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梧走出浮生小筑,听见里面传来的靡靡之音,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冷。
一人走在繁华的夜市上,看着四周灯火明亮,各色各式的花灯数不胜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有些沉默。
她有些想沈奶奶了,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家里过的好不好。
来到南暻不过短短几日,却发生这么多事情,被骗被卖不说,还无故卷进危险事情之中,结果寻找的父亲竟然是假的。
几日的时光,她过的好累,好想回家。
“姑娘,又是你啊,今天还吃馄饨吗?”又是那个热情的混沌老伯。
“老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老头子卖馄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像姑娘这么漂亮的来这里吃馄饨,可不就记得清楚。”
沈卿梧被逗笑,极为捧场,“这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今天也要一碗。”
“好嘞,姑娘坐会儿,马上就好。”
刚坐下没多久,沈卿梧便听到身后传来清淡如泉的声音,“一碗馄饨。”
陆景礼在她对面坐下,周身透出贵气,和着简陋的馄饨摊子格格不入,凭他身上的一只袖子,买下整个摊子都绰绰有余了。
“沈姑娘,好巧。”
明明他笑容温和,可沈卿梧就觉得从背后冒出一股寒气,感觉怪怪的,干巴巴地笑道:“没想到杨公子也喜欢吃馄饨啊。”
陆景和轻笑一声,却没有反驳她的称呼,“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呵呵。”沈卿梧干笑几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姑娘说要寻的人便是那顾有方,今日见的是你要找的那位吗?”
刻意遗忘的记忆重回脑海,血腥杀戮浮现在眼前,沈卿梧干呕一声,摇摇头,“不是。”
陆景和双眼微眯,“哦,既然不是姑娘要寻得人,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呢?”
“回家,回天祈。”
真是可惜,在弄清楚何人引你来到南暻之前,你回不去了呢。
“我吃好了,公子慢用。”沈卿梧起身便想离开,实在太让人不适了。
“一起吧。”
沈卿梧看了眼他面前根本没动的馄饨欲言又止,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你都没吃,太糟蹋粮食了。”
陆景和视线落在那有些糊在一起的馄饨,好看的眉毛微皱。
“哎!”沈卿梧叹了口气,“你不吃我帮你吃了吧。”
从小出生在富贵窝的人又怎么会懂一蔬一饭的珍贵呢。
两碗馄饨下肚,属实有些撑,沈卿梧买了盏祈福灯慢悠悠的走着,陆景和在她吃馄饨时就莫名其妙走掉了。
宽阔的河道两边已经有许多人,各式的祈福灯飘在水面上美轮美奂。
她找了个空隙人少的地方,将自己的祈福灯也放下去。
“祈愿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
“恭迎陛下!”
四人抬的软轿内,沈卿梧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头昏沉沉的,看不真切,轻风吹起轿帘,红墙碧瓦,万臣朝拜映入眼帘。
“这是……哪儿?”
轿帘被撩起,露出沈卿梧半昏迷的脸。
“陛下,这位是?”王宫大监从小看着陛下长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女子回宫,有些新奇。
陆景和漆黑的眼眸掠过神智不清醒的人,淡声开口:“把秋梧宫收拾出来给她住。”
秋梧宫乃是王宫内最清冷偏僻的一处宫殿,大监心下有了计较。
离得近的几个臣子心下也是一松,秋梧宫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
软轿缓缓驶入宫门,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命运的齿轮却开始转动。
漫沧江上,一艘破烂的渔船正在江心浮游。
“嘶——查清那个女人是谁了吗?”东云捂住作痛的伤口恨道,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只剩一只眼睛了。
旁边的的属下为他处理着伤口,“暂时还不清楚,只知道是天祈人,据南暻王城中传来的消息,昨天那个男人是南暻君王,她也被带进王宫里了。”
茶盏直接被捏碎,东云怒气满满,“真是好的很,南暻的皇帝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没能发现,等回到东霖看怎么向那位交代。”
南暻王君,好,真是好得很,我们走着瞧!
………………
黑黢沉静的宫殿,单单几盏宫灯在墙边幽幽地亮着,烛焰慢慢在极薄的红绡灯罩里燃烧,低垂的锦幔在灯光下泛着昏盈的色泽。
秋梧宫殿内,安谧至极,一缕夜风袭来,锦幔吹得微微拂动,发出簌簌的微小响动。
“我要见你们陛下!”
自醒来后,沈卿梧多次要离开,可是还没跨出殿门就被人拦下,每次都是那一句:“非陛下有诏,不得出。”
见她又要见陛下,为首的宫女一板一眼的回答:“陛下政务繁忙,请姑娘安心等候陛下传唤。”
南暻王宫规矩森严,所有宫女都规规矩矩的,没人再肯与她多说一句话。
沈卿梧苦闷,只好独自坐在床榻上细想来到这里的原因。
“姑娘,刚才合光殿传来消息,一炷香后陛下摆驾秋梧宫,请姑娘快快沐浴更衣迎接圣驾。”
大宫女莹露带着笑意,“没想到姑娘进宫第一天就有如此大造化,可一定要好好把握。”
宫女们手脚麻利的布置开来,沈卿梧还没找到机会说话,便被塞进温热芬香的浴桶里,水波轻轻荡漾,包裹住她纤秾合度的身子。
“我……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莹露:“陛下第一次驾临后宫,不敢怠慢,请姑娘允许奴婢们服侍。”
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沈卿梧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愣住了,只好干巴巴地答应。
陆景和并没有让人通报,到来的时候就是这满室氤氲缭绕的景色,浓浓的水雾,没过眼底眉梢,屏风后传来淋淋水声,水中纤细的人影倒映在屏风上,引人遐想。
沐浴后的沈卿梧雪肌泛红,还沾着水珠的容颜愈发娇媚靡丽,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阖眼休憩的男人。
只着里衣的她赶紧退回屏风后,侍女被她的动作一惊,看到外面坐着的人纷纷跪下行礼,“陛下万安。”
陛下!?
沈卿梧咻地抬眸,陛下竟然是他!
昏黄的烛火在跳跃,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沈卿梧率先沉不住气,看向一旁悠然自得的男人问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陆景和眼角一挑,“沈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孤花了万两黄金将你从浮生小筑中救出来,带你回来天经地义。”
“你救我?”沈卿梧奋力辩驳,“你真的是为了救我吗,难道不适为了利用我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哦,那你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陆景和眼眸里划过一丝暗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花的那万两黄金不过是为了引出你想抓的人,我不过就是一个掩饰而已。”沈卿梧撇撇嘴,“准确来说我还帮了你,要不是你的人抓了我,我早就离开浮生小筑,说不定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你很聪明。”陆景和勾唇一笑,微微向她俯身,如狮王般凝视着猎物,缓慢而优雅却带着压迫感,“可若孤包下的是别人,你现在应该躺在张公子的床榻上吧,谈何逃走呢。”
沈卿梧噎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强撑道:“那……那也是你自愿的,我并没有求你,就算没有你,我肯定能找到机会逃走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脸热,但为了能离开。她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陆景和看着她脸红着急又强做镇定的模样觉得别有一番趣味,懒懒地开口,“哦,这万两黄金,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呃……也不是。”沈卿梧有些为难,毕竟那真金白银是真的在她身上花了出去。
几分思索,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造型别致的玉坠递给他,“这个赔给你,虽然不值万金,但了胜于无,剩下的我会慢慢攒钱还给你的。”
陆景和看清她手中的鸢尾玉坠,唇角的笑意一凝,蓦然间,黑眸变得幽深莫测,一股蛰人的杀气在眼底滚涌,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扼住她的脖子,声音森冷,“这块玉坠你从那儿来的?”
沈卿梧的脖子被他卡得生疼,使力扳他的手指,却纹丝不动,脸色涨红,从喉咙间挤出字句,“信——送信的——”
见她两眼翻白,陆景和松开她任由倒在地上,冷声道:“将着玉坠的来历说清楚。”
“咳……咳咳……”
见他真的流露出杀意,沈卿梧捂住脖子,小声道来。
这块玉坠是当时和寻亲信一起送到桃溪村的,她一直带在身上当做寻找亲人的信物。
见寻亲无果,才想到拿出来做赔偿,却没想到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陆景和听完她的解释一言不发,沉默良久,便要离开。
沈卿梧胆子,拉住他的衣摆,声音沙哑:“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陆景和垂眸看向衣摆处不断颤抖的手,却没有一丝同情,声音冰冷,“来人,带她去悬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