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算在战场上杀了一千一万个人，就算一通炮火把这个新城园区轰成平地，我也不觉得自己能比这里的上位者更残忍。
这一顿饭吃得五味杂成。
出酒店呼吸新鲜空气，糖糖带着我四处参观。这里甚至有图书馆，商业街，和别墅。
“姐姐喜欢什么风格的房间？有古典欧式的，古典中式的，新中式的，简约日式的，韩式的……”
他带着我看过一间又一间奢华的独栋，好像我要在这里买房似的，我突然站住脚，问他：“你说，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月。”
“我怎么看着你像是从小到大在这里长大一样的熟悉？你经常带人参观这里么？”
糖糖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跟着他们参观的人侍候了几次。昨晚上他们派我带姐姐四处看看，把你喜欢的都记下来分给你。如果我侍候得好，姐姐开口要人，就把我也给姐姐，做专宠。”
我本以为他会是什么卧底，没想到会是这番解释，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姐姐人很好。我想跟着姐姐。”
他这番话说完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小维京就冲上前去，“啪”地给了他一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什么叫做她的\'专宠\'？你还“想跟着姐姐”？被睡了一次你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我告诉你！我主人的宠物只有我一个！你少给我痴心妄想！”
糖糖捂着脸不敢还嘴，小维京张牙舞爪地指着他，我还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泼辣小老虎的一面：“你少在这里装可怜！你这个心机的白毛贱货！”
“好了，维京。”我伸手安抚小维京的后颈，“他说的专宠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你当然是我唯一的小猫咪。”
小维京一脸委屈：“主人您还帮他说话！”
看他一副“猫猫要掉小珍珠了”的表情，我一笑，把他抱进怀里亲亲额头：“好啦，乖猫猫，乖猫猫。”
小维京瞪了糖糖一眼，才软软地趴在我怀里。
“别墅不用看了。糖糖，叶舟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
见唐霜面露难色，我开口道：“你帮我见到叶舟，我就答应带你离开这里。你也想家吧？我可以带你回去。”
唐霜眼睛一亮，第一次抬头堂堂正正地看向我：“……当真？”
“自然。我说到做到。”
唐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真的带我见到了叶舟。
“姐姐，他就在里面的病床上。”
我心里突然有股近乡情更怯的滋味。
虽然我现在的容貌经过□□的遮挡，和叶舟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他不一定能认出我，我还是有些紧张。
拉住小维京的手，缓缓步入里间。
叶舟躺在床上，他双眼被纱布蒙住，鼻子下面贴着输氧管，双手双脚都没有了，在膝盖和手肘关节处被截断。
亲眼所见，比照片上给我更大的冲击。我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音。
叶舟似乎是听到房间里的脚步声，他身体一颤，脸朝反方向转过去：“求求你了，不要，不要伤害我……我听话，我什么都做……”
那个骄傲、自负、不可一世的天才，如今成了躺在床上垂死挣扎的人彘。他那本可以握手术刀拯救生命的手，如今不知道泡在哪里发烂发臭。
我心中对叶舟的恨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惋惜。
“……叶舟。”酝酿了许久，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别怕，是我。”
叶舟的身体忽然剧颤起来，他的脸转过来朝着我的方向想用力去“看”，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卿卿？”
“嗯，是我。”
我走过去，将手放到他额头，让他感受我的体温：“我来带你回家。”
“别！”他几乎是尖叫一声，想躲开我的手，大臂举起来想挡住自己，差点把输液针头弄掉，“别看我！别看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你！……”
“嘘——”我摁住他的嘴，“没事了，都过去了，叶舟。我来接你回家。你妈妈拜托了我，我会带你回去的。”
叶舟抽泣起来，像个孩子似的，靠在我的手心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在这时候哭掉似的。
我拍着他的头，坐在病床边，静静等他哭完。
“你是说，叶舟有毒瘾？！”
我拍桌而起。
本来我的目的只是要带叶舟出去，但看到他的那个样子，我实在是没办法扔下他不管。如今知道了他还有毒瘾，不由得暴怒：“余智江这个狗杂种！还用毒品来控制受害者，无法无天，岂有此理！”
令我意外的是，唐霜看着我这副模样，却没吓得瑟瑟发抖，而是靠在我肩膀上，低声在我耳边说：“是啊，姐姐。那个狗杂种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真是该死！”
他吐气如兰，也不知道是喷过什么口气清新剂，吹在我耳边的气息痒痒的。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
“姐姐真的想救出叶哥哥之后就这么走了么？姐姐不想掌管新城园区么？”
我眼皮一跳，掌管园区？我只是个杀手，不是诈骗团头目啊！
“如果是姐姐掌管这里的话，说不定，会把园区治理得风调雨顺，平平安安呢？”
我沉默了一下：“这不可能。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赌场、窑子、非法医院，这些东西都是因为有买家才有人做卖家。就算我控制住了新城，不做这些非法勾当，新城也会很快就失去活力，逐渐消失。而另一个地方则会建起新的新城园区，无休无尽。”
糖糖低头拨弄我的衣服：“那难道，再找不到彻底治理的办法之前，就不去拯救受害者、不去打击犯罪吗？”
我找不出反驳他这番话的理由，只好道：“那是警察的事，我又不是警察。我只是个杀手。”
“可是姐姐，也是国家武器啊？”
我一凛，一把将他推下去：“谁告诉你的？”
这个唐霜，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啊？
“姐姐别担心，我是姐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