰着小脸笑着说：“我没带伞，顺路捎我去教室吧？！”

    陆辰的瞳孔蓦然放大，僵着脖子去看赫黎，赫黎似笑非笑，她转动伞柄，踩着雨水走了。

    赫予彦从没让女儿受过这种委屈，此刻他见陆辰居然愣住了，气得要命，拇指按响喇叭。

    陆辰回过神，扣住叶婉珍手腕，把伞塞进她手里，然后矮身冲进赫黎伞下，抢走赫黎的伞，跟她挤在一处。

    赫黎吃了一惊，忍住没说话。

    陆辰也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走进校园。

    赫黎的伞比较小，陆辰又是个高个子的，为了不让赫黎淋雨，整个伞往赫黎那边倾，他的肩膀淋湿大半。

    叶婉珍扛着大黑伞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教学楼，陆辰收起伞，对着外面甩掉上面的水珠。

    “陆辰，谢谢你的伞。”叶婉珍笑容甜美地把伞还回去，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你擦擦，身上都湿了。”

    “不用。”陆辰冷声拒绝，拿出赫黎在车上给他的帕子拂掉身上还没来得及沁进去的雨水。

    叶婉珍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笑：“你是不是不待见我啊？你手上的帕子是赫黎的吧？刚才也是，明明你的伞比较大，却非要跟赫黎挤。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你要是不待见我就直说，没事的。”

    赫黎见状，张嘴要替陆辰解释，陆辰笑着说：“你这话严重了，我没有必要不待见你，只是我跟赫黎更熟。而且我实际上的确把伞借给你了，对不对？”

    叶婉珍松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陆辰皱眉。

    赫黎扯扯嘴角：“别在风口聊闲天，要迟到了。”

    上完早自习，童舒曼拽着赫黎去食堂。

    现在班上的同学已经完全混熟，食堂若是碰上，跋山涉水也要挤成一团，这样导致有些私密话不好说，因此，她们现在吃饭不跟惹眼的陆辰与于时昌一起吃。

    “马上要选主演，我好紧张！”童舒曼抱紧赫黎胳膊，“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赫黎：“吴琪不是挺你吗？”

    童舒曼摇头：“到时候看吧。”

    赫黎：“那……要不要投票？”

    童舒曼：“选到你怎么办？”

    赫黎：“不可能。”

    童舒曼：“你确定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

    赫黎抿嘴，童舒曼半死不活地叹气。

    选主演非常得罪人，投票虽然有点盲婚哑嫁的意思，但是起码撕破脸的可能性比较小。赫黎觉得有叶婉珍在，自己当选主角的概率不大。

    吃完早饭，她看看仍旧半死不活的好友，她说：“投票吧。”

    童舒曼瞬间活过来：“你确定？”

    赫黎：“嗯。”

    童舒曼抱住她使劲蹭：“梨子我爱死你了！”然后她火速抛弃她深爱的梨子，跑去跟吴琪黏黏糊糊地商量主演投票的事情。

    赫黎：“……”爱走得真快。

    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雨还在下，体育老师把学生们带到体育馆，做热身活动时体育老师发现有人不对劲。

    “你你你，你出来。”他指陆辰。

    因为要上体育课，所有人都脱掉厚重的冬衣，换上宽松的秋季校服。陆辰走上前去，他的脸被白色校服衬得煞白，嘴唇淡得几乎看不到红色。

    于时昌举手说：“老师，赶紧把他踢进医务室，他从第一节课起就不对劲，待会儿死在里面。”

    体育老师：“你能不能说点好话？”他掏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你叫什么名字？”

    于时昌：“陆辰，他叫陆辰。”

    陆辰按住发疼的太阳穴，身体轻微晃动，体育老师单手拽住他，在电话里对班主任说明情况。

    班主任：“你先让他去医务室，我给他家人打电话。”

    体育老师：“行。”

    挂掉电话，体育老师问：“你们班有男班长吗？”

    李浩咳嗽两声，站出来。

    体育老师的目光快速在他细胳膊细腿上扫了一遍，说：“刚才话很多的那个，对，就是你，你跟着一起去。”

    就这样，于时昌和李浩一人抓陆辰一条胳膊，扶着他走出去。

    “不用去医务室，直接回教室。”陆辰说。

    医务室去了也白去，而且离大门远，回教室等着更方便。

    等了约莫三十分钟，陆辰家的司机过来把人领走。

    上完体育课回来，赫黎的目光先在陆辰座位上停了几秒，然后才走进教室。

    *

    一连几天，陆辰都没有来学校。课间休息时童舒曼问于时昌陆辰好点没有，赫黎抱着热水袋，耳朵尖动了动。

    “鬼知道。”于时昌系紧鞋带，打算出去打羽毛球，“陆辰很少生病，但病起来就不容易好，而且心情非常差，我可不敢去触霉头。”

    童舒曼走回来坐着。

    “下周一要开始选主角，陆辰不知道来不来得了。”

    赫黎垂着眼默写单词，没接话。

    到了周五，班主任布置好作业，然后问：“谁的家离陆辰近？”

    全班同学的视线唰唰唰直戳赫黎，赫黎颤悠悠举起手。

    班主任：“跟我去趟办公室。”

    晟高放假按大小周记。大周从星期五下午上完第三节课开始放，周一回校；小周从星期六下午开始放，周日下午赶回学校上第二节课。

    这周是大周。

    书包被多出来的学习资料塞得鼓起来，很沉，赫黎踩脚踏车踩得有些吃力。

    等路过一家水果店，她停下来，进去买了一袋水果。

    进入临水花园以后，她的心跳得飞快，她骑着车掠过自己家，直接往陆辰家去了。

    以前两人约着遛狗时赫黎曾多次路过他家，知道具体位置。

    鬼使神差，赫黎没有提前打电话，而是拎着水果直接按门铃。

    这样不大礼貌，她知道，但她这回不想“预约”。

    门铃响了好久，终于，一个低哑的声音问：“谁。”

    “……我，赫黎。”

    那边沉默几秒，进而响起几声咳嗽，铁门咔哒一声打开，赫黎闷头走进去。

    陆辰拉开家门，赫黎抬头，见他戴着口罩，眼皮通红，原本冷清的眼睛里此刻看起来似是蒙着水雾。

    “我……我来给你送学习资料。”

    陆辰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他挪开身体：“请进。”

    赫黎低着头走进去。

    他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双深蓝色拖鞋，解释说：“这是我妈买来备用的，干净的，没有用过。”

    换好鞋，赫黎跟着陆辰走进温暖的小厅。

    陆辰给她泡了杯果茶。

    她坐在布沙发上，把书包里的学习资料一股脑拿出来，再拿出自己的笔记给陆辰做对照。

    赫黎：“班主任说这些都是新知识点，需要你看一下。”

    陆辰的眼尾和眉宇间腾着红气，赫黎问：“你烧还没退？”

    陆辰：“退了。”

    赫黎：“你把口罩摘掉。”

    陆辰拒绝。

    赫黎咬牙：“豆豆呢？”

    陆辰：“我病着，他们又忙，豆豆没人照顾，我送去寄养了。”

    赫黎：“你吃药了吗？”

    陆辰眼睛眨也不眨：“吃了。”

    赫黎瞪他：“真吃了？”

    陆辰：“……早上的吃了。”吃完以后他就睡着了，赫黎来按门铃他才醒。

    赫黎：“药呢？还有体温计呢？在哪里？”

    陆辰深深望她一眼，上楼去把药箱拿下来。

    赫黎用体温计给他一量，38.9。

    “你这几天到底在家里干什么？”赫黎莫名感到恼火，拿出训赫承文的气势，“把口罩摘掉。”

    陆辰按住口罩边：“不行，会传染。”

    这会儿赫黎的大小姐脾气上来，才不管他，趁陆辰病弱，一手扣住他手腕，一手直接摘掉口罩。她这才看清陆辰从脖子到脸全是红的，像颗熟透的水蜜桃。

    她气呼呼地拆开退烧贴拍他脑门上：“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陆辰：“……我爸出差了，我妈这些天在外地培训。”

    所以他才拖成这副鬼样子！赫黎气笑道：“你就不怕烧成傻子？”

    陆辰心虚：“并没有一直烧，只是偶尔反复下。”

    赫黎：“吃哪些药？”

    陆辰指给她看。

    赫黎仔细阅读说明书，把餐前的药喂陆辰吃了，然后催他回房休息，她到厨房煮粥。

    打开冰箱，赫黎震惊了，里面干干净净，只摆着饮料和大大小小的茶叶包。

    很忙，到底是多忙？

    仔细回想起来，赫予彦其实也很忙，只因为方秀秀他们一直在家，所以赫黎忽略了他的忙。

    她妈妈白莹是画家，五岁之前的记忆赫黎比较模糊，但依稀记得她经常往国外跑。赫黎此刻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如果她爸妈没离婚，家里可能也会这么冷清，甚至更加冷清，毕竟赫予彦不让养狗。

    她跟方秀秀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叫不用准备她的晚饭。接着，用电压力锅煮了绿豆粥，翻出白糖拌进去，用小碗装着，端着走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