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说、带扑克、带手机,能理解,你们想消磨消磨时光。”教官慢慢走到陈序来身侧,话锋一转,拔高声音,“那么带个打火机是干什么呢?什么年龄干什么年龄的事,才高一就想着这些,以后呢?!”
李源站在陈序来左边两个位置,自家好兄弟被骂,他的嘴闲不住,嘟囔着“不就一个打火机吗,又没别的,大惊小怪。”
谁知教官立马走到他面前,表情凶厉,“大惊小怪是吧,来,你和那个排头一起,操场十圈!”说罢,他回到队伍前面,扯着嗓子喊:“其他报到名字的,操场五圈,跑完都回来继续训练!”
这的操场可和一中的不一样,一中一圈两百米,这里一圈四百米,十圈跑下来至少也要个半小时。
二十分钟后,跑五圈里落在最后的女生回到队伍。
天气愈发阴沉,大风刮过飘来零星的雨滴。
要下雨了。
陈序来和李源满头大汗,迎面的风加大阻力,跑起来十分吃力。
“还有三圈。”李源喘着粗气道。
陈序来脑袋沉重,“别说话了。”
雨点滴滴答答落下,操场上训练的队伍纷纷解散。沈簌簌带着任颜飞奔回宿舍拿上两把伞又往操场冲。
“簌簌,慢点慢点,跑不动啦!”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周围的一切仿佛笼罩在一层灰色烟雾中,迷彩军训服和绿植融为一体,陈序来看不清别的,眼底只有砖红的跑道,耳边呼呼作响,无法思考。
最后两圈。
“陈序来!”
“!”陈序来愣住,缓缓停下脚步,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
沈簌簌撑一把鹅黄色的伞正朝这跑过来。灰暗的天色忽地染上色彩,女孩站在伞下,举起右手欢快地挥着,白皙的脸庞上是璀璨的笑脸,犹如夜晚盛极一时的昙花。
昙花一现,但少女的花期是永恒。
陈序来完全怔住,双腿像奇幻世界里被女巫石化般,无法行走,呆呆地站在原地。如果这也是动画的话,那应该可以看见他整个人正从脚底开始变为僵硬的雕塑,唯有心跳扑通扑通。
“还有几圈?”沈簌簌问。
“……”陈序来没反应。
沈簌簌抬起手在他眼下来回晃,依旧没得到回应。
无奈之下,她猛地拍向陈序来的肩膀,陈序来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低下头,呆滞的眼神直视沈簌簌。
沈簌簌也看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到他的脸。浓黑的睫毛尾部坠下水珠,剑眉星目,哪怕是顶着被雨水浸湿紧贴额头的头发也难掩的帅气。
这次倒是没脸红,沈簌簌心想。
“还有几圈?”
“两圈。”
“那一起跑吧。”
“一会儿你直接回寝室休息,下午如果继续训练的话我会帮你和李源请假的。”
陈序来:“好。”
“那个打火机你怎么不扔掉?”沈簌簌问。
“忘记了。”
很久之后,陈序来再次回忆高中生活,脑海中立即自动以电影的形式播放出今天的一幕。
如果有人问他夏天的尾巴是什么味,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白茶香,这是以气味为媒介储存的回忆。
军训结束,沈簌簌在外婆家复习暑假自学的内容。外婆老花眼严重,看不清报纸,她就给外婆读报,周日上午陪外婆去了医院,周末在平静中度过。
周一全体一中学生进行开学考,高一只用考三门。作为全市最好的中学,海临一中教师的效率不容小觑,仅一个晚上的时间高一的试卷便已批改完成,各班成绩张贴在教室的公告栏上。
沈簌簌语文140,数学144,英语142是全校第一,在周二早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她的声音在全校各个角落的广播响起,短短几天时间就成了校园名人。
“这声音真好听,就是不知道叫起来怎么样。”
“废话,讲话都这么好听了,叫起来能差吗?”
陈序来刚走到卫生间便听到这些,迎面的两人正打算离开,其中一位有点眼熟,是上次在医务室的那个。
陈序来挡在两人前面,没有让路的意思,他长得高,低下头冷着眼色看人时很有威魄力。
“吃完出来没擦嘴?嘴巴这么脏。”陈序来淡淡道。
严家鸣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上次在医务室让他颜面尽失,爱多管闲事的混种。要不是这东西阻拦,那天他估计早就加上沈簌簌的微信抱得美人归了。
“妈的,傻逼吗,说什么也要管?”严家鸣一把攥住陈序来的校服领子试图让他低下头。
陈序来184,严家鸣176,他这一拽陈序来没动分毫,反倒是他自己受反作用力的影响脚后跟踮起,身体前倾。
“啧。”陈序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严家鸣,眉眼间流露出来满满的不耐烦。
严家鸣:“你给我等着!”
又是这句,无聊。
不过这次严家鸣没让陈序来久等,第二天球场相遇,陈序来和同学正打得尽兴,突然一只篮球飞过,打断他正准备扣篮的动作。
陈序来看过去,严家鸣身后跟了几个八班的男生,脸上写满“我就是来找茬”的嚣张劲儿。
“不好意思啊,手滑。”严家鸣说。
陈序来捡起地上的篮球,用力朝地面砸回去,篮球反弹,落到严家鸣手边,严家鸣接住。
“比一场呗,输了给你爹让个位。”
旁边围着的人听见这话也知道这个严家鸣是来砸场子的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惹上的。
陈序来看一眼手表,还有7分钟上课,买瓶水跑回去刚刚好。他无视严家鸣,径直朝小卖部走去。
严家鸣哪会放任他就这么离开,他故意挑的临近上课时间挑事,他一个八班的,不去上课又能怎样。
“喂!”严家鸣叫住陈序来,“怂逼吗你?”
没想到陈序来头都没回,当做没听见。
“噗哈哈哈哈!”李源忍不住大笑,他这哥们儿有个优点,说一不二,不管啥法子都不管用,一副“who cares”的模样,任谁看了不气,这个严家鸣就像个跳梁小丑,不笑才怪。
严家鸣哪想过这出,面子没捞着,也没拖住陈序来旷课,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冲天,却只能憋在心底。他将手中的篮球狠狠扔出,咬牙切齿,“妈的,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这事儿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立马传得沸沸扬扬,全校皆知,校园论坛上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地描绘出当时的景象。
不过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热议的话题。临近月底,运动会即将到来,各班班长和体委被赋予鼓励同学报名的任务。
一班作为重点班,学习氛围浓厚,大部分人都不是好动的性子,非跑步类的鼓动鼓动还是有人会报,但是这跑步类的……
体委看着报名表上大片空白泛起了难,“班长,这人真的报不满啊。”
沈簌簌微微一笑,朝陈序来和李源的座位扬扬下巴,“那两个你问了吗?”
“问过,他们说运动会要打球,没兴趣参加。”
“我去和他们说一下,你帮我和任颜报一个1500,剩余就找体力比较好的那几个,再努力努力我相信你的口才。”
体委感激流涕,动力满满地去完成任务了。
沈簌簌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好陈序来他们买完零食回来,她连忙换上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拿着报名表不停叹气。
果然,李源马上开口问:“班长你咋啦?”
“唉,快交报名表了,还有好多空着。”她状似不经意间问:“你们两不报名吗?”
陈序来:“我报。”
“?”还没来得及发挥的沈簌簌内心瞠目结舌,体委不是说他们要打球吗?
别说沈簌簌,李源也震惊。居然被背刺了,说好的一起打球你却要去跑步。
陈序来二话不说在3000和4*100处勾上自己的名字,“这样可以吗?”
沈簌簌欣喜,不自觉地拍拍陈序来的肩膀,“当然可以,速度和耐力并存,你很厉害呀!”
“哎,簌簌,过来一下。”赵平在教室后门喊道。
沈簌簌离开,李源立马哀天怨地。捉摸不透了,捉摸不透了,他苦着脸,“不是你报什么名啊,说好的不参加了。”
陈序来拿出练习册,“周末不去练琴了,打球去。”
李源:“忽然觉得参加一下也挺好的。”
办公室内桂花飘香,原来是窗外的桂花开了。
赵平拿起茶杯喝一口,“你爸爸说今天放学来接你。”说完,他又问:“运动会报名报得怎么样了?”
“……”
赵平没得到回应,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看向沈簌簌,沈簌簌居然走神了!
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似乎在害怕什么。
沈簌簌将双手藏在背后,指尖颤抖得厉害,刚才轻松欣喜的心坠入谷底,好像站在马路中央,周遭都是疾驰的轿车,随时会被撞飞,但又次次避开她。
“沈簌簌?”赵平提高音量喊。
沈簌簌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赵老师,抱歉。”她轻轻道。
赵平看得出她脸色不好没多为难,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
“差不多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
沈簌簌摇摇头,说了句“没有。”
往日里最喜欢直视人眼睛的她,现在却低下头,盯着脚尖,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赵平不多问,只叫她回去休息。
下午的课沈簌簌一节也没听进去,她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吃吗?”陈序来轻轻拍下沈簌簌的肩膀问,手里是一包旺仔牛奶糖。
沈簌簌浅浅一笑摇头。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照常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