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虞中午十点多才醒过来,眼前一片昏暗。
她揉揉眼睛,慢慢坐起来。茫茫然出了会儿神这才惊觉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但醒来后整个人的状态反而像通宵加了个班,更加疲惫,全身上下腰酸腿疼,无精打采。
没了睡觉意思,阿虞便起床洗漱,她伸手摁下浴室镜上的一键智能除雾,凑身靠近,仔细端详镜中映出的这张脸——
文物修复圈子已经很久没有再出过这样一个浓颜系大美人了。凤眼微微上挑,顾盼生情,举手投足间略带几分浑然天成的成熟魅惑;浓淡有致的野生剑眉又透露出极具辨识度的英气感。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妩媚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这两种极致的矛盾在她身上意外融合起来。
阿虞试着对镜子笑了一下,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
貌似五年时间果然可以改变很多。
这个时候王舜已经不在家里了,他工作很忙,行程紧凑,事儿一波接一波,一茬接一茬。他才刚刚掌权中晟集团没几年,听说还有一部分权限王振宁还不打算放给他。
中午一个人在长桌上吃午饭,管家恭敬地在一旁站着,给她往上端菜。
吃完午饭稍微歇息了一会,她就转身进了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里,其实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好,比之前差了很多。
王舜晚上回了王家老宅,位于北淮市郊。粉墙黛瓦的一座大宅,高低错落,庭院深深,从外看去很是有几分拙朴之意。
王舜在卧室里洗了个澡换过衣服。
王振宁在家里的沙发上看旧报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欢喜的。
父子两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特意命人取了藏酒出来。林秋韵把洗好的水果端出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让他快过来尝尝。
晚饭基本都是按照王舜的口味做的,酒到一半,王振宁突然说道:“齐家的二小姐前阵子从美国回来了,对方不仅有过留学经历,家世很好,父亲从政多年,一直稳扎稳打,眼下虽还未主政一方,却极有发展前途,很可能成为北淮市举足轻重的人物。刚好前阵子我去参加市里的企业经济对话会的时候,她父亲齐正嵘也在,还跟我提过这事,你这周末抽空有时间跟她见一面。”
王舜几乎是立刻回绝了,他甚至夹菜的动作都没顿一下:“没时间。”
王振宁不悦道:“没时间?那就给我空出时间。你都多大了,又没让你立刻结婚,先处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我身边现在有人。”
“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王振宁神色说不出来喜怒,但是常年属于上位者的姿态却是十足,眼神锐利:“你身边有人我不管你这些,你也老大不小,早到了传宗接代的时候。在外面怎么玩、玩什么都可以,可要娶进家来的却得是端庄贤惠知根知底的,乱七八糟的女人不许进门。”
“名分我们王家是不可能给她的,你如果是拿她当消遣,可以要个孩子,我记得她好像还比你大三岁。”王振宁并不反对王舜身边有人,只要不要闹得太过分,二十六岁的人了,有个发泄对象也好,工作压力那么大,少什么不能少床伴。
“医生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要孩子。”王舜觉得王振宁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又强人所难。
谁知王振宁的目光也沉了下来,这表明他的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其他人身体不好生不了,咱们王家的想生难道还会没办法?”
他们这个阶层的,如果真的想玩,可以给女方注射专用的激素药物,但是打针承受的副作用和痛苦也是无法避免的。
王舜撂下了筷子,冷笑一声:“今天专门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说这事?”
“她今年就二十九了吧,越往后拖,越难受孕。”
“你别想这件事,她身体不好。”王舜提及此,语气也变强硬起来。
王振宁寸步不让,对这他这唯一的儿子嘴下毫不留情:“她身体不好?这会儿你倒是会心疼了,你当年对着人家使得那些手段你当我一点风声没听说?”
王舜像是被人戳到伤处,脸色骤然变得僵硬,嘴唇也紧抿住:“那是以前了,再说那时候是她自己不听话。”
王振宁并不理会他这些嘴硬的话:“反正我不管你这些,你还是舍不得让她生,周末就乖乖跟齐家那位去见面。你自己考虑吧,别让我再催你,你不会喜欢我插手的。”他说完这些,就站起来了,背影冷硬,丝毫不给王舜留下什么回旋的余地。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回到家看见阿虞在地库里修着她白天不小心撞坏的出摊三蹦子。
阿虞蹲在那里,后面露出一小段细白滑腻的腰身,本就勾人心魄,偏那上面还有一片清晰的紫痕,那是昨夜里激烈时他给她留下的指痕。
王舜看着她的背影,这就二十九岁了,今年年底过了生日,不就三十了,可是阿虞的样子看起来跟她二十三岁遇上他那年没什么变化。
阿虞算着日子,昨天做过了,今天就不会做。
她心里觉得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王舜叫她回屋的时候动作也没有再磨磨蹭蹭的。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觉得有点累。
王舜出来的时候看见阿虞正侧着身子,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捧着本《殷墟甲骨卜辞研究》。
这本书是王舜花了好多功夫才从市面上给她寻了回来,她看了有些日子了。
阿虞听到王舜从浴室推门出来的声音,回过神来,把书倒扣在床头柜上,将自己收进了薄被里。
王舜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伸手把背对着他的阿虞搂住。
王舜不说话,阿虞更不可能跟他主动说什么。
况且阿虞今天本来就有些累,昨夜没休息好,现在躺在床上还觉得腰腿泛酸。
而王舜今晚明显有事压在心里,把头埋在阿虞的后脖颈处,一会儿摸摸阿虞的腰,过了会儿又又摸到胸口捏了捏。
阿虞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作乱的手惊得清醒,身子一缩,按住了王舜的手。
王舜这时候也将手收了回来:“你成天都不好好吃饭是不是?怎么感觉又瘦了?”
阿虞半睁开眼,看着黑暗中盈盈亮起的暖橙色小夜灯:“可能是最近天气热没胃口……”
王舜没再继续说话,总觉得有些许挫败,阿虞随随便便喂的小柴犬都肥成了那猪样,他暗地里请了几个有资格证书的营养师制定菜谱,阿虞也没见被他养胖几斤。
阿虞已经习惯王舜经常没事找事似的问话,但还是小心警惕的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回答他。
果然过了一会,一直扑在后脖颈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了。
这个姿势使王舜呼出来的热气都扑在她的后脖颈处,阿虞有点痒,但又不敢动作,怕把王舜弄醒,于是只得破罐子破摔似的往王舜怀里又钻了钻,使得王舜的下巴刚好抵在她的头顶的位置。
第二天,阿虞一大早就出去摊煎饼。
阿虞的煎饼摊干净卫生,每次回到家,管家都会帮她擦干净车上的油渍,但就是没有顾客愿意宠幸。
“老板,给我来个烤肠煎饼。”
正无限郁闷的阿虞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个顾客约莫三十多岁,脸是真的可以,他的五官深刻利落,头发不服帖的支愣着,把一米八多的身高拔到了一米九,皮夹克下的t恤勒出劲瘦精悍的身形,扭头说话时不经意显现出来的下颌线比自己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温辰屿刚刚从地宫博物院做完笔录正打算往刑侦支队赶。
恰好路过阿虞的摊子,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走上前去光顾她的生意。
阿虞开始像模像样地给平板鏊子刷油,用勺子往上面看似潇洒地甩了一团面糊。
然而面糊一上锅,温辰屿直接傻眼了。
一套S型摊面法不仅没把饼摊圆,还到处破洞。赶忙打了一个鸡蛋下去缝补面饼子上的坑坑洼洼,蛋壳却不小心掉在了饼上。一不小心没掌握好火候,面糊更是碎成了饼干。
只要温辰屿一质疑,阿虞开口就是“请你放心!”“请你相信我!”
温辰屿看她上天遁地地折腾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她一天销量多少,阿虞毫不犹豫回答:“每天都能卖完。”
一个智者曾经说过,这世上所有的成功,都来自于一份毫无缘由的自信。
为了让温辰屿打消顾虑,阿虞还安慰他:“我摊了十年饼,绝对没问题。”
然而嘴上说着没问题,神情却有些紧张。再也顾不上跟温辰屿扯皮,阿虞开始摆出一副全力以赴全神贯注的模样。
虽然态度极其积极投入,但是手法却一言难尽的生疏。别的摊主刷酱料是惜酱如金,舍不得多刷一点,她是直接当颜料一般往上涂抹,香菜葱花放在面饼上的同一个角落。
看着言行间透露着自信的虞老板,温辰屿真的很想怀疑她是不是来执行破案任务的便衣卧底。
本就缺斤少两的煎饼果子在装袋的时候愣是碎成了炒酸奶,油条香肠青菜面饼各过各的,完全没有团在一起的意思。
“不应该是完整的一个吗?” 温辰屿表情有些难以言说。
“哦,我这个是新式的煎饼,原创的款式。”
温辰屿此刻很想怀疑人生,但是看见阿虞依旧自信甚至有些自负地将面饼炒香肠青菜油条一铲子装进纸袋里,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看到她全程业余却享受的样子,温辰屿担心她该不会摊上瘾了吧。
“多少钱?”温辰屿想着以后再也不来她家买煎饼了。
“你看着给吧。”李清吾收钱时无比敷衍,犀利的眼神却四处乱瞟。
“5毛?”
“没门。”
“5块?”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