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绍元6年
越国。
上京城。
不寐站在延春宫殿门,扯下蒙在眼上带血的白纱,目光呆滞的看着殿内。
殿内的地上躺着一人,淌着血无声息,是她的母后。
不寐冷的动弹不得,只觉对面冲来一人,杀气森森的刀光在眼中闪着。
然后便是手上牵着的那人,猛的挣脱了开,挡在她的身前。
“小主子!让我杀了她,斩草除根!”
“不必,成不了气候,赶紧走!”
两句话,让不寐眼睛一酸,软了身子瘫坐在地。
正文:
镇国公府。
入冬,风刺骨。
府门挂着白帆,高门紧闭,黑漆漆的很是瘆人。
无人叩门,但那门“吱呀一声”敞开一条缝,一丝光亮从缝里透了出来。
火光通明,碎纸灰满天飞。
灵堂里。
不寐穿着一身孝衣跪在棺材边,火盆里卷着纸钱,燎的极快。
外头闹哄哄的,不寐只觉得安静极了。
“殿下,时辰到了,该给老爷盖棺了。”
不寐垂着眼没做声,往火盆里扔纸的手却是停了下来。
“殿下?”
耳边又传来一声催促。
她终是撑着地面,艰难起身。
一直等候的下人们见状,赶紧忙活了起来,周身人影憧憧。
她不敢站的近了,就这么在边上,看着那巨大的棺材板一点一点的压在棺椁上。
外祖的脸,隔着那一条缝隙,是不寐此生与外祖的最后一面。
明早棺材就入土了,不寐和镇国公的祖孙缘,这辈子算是彻底断了,她还是觉得荒唐。
“殿下!”
突然,周围猛的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老…老爷他睁眼了!”
不寐瞳孔骤然一缩,慌忙的凑到棺材边上一看,瞬间肝肠寸断。
外祖惨白的脸上,那一双往日慈爱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房顶。
他心中有念,死不瞑目。
不寐的牙关颤抖,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外祖……”
“您放心去吧”
“儿时的记忆,孙儿早就放下了。”
“孙儿最听您的话,哪儿也不去,就守着明泽,守着越国。”
“好好地,做个长欢公主。”
话毕,她强撑着一口气,颤抖的将手抚在了外祖的眼上。
再挪开时,棺椁里的外祖闭上了眼。
不寐也终于没了力气,跌坐在地,泪流不止。
她背靠着棺椁,听着身后合棺的声音,失了魂。
外祖啊,你的长欢,再也没有可依靠的人了。
南青院。
是夜,入冬。
距离镇国公入土,已过了三日。
不寐也病了三日。
南青院门口的灯浅的很,只能看着个轮廓,往后垫上雪怕不是要摔跟头了。
宣呤提着食盒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一边思量着什么时候得空,去跟府里的人只会一声。
还没走到屋檐下,那头就小跑过来一圆脸丫头接过食盒,一边道:“急死我了,可把姐姐你盼回来了!”
见她小脸煞白,宣呤心底一紧。
“怎么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里面那位说了一夜的胡话了,姐姐你快些去伺候吧。”
宣呤闻言,脸色也紧张起来,忙不迭的往屋里走。
院外冷凄凄的,倒是不妨碍屋内的炭火烧的正欢。
帐内的少女盖着薄被,此时却还是出了一头的汗,洁白若雪的脸上无一丝血色仿佛透明般,红色的火光映在她汗湿的鬓角,晶莹的像是镀了一层流光,一双美眸紧闭着,呓语不断。
这模样,宣呤看着心疼得紧,连忙靠在床边,轻轻唤了两声。
“殿下?”
“殿下?”
不寐觉浅的很,不多时便睁开了眼。
宣呤见状舒了心,手脚麻利的取了毛巾给不寐抚汗,一边轻声说道:“殿下这次可真是病的不轻,咱都多久没被梦魇着了。”
不寐虽醒了过来,但整个人还是昏沉的很,只觉得头似千斤重。
就着宣呤的手臂借力将身子撑起来。
她靠在枕头上闭目养了会儿神后,似想到了什么,向宣呤问道。
“几时了?”
宣呤答的也快:“这会子应是丑时了。”
“宫里交代好了吗?”
“殿下放心,奴婢都按照殿下的吩咐一一安排妥当了。”
不寐思虑了会儿,又问道:“明泽可有闹腾?”
“陛下这几日都被国师守着,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不寐点了点头,便将宣呤支了出去。
她坐在床上怔了许久,双目无神。好一会儿才见她有所动作。
只见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整个人有些虚晃。
她踱步到房内那头的柜前,将一层抽屉拉开。
取出了一青鸟形状的玉符,透明的符内流转着丝丝缕缕的青灰。
外祖临终前,才将此符交到她手。
“可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
“待我咽气,你便以心头血开此符,引我魂入其内。”
“外祖……便还能再守你一遭。”
不寐当时跪在床边紧握着外祖的手,喉咙哽的厉害,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牙不住的摇头。
“我的乖长欢,听话。”病入膏肓的镇国公,说话都需喘上几口气。
但还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抚在不寐的头上。
“外祖做人这一遭,算是到头了。”
“唯独临了了,实在舍不得我的长欢。”
“这一世的长欢太难了,就让外祖再陪你一段路罢。”
不寐回忆到这儿,眼睛一酸,泪涌了出来。
对不起。
外祖。
孙儿对你撒了谎。
不寐紧握着符,心头涌起一股汹涌的怒火。
母后被杀的那一夜,孙儿忘不掉。
孙儿委屈、愤怒,夜夜惶恐。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我越绍光必诛他九族!
这符便是他商家满门的归宿。
不寐将符拿到眼前,眸子里势在必行。
这世间传言有神兵利器,鲜少人为知,此传言是真。
符器——
乃神仙之物,传说万年前神佛陨落,这方世界破碎,神器皆失了主,分散在各个世界。
千万年的洗礼,神器也受了损伤,成为了符器,极为稀少。
饶是这方世界,也不存十。
外祖说,他所持符器,名为兵。
乃是这方世界符器之首,可引生魂入符,炼化成兵。
如今他老逝去,将此符传给了她,也一并将越国兵权交予她手。
镇国公府上下皆为她所用。
这天,该亮了。
一夜未眠的不寐,站在床边,眸子亮如星辰。
父皇……
我果真如了您的意。
夜不能寐。
父皇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