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伯前面容温和,举步朝温喜今走来,“我们是扶参派的弟子,感谢姑娘帮我们找到当康笔。”
疯批与病娇的结合体,温喜今脑中不断地出现这句话,心脏噗通狂跳,两只手紧张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以疼痛来稳住心神,“不客气。”
“不知姑娘是如何找到当康笔的?”
明明司伯前的神情和辞气都很和蔼,但温喜今总是忍不住打心底里发寒,“不是我,是银荷找到的。”
“仙长,是我帮喜今找到的。”银荷将温喜今先前教它的话重复了一遍。
司伯前看着温喜今的左腕,笑的意味不明,“看来姑娘有个很得力的助手,不耽误二位,别过。”
“仙长请等一等。”温喜今叫住司伯前,扑通一下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抱拳,“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是温喜今在衣饰间换衣服时,情急之中想出来的计策,如果司伯前肯收她为徒,哪怕他日后冲破封印,恢复魔君的本身,凭借着师徒这层关系,她也一定能多苟一些时间。
在不远处傍观的三人均是一脸震愕,居然有人敢拜他们的伯前师兄为师,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女之胆量,当世恐无人能及。
司伯前眼睫微垂,“我不记得自己收过徒。”
温喜今仰起脸,眼睛笑成两只月牙弯,“现在收可以吗?”
司伯前咬字清晰,缓缓道:“你根骨太差,如果能接受被我扒皮拆骨重塑肉身,我或许可以适当放宽收徒的限制。”
温喜今浑身一颤,退堂鼓打的分外明显:这师倒也不是非拜不可。
洞察到温喜今的表情,司伯前似乎来了兴致,“敢吗?”
温喜今如实道:“不敢不敢,我肉眼凡胎,被你扒皮拆骨就没命啦。”
挎弓背箭的男子担心司伯前对面前那位来历不明但勇气可嘉的女子发难,笑呵呵唤道:“伯前师兄,当康笔已经找到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本是想替那女子解围,谁知她不但不借势退场,反而问:“你们可以带上我吗?”
三人再次被惊到,难不成那女子只听过伯前师兄的名号,却并不知其人的性情?
司伯前轻挑唇角,“为何?”
温喜今站起身,一番慷慨陈词:“我的梦想就是和你们一样,成为斩妖除魔的大侠,虽然我现在根骨差,但我相信,只要我跟在你们身边,努力学习,勤加苦练,总有一日能拜入扶参派。”
“究竟是想拜入扶参派,还是拜我为师?”
司伯前眼睛笑眯眯的,温喜今脑中却警钟大作。
完蛋,方才那一番话明显有在利用他的嫌疑,温喜今赶紧替自己开脱:“既然伯前仙长不肯收我,那我就努力拜入扶参派,成为你的师妹。”
像是听见什么好玩的事,司伯前轻笑出声,“这个理由,说不服我。”
“伯前仙长是担心我的安全吗?”温喜今自以为地抬起左腕,“我有银荷,它可以保护我。”
银荷脆生生道:“没错,我可以保护喜今,我们不给诸位仙长添麻烦。遇到危险,诸位仙长只管弃了我们。”
听到银荷最后一句话,温喜今只恨没有及时捂住它的嘴,欲哭无泪:这哪能叫他们弃掉我们?银荷你也太为他们着想了,也太不替我们自己着想了。
司伯前捕捉到温喜今隐忍之下仍不慎露出的表情变化,笑容倏而加深,“有意思。”
温喜今一怔,旋即问:“仙长是同意了吗?”
“你找的理由都无法说服我,不如我给你找一个。你帮助我们找到了当康笔,我们欠你一个人情,你需要现场兑现。”
温喜今听出司伯前话里有话,眼下她没功夫去深想,只希望能够顺利地跟在司伯前身边,毕竟自己长命百岁的希望要靠度化他来实现,“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如果这样说能让你们带上我,那便是我的理由。”
颜花清见温喜今实在诚恳,她也确实替他们省了不少找当康笔的功夫,于是帮忙劝道:“伯前师兄,夜这么深了,不妨先让这位姑娘跟我们一道回客栈。别的事,明日再做打算。”
“明日一早,你和潘朱白带当康笔回扶参派,我与翁垂金往舟丘县。她,”司伯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喜今,“跟我们一同去舟丘县。”
面孔带有几分书生气的翁垂金抱手,“是,伯前师兄。”
颜花清追悔莫及:她就不该多这个嘴。
伯前师兄何其聪慧,听出她在维护那位姑娘,所以才把她支走。
那位姑娘要是当真与他们一同去舟丘县,面临危险时,伯前师兄绝对不会出手,而翁师弟又是一向听伯前师兄的话,倘若伯前师兄叫他不许插手,翁师弟必然只管傍观。
至于那只镜妖,修为实在太浅,根本扛不住大妖的攻击,伯前师兄是故意要置那位姑娘于险境。
温喜今却哪里知道司伯前的用意,听到他同意带她一起,满心满眼都只有兴奋,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颜花清和背弓箭的潘朱白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
客栈。
温喜今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像是渴了许久,两三口饮尽。
“今晚的月色真好,我要去窗台上晒月光。”银荷松开温喜今的手腕,一蹦一蹦跳上窗台,躺在那里,油锅煎面饼似的翻来覆去,力争两面都晒均匀。
温喜今走来窗边,被它的举动逗乐,“你喜欢月光吗?”
“我就是吸收月华成的妖。”
银荷停下动作,开始同温喜今讲述:
“我原本是被人挂在房前辟邪的镜子,那家人房屋的风水极好,我所挂的位置每晚都能照到月光,久而久之我就生出了神识。十五年前白鹅书生捉了我,把我关在房里,我只能晒一点从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
温喜今无比同情银荷的遭遇,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白鹅书生已经不在了,从今往后,你想怎么晒就怎么晒。”
银荷打了个哈欠,“喜今,我困了,要睡觉了。”
话落的下一瞬,温喜今便听到一丝轻微的鼾声。
她笑了笑,也躺进床里,刚要闭眼,小圆豆的声音像惊雷一般在脑中炸开:“恭喜喜今成功接近男主司伯前。”
温喜今的睡意瞬间被炸没,她苦笑一声:“谢谢啊。”
小圆豆:“桌上的匣子里有纸笔,喜今需要把每日的剧情记录下来,完整地写出这本小说。”
温喜今侧头看向桌子,多了一只刻纹的翻盖黑漆匣。
“可是……我不会写小说啊。”
虽然她写过两百余篇旅游日记,其中还有不少百万转发量的爆篇,但游记与小说有本质的区别,简单来讲就是,两者之间有壁。
小圆豆:“喜今的游记写的很好呀,我每一篇都认真阅读过哦,转发量最高的那篇,我还在同事们面前朗诵过呢。”
温喜今脸“唰”地一红,虽然是自己写出的文字,但一想到被人当众朗诵,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小圆豆:“喜今可以当成日记来写,只需要记录下重要的事。再就是,注意剧情的连贯性哦。”
匣子体积不小,不能直接揣到身上,温喜今有些担忧:“万一被司伯前发现了怎么办?”
小圆豆:“喜今请放心,匣子是粉红穿书……不对,绯红穿书系统特制的,只有指定的穿书人可以打开。”
温喜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问:“今晚就开始写吗?”
小圆豆:“今天的剧情不多,喜今可以等明天结束后一起写。夜已深,喜今晚安,好梦。”
次日,温喜今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本是想去看窗台的银荷,目光扫过桌子时,猛地发现那里坐了个人。
被迫苏醒的困顿登时一扫而空,迷蒙的视线也刹那间恢复清明,出现在她房中的不速之客居然是司伯前。
温喜今“噌”地一下坐起身。
司伯前左手撑在太阳穴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喜今,桌上放着那把可斩万妖的越岭剑,他温温一笑,“醒了,我在这里坐了好久。”
温喜今勉强扯起嘴角,“伯前仙长,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司伯前眼含柔光,“我们要出发去舟丘县了。”
温喜今赶紧下床穿鞋,“我这就起来。”
颜花清和潘朱白天将擦亮就离开了客栈,踏上返回扶参派的路途。
千字大纲里提及最多的就是寻找荒古神器的事,一共五件神器:当康笔、乘黄伞、金蟾璧、陆吾鼎,以及青鸾镜。
扶参派掌门司不惑让他们寻找神器的目的,于司伯前而言有点虐心。
司伯前本是魔界圣君姬商,那时五大神器均为他所有,后来遭到重臣的背叛,五件神器被尽数盗走。
那人虽然成功盗走神器,却无力杀掉姬商,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他打成重伤,断筋碎骨,鲜血漫山,最后用青鸾镜封印在赤元之境。
二十年前,扶参派的上一任掌门段繁缛察觉到封印姬商的神器之力式微,他拼尽毕生修为进入赤元之境,封印了姬商的记忆,并使他退成婴儿形态,带回扶参派交给当时还是长老的司不惑,嘱咐司不惑一定要找到散落在人间的荒古神器,诛杀姬商。
司不惑听从段繁缛的嘱托,给变成婴儿的姬商取名司伯前,抚养长大。
至于司不惑为什么要派姬商本人来寻找神器,是因为当世无论修道之人还是妖魔,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荒古神器,也就导致假货遍地开花,甚至不少人家中都收藏着五大神器的摆件。
即便有人手里拿的是真神器,像是白鹅书生,他们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根源就在于,神器均处于沉寂的状态,只有把五件神器全部找齐,让神器之间互相催动,方能醒灵。
唯有曾经拥有过五大神器的司伯前,在神器沉寂的情况之下,依然可以辨认出真正的神器。
派司伯前出来寻找神器,司不惑内心其实是极度不安的,但又别无他法,所以他万般叮嘱司伯前,每找到一件荒古神器都必须着人尽快带回扶参派,不得因任何事情耽搁。
***
马车里,温喜今和司伯前相对而坐,翁垂金在外面驾车。
路面凹凸不平,温喜今被颠得晕头转向,她数次想开口与司伯前攀谈,都被一阵继一阵的颠簸打断。
不禁羡慕起司伯前,他一上车就开始闭眼打坐,再剧烈的颠簸都影响不到他,温喜今甚至觉得,哪怕马车突然翻个底朝天,司伯前也能稳如泰山。
一阵起起伏伏的颠簸后,终于驶到一段平稳的路面。
温喜今松了口气,迅速整理好表情,准备启唇,却不料车身猛地一跌,旋即又高高跃起,温喜今本能地向前一抓,只觉得触感有些温热,回过神来一看,当场石化。
她竟然抓住了司伯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