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沈卿梧腰间一紧,轻轻被男人搂在怀中,鼻尖充盈着冷冽的清香。

    发现男人并没有其它不规矩的动作,惊讶后微微放松,垂首埋进他怀中,露出细白的脖颈,温柔而无害。

    那双明亮的眸子深处却掩不住蠢蠢欲动的神采。

    还不算笨!

    陆景和眼底荡出一抹浅笑,还知道审时度势。

    一行人跟着带路小厮来到浮生小筑主楼最高处阁楼。

    “东家就在里面,公子请。”

    冷寂的房间中充满压抑的暗色,和花厅中的浓墨重彩截然不同。

    玄色衣衫长相粗犷的男子坐在主位,邀他们入座。

    陆景和白袍锦靴,神情慵懒又带着傲气,像极了只会吃喝玩乐的冤大头。

    “公子年级轻轻,出手却如此阔绰,不知是哪里人士啊?”

    两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沈卿梧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想找机会逃走。

    恍惚之际,整个人忽然跌进陆景和怀里,被他紧紧扣住腰身,不得动弹。

    “别乱动。”

    带着威胁的话语,阻止了沈卿梧挣扎的动作,男人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间流转,当着这么多人肆无忌惮的与她亲密。

    沈卿梧窝在他怀里静静承受,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男人在她耳边的低语:“想离开,就配合我。”

    陆景和是故意的,对面的男人,就是顾有方的接头人——东云,一颗东霂埋在南暻的有力棋子。

    沈卿梧不过是恰好出现的敲门砖。

    为了引起东云的注意,陆景和一掷万金,东云果然忍不住见了他这位“没脑子”的冤大头。

    从一开始他就表现的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现在更是放浪形骸地与沈卿梧当众厮磨,降低东云的警惕性。

    东云和陆景和聊了几句,无非是试探,当确定对方确实是个放浪的纨绔子弟时,便放松下来。

    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杨公子今夜离开时可否让我朋友借搭你的商船一同去往东霂。”

    “当然可以。”陆景和懒洋洋地把玩着女人的秀发,“带人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我是个商人,搭我的船这价钱可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

    东云彻底放下心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南暻皇帝正四处派人捉拿顾有方,为今之计只有让他先带着册子离开。

    他调查过,杨家四国的大商,他们的商船有四国出入自由的敕令,不用担心顾有方被查出来,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去将顾有方夫妇带过来。”东云向外吩咐一声。

    沈卿梧心中一顿,“顾有方?!”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想要看清进来的人是什么模样。

    陆景和发现她细微的变化,勾唇一笑,真是可惜,你可能要失望了。

    “东云,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东霂。”低哑又尖细刺得沈卿梧耳朵疼。

    她看着面前锦衣华服,趾高气昂的夫妇怔住,和她想象中的父母一点也不一样。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父亲魁梧强壮,亲和憨厚,母亲宽和亲切,温柔典雅。

    可是从这两人的身上,她完全看不到信中所说为女憔悴奔波的模样。

    东云:“这位便是带你们回东霂的杨翊之杨公子,今夜就出发。”

    “既如此,那便多谢杨公子了。”

    陆景和眉眼一扬,带着笑意惋惜道:“不用谢,因为今天你们一个人也离不开。”

    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外射入,数个黑色劲装的玄衣卫涌入屋内,眨眼间,硝烟四起。

    沈卿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塞到了倒下的木桌边,头顶上飞舞着锋利的箭矢,冷光划过,碎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你到底是谁?”不远处,东云吼问。

    陆景和就在沈卿梧身边,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将围上来的玄衣卫迅速解决。

    “待在这里,躲好不要乱跑。”说完,身姿矫健地加入混战。

    沈卿梧看着他远离的身影,暗自思索,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天无绝人之路,现在正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大好时机。

    沈卿梧偷偷摸摸往门口跑,被一个玄卫发现,认为她和陆景和是一伙,锋利的刀口砍向她,危险来临。

    “砰!”

    一抹冷色的银光划过沈卿梧脖子,断裂的刀片落在她的跟前,细嫩的皮肤上出现一条鲜红的细丝。

    幸好陆景和发现了对她下杀手的人,及时拦下,不然落到地上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出来干什么,还不躲回去。”

    危险重重,沈卿梧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外逃,突然间就出现了很多的很多人从窗口,门外冲进来,一个个都是带着凶器。

    看这架势,心里一紧,她到底不下心卷进什么事儿了,真是倒霉,要命!

    赌一把,逃!

    刀剑无眼,混乱之中沈卿梧走的东倒西歪,只好隐蔽在地上爬行,手中紧握着一块尖锐的瓷片。

    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陆景和眉头皱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没有管她,抓人更重要,为了拔除东霂的这颗钉子花了多大功夫,今天绝对不能让他们将情报带出去。

    “啊!”

    一道冷光射来,正好打在沈卿梧手边,她吓得低呼一声,往旁边躲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旁边突然倒下一个人,是顾有方。

    沈卿梧壮着胆子将他拖进桌子下面,“你还好吗?”

    顾有方捂住被划伤的刀口,“还行,你……你快去,将我夫人带进来。”

    沈卿梧伸出头看了看以一敌三的那位娘子,好像并不需要帮忙。

    转头问像地上大喘气的人,“你不认识我?”

    顾有方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庞,“不认识,我们是第一次见吧。”

    “碧波镇桃溪村你知道吗?”

    “不知道。”顾有方看着外面焦灼,不耐烦道:“小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卿梧抿抿唇,“你女儿找到了吗,有人告诉我说你是我爹。”

    “哈哈哈哈哈。”顾有方震惊过后狂笑,“小姑娘,套近乎可不是这样的,我女儿?我一个阉人哪儿来的女儿,真是天大的笑话。”

    “阉人!”沈卿梧低语喃喃,“竟然是阉人。”

    那到底是谁送信让她来南暻,究竟有什么目的,愣怔间她没有发现东云在闪躲间已悄然靠近,准备趁机将顾有方带走。

    东云从刀光剑影中翻身而过,凭着多年刀口添血的实力,躲过攻击,来到沈卿梧旁边,手臂捞住有些肥胖的顾有方,准备在属下的掩护下迅速逃离。

    陆景和注意到他的打算,瞳孔一缩,冷声一喝,“拦住他!”

    沈卿梧被他的声音刺的一激灵,想也不想,扬手便狠狠地往面前的人一拉。

    “啊——”

    一声痛苦的哀嚎从东云口中发出,没有防备的他被沈卿梧手中的瓷片划破眼角。

    滚烫的鲜血从右眼处溢出,一道指宽的伤口从眉心蔓延到眼角,伤到了眼睛。

    喷洒的鲜血溅到沈卿梧的脸颊上,她慌乱的扔掉瓷片,往外跑。

    陆景和一见,也不禁挑了挑眉,看着她迅速逃躲的身影,黑眸中锐光一闪而过。

    没想到还是朵带刺的花,有趣!

    “臭娘们,拿命来!”东云实在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竟然能伤到她,抬腿便要追去。

    可是大势已去,属下立即劝阻他逃命要紧,浮生小筑已经布满了陆景和的人。

    东云狠啐一声,眼神狠厉,抹断了顾有方的脖子,“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一行人跳窗而逃,狼狈不已,也结下了仇怨。

    陆景和的人已经到达,他没有再去管沈卿梧,下令将其他人捉住,便带着一队人马追东云而去。

    可惜的是,最终还是让东云逃走了,天罗地网之下,肯定有人在帮他。

    陆景和无功而返,怒火难平,回到浮生小筑,想到那个狡黠逃走的身影,喝问起属下,“沈卿梧人呢?”

    不知情的下属面面相绌,沈卿梧是谁?

    陆景和压抑着怒火,声音冷的像冰,“人呢?不是叫你们将楼里的人全部抓押起来吗?”

    这是要暴怒的前兆,下属们胆颤心惊,不敢言语。

    十一从门外进来,扫过房间内大气不敢出的一干人等,禀报:“陛下,卿梧姑娘被安置在听雨阁。”

    沈卿梧当时根本没跑多远,就被蜂拥而入的士兵拦住,挣扎中被打晕,后来发生的事都不清楚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可怖嗜血的野兽一直追着她,怎么都甩不掉,张着碗口大的血盆大口,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猛然惊醒,已是满背汗湿,心惊不定。

    “醒了?”

    沈卿梧循着声音看过去,窗边光影错落的身影仿佛和梦中的野兽重合。

    陆景和缓缓移步至床边,清俊分明的脸庞让她心下稍松,梦魇住了,错觉罢了。

    “还好吗?”

    沈卿梧感受下身子,除了有些乏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露出浅笑,“没什么大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啊。”沈卿梧有些惊讶,“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

    在房间里就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了。

    陆景和的脸在灯光下啊明明灭灭,看不真切,“是祈福灯会开始了。”

    “原来今天就是祈福灯会啊,拿我出去看看。”

    沈卿梧自顾自地走出房间,也没去管屋内的另一个人。

    陆景和看着她出去的窈窕背影,眼神里晦暗不明,淡声道:“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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