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
这是喜欢吗,这会变吗?
这些问题,向来是困扰喻奚的难题.她总是去钻研这些永远没有准确答案的谜,而忘记去询问、面对,和尊重自己的内心。
其实推开门,看见李决站在木质地板上的那一刻,在李决朝她奔过来的那一刻,她也想,抱住他。
有东西轻轻盖住他的脸。
李决的表情有些冷,又有些愣,喻奚扔来的白色毛巾掀开一个角。
抬起头,却见喻奚盯着墙,“你去洗一下吧。”
“什么?”
“我说,”她低声重复着,领口露出的皮肤在光晕下是温暖柔和的颜色,李决知道这里的温度,“忙了一晚上,你不累吗?”
话音落下很久,余光却没有瞥到有人动身。
喻奚感到一股莫名的低气压,于是屁股往后挪了挪,试图退到一个更安全的距离。
直到坐稳,把脚盘起来后才偷瞄一眼床尾那人的表情。
——嘴角抿得直直的,像是被气得无可奈何。但偏偏毛巾不合时宜地挂在耳后,看起来凶得很勉强。
他的确拿喻奚一点办法也没有,亲也亲了,混账事也做了,现在人可怜兮兮地避着他,他要是再逼问一句,就真的太不是东西。
*
唐知年小心翼翼地踱着步,撅着屁股,悄无声息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可不知道是这几块破木头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怎样,居然什么都听不见。
心想,这下完蛋了,一定都商量好怎么处置他了!他就知道,这老半天他们一定讨论了一百种惩罚他的方法!
然而刚着急地踮起脚,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
不算痛,但是很耻辱!
唐知年飞快地装过头,怒视着套着一件破外套的男人,嘴角还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那微笑充满了嘲讽。
“怎么比我还没素质。”
常年被香烟浸润的喉咙,每个字都像正历经着砂纸的打磨。
“……”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素质。
唐知年觉得自己的确缺少社会经验,还没开始吵架,就已经输了。
“老板,你确定刚才进去的是我哥?”
“怎么?”男人摸出一支烟,正在检查这种天气里受潮没有,“你们还没见面?”
“没。关在里面好久了,我来敲过几次门,都没理。”
唐知年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问出了问题,立刻沉不住气了,平时没心没肺,正色起来却还是有些唬人的气势,他皱眉,“给我看看他的身份证。”
“都什么时候了,不至于还有骗……”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而除了一个干瘪的香烟盒之外,别无他物,“……可能在柜台。”
“就记得他姓李了。”揪了把耷拉的头发,男人嘟嘟囔囔。
——姓李的人可太多了!
唐知年顿时觉得不好。
李决的电话直到现在都没能打通,万一他们都想错了怎么办?
没等男人下楼去取抵在玻璃柜台的身份证,唐知年就转身回到房门口,先是试探性地开口。
“喻奚姐,你在吗?”
“能听见我说话吗?”
门内寂静无声,毫无反应。
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唐知年询问紧跟在身旁,此刻正凝视着门锁的男人,“刚才有人出去过吗?”
“没。”男人也意识到不对,眼神逐渐变得清醒锐利起来,“你让开——”
“你干什么?”唐知年险些被扒拉得一个踉跄,站定后拦住男人开锁的手,“你怎么能随便开客人的房门呢?有你这么开店的吗。”
“……不是你在叫叫嚷嚷?担心你那‘姐姐’。”
“那也不行,男女有别。再说人是你放进来的。”
“哈,”眼见他异常强势地拔出插在锁孔里的钥匙,男人低声一笑,把嘴里叼着却一直没点燃的香烟摘下,单手插进兜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唐知年,“按道理说,我也不应该把你放进来。”
“你——”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鬼果然被气得快跳脚,男人只是摆摆手,“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唐知年看看紧闭的房门,最后敲了敲,仍是没得到回应。又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可恨老板,咬了咬牙,感叹在场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甚至包括他自己。
“有人吗、有人吗?!里面的人再不出来,我就报——”
来势汹汹的暴雨,阴沉的天幕和终年不见天日的老旧旅馆,短且黑的走廊,加上唐知年这堪称呼救的声音,颇有几分恐怖电影的味道。
而一直掩藏着什么秘密似的房门终于被从里向外的打开。
冷水顺着洁白宛若雕塑的小腿往下流,积聚了一小块在地上,唐知年的关键词就这样猝不及防得噎在嗓子眼里。
“我说你们……”
“——在门口集会呢。”
李决还是那种什么事儿都不放心上的纨绔样,说着欠揍的话。
夏澎宁和杨奕然曾深刻讨论过,为什么杨奕然做什么都像花花公子,夏澎宁则是乖孩子,而李决就是纨绔子。
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还是看脸、看气质。
李决的云淡风轻总给人一种是拿钱堆出来的感觉。看着就是忒能败家。
有人面上恭恭敬敬,背后却诋毁,但唐知年就特别服这一套,或者说他正是服这一套的年纪。
就比如说现在,他表哥一个没什么含义的眼神,加四平八稳的语调,就将刚才还恨不得冲进去拼了的唐知年钉在原地,只能呆呆地叫一声“哥”。
还想说什么,却见他哥手指放在唇间,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
“给,”一个黄色包装滑倒李决面前,“还剩的一包饼干。”
“哦对,楼上的房客已经吃过了。放心。”
“谢了。”李决抬起眼皮,笑了笑,没多说,只是递给唐知年,“饿不饿?”
“宽心吧,”男人低头将香烟凑到打火机上,舒服地眯着眼,“这小子吃了这儿最后一桶方便面。”
说完他向外指了指,示意自己出去抽根烟。李决点了点头,视线转到身旁却意外发现唐知年魂不守舍的模样。
阳台门被关上。
“怎么了?还在怨我没及时来开门?说了在洗澡呢。”
“不是……”
唐知年还和暑假的时候一样,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变了,就比如现在,他看着李决捏着饼干的手指,出神,却又认真。
他明白喻奚为什么来,也明白李决为什么来,但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在一个房间。上一次三人凑齐的见面,喻奚姐还不知道他哥的名字呢。
“哥,你和喻……”
“你们俩……”
唐知年两次起头都没能说下去。
李决快速解决完一袋饼干和牛奶,也不急,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下的小痣跟着一明一暗。
这神情唐知年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就是这样,表哥一摆出这个样子,就是已经量到唐知年不敢。
之前他的确不敢,但不巧的是,这是唐知年今天第二次被激了。
一次是老板量他不敢做什么,一次是李决量他不敢问什么。
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是为了喻奚姐来的吗?”唐知年直问。
“……是。”李决靠着软垫,手臂搭在椅背上,“也是为了你来。”
“那是因为我姐拜托你了!”
“啧,你这小孩越来越不可爱了,没良心。你姐不说,我也会来找你,只是呢……我不赞同你的做法是真的。”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低,语气却是不服输,倔强得低着头不看李决,唐知年自顾自地说,“您叛逆的时候,大家都知道。”
“可是我有办法自己摆平,”李决掰着手指,“这是我和你喻奚姐第几次给你擦屁股了。”
“小事倒还好,这次,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事多动动脑子。”
唐知年被当作小屁孩数落了一番,李决本以为他会立马反驳,没想到这次还沉默了几秒,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然而还没等他欣慰的感觉多维持一会儿,这呛口辣椒马上就来了。
“是,你们都聪明,我姐聪明,你也聪明,你是不是就用这种聪明骗了喻奚姐?你告诉她了你是我表哥吗?不是什么房主的朋友,就是襟流雅居、她天天去的那套房的主人。”
“只有我笨,我傻,去信了骗子。”
“去担心你们有没有事,傻子一样差点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