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梅娅浑然不知身后人恶毒的诅咒，她款款地向原来的车厢走去。
还没摸到车厢门，列车就已经哼哧哼哧地停了下来。灯忽然全都黑了下来。
不对劲。时间不对。列车才开出一会儿，远远不到霍格沃茨，为什么会忽然停下来？
梅娅驻足原地，列车四周俱是黑暗，一节节车厢中的孩子们发出或惊恐或害怕的叫喊声。远处还有男男女女试图维持秩序的声音。有人因为害怕而打开车厢冲到了过廊。本就狭小的过廊更加难以挪动，梅娅被挤得喘不过气来。
她还是太矮了，二年级的小孩，在一众三四五甚至更高年级的孩子里被淹没得看不见头顶。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停下来？”“这是哪里！”……
梅娅抬头看向头顶的灯，那还有一点微弱的光芒，正随着火车逐渐停下而缓缓摇晃。身边都是吵闹的声音，她身材瘦弱，只好夹在人群缝隙中努力向前挤去。有些大个子的男生，根本看不见矮小的梅娅，手臂随便晃动，好几次撞到了梅娅的脑袋。
梅娅发出一声闷哼，她脑袋有点晕，在混乱中被人砸到了太阳穴，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她又向前挪了一点，忍不住喘气，晕乎乎地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倘若她真的晕倒在地了，很有可能会被人踩踏。
她皱着眉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格林德沃？但是格林德沃绝对不敢来招惹霍格沃茨，而且他又为什么要来？没有任何理由。那还能是什么事情，能让霍格沃茨的列车暂时停运？
“梅娅！梅娅！”
有人从前面大喊着梅娅的名字，梅娅努力踮起脚去看，一片漆黑里，她很难看清那是谁。她抬起魔杖，轻声道：“荧光闪烁。”走廊上终于亮起一片光，梅娅眯着眼睛，终于看见，有人正艰难地从远处拨开人群，向她一步步跋涉前来。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他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荡然无存，那套在脱凡成衣店购买的精品校袍，毫无疑问地在人群的推搡中皱皱巴巴，他的头发也被弄乱了，一双眼睛惊惶地在人群中扫视，他在找她。随着梅娅点亮了魔杖，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一只手递到了梅娅面前，梅娅犹豫一会儿，轻轻地把手放在了他手背上。
“学长好。”她细声细语道。
“你没事吧？”他湛蓝色的眼睛焦急地盯着梅娅。
他两手空空，没拿魔杖就跑出来了。
“学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刚我找到你哥哥的车厢了，他说你去了盥洗室，我正好也想去，就到走廊上来了。”
昏暗的灯光里，梅娅半低着头，瓷白的小脸映照着暖黄色的光，阿布拉克萨斯一时失语。
“真的吗。”
她轻声问，语气很轻柔，犹疑，皱着眉，仿佛在为谁伤心一般。
阿布拉克萨斯顿时心头一紧。
沉默的昏暗中，梅娅终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我说谎。”
阿布拉克萨斯浑然不在意的一笑，一双眼睛直盯着梅娅，深情又漂亮。
“我是为了找你，才到走廊上来的。”
梅娅惊讶地看向阿布拉克萨斯，他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脸侧向一边，似乎害羞了。梅娅弯了弯眼睛，很捧场地说：“谢谢学长关心。”
有一会儿，阿布拉克萨斯什么也没说。梅娅注视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阿布拉克萨斯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攥着梅娅的手更紧了，他向梅娅伸手道：“借我一下你的魔杖。”
梅娅听话地伸手，阿布拉克萨斯举起梅娅的魔杖，大喊一声：“荧光闪烁！”瞬间，刚刚微弱的光芒炸出一道绚烂的亮光，差不多照亮了小半截列车。梅娅再次惊叹道：“学长好厉害呀。”
阿布拉克萨斯故作不在意，他胡乱地把魔杖塞回梅娅的校袍兜里，正想再说什么时扫见了梅娅的脸，他顿时停住了，低声道：“——你受伤了？”
“什么？”梅娅茫然问道。
阿布拉克萨斯指了指“你的……脸上，有一道口子。”
梅娅伸手贴上了自己的脸，半晌她低头看手指，果真有一摊血。
她呆了一会儿，似乎没回过神来，缓缓道：“太挤了，我不记得谁做的了。”
阿布拉克萨斯皱眉看了一会儿，突然断言道：“沃尔布加。”
“什么？为什么？”
“她一直看不惯你……她讨厌你这张脸。”
“我不觉得是她。”梅娅陈述道，她清亮亮的眼睛盯着阿布拉克萨斯，全然相信地说着：“沃尔布加姐姐对我很好。”
“你不知道吗梅娅？斯莱特林的败类这个外号，就是她第一个叫出来的。”
梅娅垂着眼睛，阿布拉克萨斯还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正要拉着梅娅回车厢时，梅娅突然轻声说道：“……学长不也说过吗。”
阿布拉克萨斯浑身一僵。
梅娅继续轻声说道：“学长不也说过……‘她不配’吗？”
“我……”
阿布拉克萨斯一时哽噎，他艰涩地面对着梅娅清澈的眉眼。梅娅看见他金色的睫毛上下翻飞，像即将远去的蝶翼。
终于，梅娅迟来地意识到，阿布拉克萨斯似乎低下了头，他的头发就在梅娅脸颊边，蹭得她有点痒。梅娅怔楞地看着阿布拉克萨斯垂下的头颅。他从不低头。
“对不起。”他说，“我当时，被冲昏头脑了。”
梅娅一时无言，她正想说点什么，火车里的灯忽然在一瞬间全都亮了起来，周围人发出一串惊呼，梅娅也终于看清楚周遭的人，她挑了挑眉，但阿布拉克萨斯比她更快一步认出旁边的人是谁：“西蒙？？”
阿布拉克萨斯的脸颊彻底涨红起来了。
“你，你一直在走廊上？你不会听——”
“别着急。”西蒙·诺特慢悠悠地走过，他脸若冰霜，看上去十分生气，冷淡地从马尔福身边略过，他轻声说：“我过会儿再找你算账。”
梅娅若有所思地看着西蒙·诺特大步流星的身影，他看上去不太对劲。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脸色骤然一变。
西蒙·诺特是故意的。
他故意弄伤自己，就是为了看看，里德尔兄妹里究竟谁是那个“代价对象”，当时汤姆骗他们两个人都是，但是现在……梅娅受伤了，诺特却没有受到等价的伤害。
代价对象只有汤姆·里德尔一个人。而这件事他和塞尔温被耍了大半年。
梅娅顿时挣脱开了阿布拉克萨斯的手，他还傻乎乎地试图喊住梅娅，梅娅已经飞身向前面跑去。火车还没有再次启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暂时停车，但是她更想先拦住盛怒的诺特——她瞳孔骤缩。
汤姆似乎是太久没有等到梅娅，自投罗网地打开了车厢的门。
诺特的脚步一顿。
梅娅忽然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
西蒙·诺特轻而易举地反手抓住了梅娅的手腕，“咯嘣”一声，梅娅的右手手腕被扭断了，然后他借着惯性把梅娅甩到了汤姆的身边，像扔一个破布娃娃一样。
随即，他挑衅般地向汤姆伸出了右手，意味深长地转了转右手手腕。
他轻声道：“里德尔，看好你的妹妹。”
身后，一叠声的“斯莱特林扣十分”的声音响起，梅娅皱着眉头，气喘吁吁地看见多瑞亚·布莱克跑了过来，她是斯莱特林的级长，正在怒气冲冲地训斥诺特。但是诺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梅娅想必永无安宁之日。
他和塞尔温，一定会想尽办法伤害梅娅——死仇诅咒的代价对象是两个人的谎言被揭穿，汤姆的报应来了。
梅娅抬起头，汤姆面无表情，他平静地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梅娅突然感到身子腾空而起，汤姆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她低头，急匆匆道：“我断的又不是腿！”
“闭嘴。”
汤姆粗暴地说。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这个姿势梅娅正好贴在他耳边，于是她继续小声道：“你要怎么办？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吧？”
“别犯蠢。”汤姆冷淡道，“我现在很想杀人。”
“哦。”梅娅又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她絮絮道：“哥哥你能不能抱紧一点，我总觉得要掉下去了。”
汤姆沉默着把她抱紧了一点，他用脚勾着车厢门，刷地一下踢开了门。门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就连平日里最凶的沃尔布加都没敢说话。梅娅仰一点头，发现汤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到了座位上平躺着，阿尔法德可怜巴巴地被赶到了一边站着。
“怎么了？”柳克丽霞担忧地凑上来，“梅娅被人打了吗？我刚刚听到外面有吵闹声。”
汤姆只是摇了摇头，他轻轻地抚上梅娅的手腕，“疼吗？”
梅娅摇了摇头，她惊异地看着汤姆。汤姆对上她的眼神，立刻道：“你们都出去。”
三个布莱克顿时噤声，乖巧地出了车厢，沃尔布加走出去后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反省自己刚刚怎么就被那混蛋的气势吓到了。阿尔法德扯了扯姐姐的衣袖——他知道汤姆真的生气了。
非常生气。
梅娅还在惊讶地看着汤姆，她傻傻地问：“你怎么还演着啊？”
“我演什么？”
“你……你看上去很为我着急的样子。”梅娅用没受伤的左手指了指汤姆格外温柔地手，“你不是演给布莱克家看的吗？他们已经走啦，不用演了。”
汤姆气笑了。
“你觉得我是演的？”
“不是吗？”
“……”
汤姆气得磨了磨后槽牙，他用力掰着梅娅的下巴，拽着她脑袋，他沉沉道：“我是演的？你觉得我是演的？梅娅，你真是让我伤心啊。”
梅娅被拽得喘不过气，但她知道汤姆没用力，她仍然低着头，垂着眼睛，汤姆等不到她的回答，愈发恼怒，他喘着粗气道：“我的妹妹，你不是问我怎么办吗？很简单——我每天自残，他们痛得没法找你麻烦，不就解决了？”
他眼睛似乎变红了一瞬，某些已经伪装起来的疯狂再次毫无保留地宣泄，他哑着嗓，声音里居然还有笑意：“你看，这不就解决了？我和那两个蠢货比比谁更疯，没有人会来找你麻烦了——而你，居然还觉得我的关心是演戏。”
他轻蔑说：“——早知道，我不如把真心去喂狗。”
梅娅低着头，她畏畏缩缩地缩在角落里，汤姆发疯完，感到梅娅的沉默太过奇怪，凑得更近。
他终于听见她的耳语。
“对不起。”她喃喃，“哥哥，我只是以为你会再杀我。”
她眼圈红着，可怜巴巴，像只小兔子，乖顺又无辜，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对不起。”
她哽咽着说，“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梅娅的脑袋里，系统像个爆炸的警报器。
“我嘞个啊好感度55！五十五！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七！不动了——五十七！”
“宿主你——”
阿尔法德猛地推门而入：
“我知道车为什么突然停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好像刚跑了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满脸涨得通红，激动又恐惧。
“麻瓜——麻瓜打仗了！战争爆发了！德姆斯特朗停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