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

    昨晚回到客栈,颜花清特地来温喜今的房间叮嘱她,绝对不可以触碰司伯前的身体,头发丝也不行。

    曾经有一只猫妖,仅是用爪子轻轻点了一下司伯前的肩,那只爪子当场被他砍断。

    司伯前从小就不喜欢有人碰他,包括他的师父,扶参派的掌门人司不惑,也不轻易触碰他的身体。

    关于这一点,千字大纲里倒是没有写。

    温喜今好奇地问颜花清:“那要是人碰到他的身体会怎么样?”

    颜花清只说了一句:“骨头脱臼都是他仁慈。”

    温喜今又问:“那如果是无意碰到的呢?”

    颜花清:“在伯前师兄那里,只有碰到或者是没碰到,没有有意还是无意的分别。”

    至于背后的原因,没有人敢问,司伯前也从来不说。

    司伯前睁开那双犹如点漆的眼睛,笑得十分和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且脾气很好的感觉。

    温喜今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他的笑容迷惑,清醒,一定要保持清醒。

    “伯前仙长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温喜今触电似的缩回手,又用另一只手“啪啪”地拍打那只抓住司伯前的手,像在教训惹出事的顽童,“你这只可恶的手,给我老实一点。”

    司伯前笑意不减,手却轻轻搭上越岭剑的剑柄,“需要我帮忙吗?”

    生怕司伯前下一秒就拔剑砍来,温喜今飞快地把那只手藏在背后,内心慌的厉害,表面却还要维持假笑,“这等小事怎好劳烦仙长,请仙长继续修身养……”

    “嘭”的一声,车轮撞到一块大石,温喜今梅开二度。

    更要命的是,她这次居然直接扑到了司伯前的怀里,两人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大面积接触,温喜今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俄而,头顶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温姑娘这次需要我帮忙吗?”

    “伯前仙长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温喜今惊鸟似的往后缩,离开司伯前的胸膛,“我这就出去。”

    顾不得马车的颠簸,温喜今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往外爬。

    身后,司伯前冲外面驾车的翁垂金说:“如果温姑娘不慎掉下马车,不必停。”

    温喜今的头已经探出车帘,听到司伯前的话,身体猛地一僵。

    “是。”

    随后,翁垂金爽利的回应声被风刮进温喜今的耳中。

    现在,她的头在车厢外,身体在车厢内,一时间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姿势颇有些滑稽。

    也不晓得银荷那家伙上哪儿去了,醒来就没有看到它,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也不见它的踪影,要是银荷在这里,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欲哭无泪,温喜今权衡之下,一点一点退回车厢,脸上挂起个自认为无害的笑,“伯前仙长,打搅了。”

    司伯前看她身体贴紧厢壁,两条手臂死死地抱住窗沿,神情紧绷,恨不得跟车厢合二为一,禁不住笑出了声。

    温喜今知道司伯前在嘲笑她,但她却生不起脾气,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寿数太短,不然谁乐意搁这里遭罪。

    旋即,温喜今又在心里自我安慰:嘲笑总比砍手好,这具身体可是我自己的,经不起折腾,得小心保护着,怎么也不能四肢俱全地来,最后却缺胳膊少腿儿地回去吧?

    这一路实在难捱,翁垂金驾马的速度很快,温喜今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儿颠出来,那感觉跟坐过山车似的,非常要命。

    正值初秋时节,清晨的山里格外要冷一些,凉凄凄的山风从车窗呼呼地刮进来,吹得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原本红润的一张脸像是褪尽了血气,变得十分惨白。

    真是遭了大罪。

    一路的颠簸,加上早上走的太急,温喜今一口饭没吃,双重折磨之下,终于支撑不住,猛地晕了过去,倒在司伯前的怀里。

    司伯前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姑娘,若有所思地端详一阵后,将越岭剑放到旁边,冲外面喊:“停车。”

    “吁……”

    翁垂金迅速拉停马车。

    ***

    温喜今醒来时发现马车停下来了,自己躺在车厢的中间,越岭剑放在她的左边。

    不见司伯前。

    她揉着晕沉沉的脑袋坐起来,掀开窗帘,看到翁垂金坐在火堆前在烤什么东西。

    “咕咕咕……”

    肚子发出饥饿的鸣叫,温喜今猛吸一口山里的空气,脑袋里的昏闷感逐渐减轻,她缓缓挪出车厢,跳下马车。

    温喜今捂着肚子,身姿轻盈地跑向翁垂金,“垂金仙长,你在烤什么?”

    翁垂金头也不回,“野兔。”

    温喜今在翁垂金旁边坐下来,两手托住脸,认真地看他烤野兔,那眼神几乎要拉丝,像是在欣赏大师手里即将完成的绝美艺术品。

    野兔被处理的很干净,用一根比秤杆还粗的树枝穿起,在火里烤得滋滋冒油。

    这只野兔的个头不大,仅够一个人吃,温喜今被肉香馋的咽口水,“垂金仙长,这是烤给谁吃的呀?”

    翁垂金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只野兔,表情看起来非常认真,“给姑娘你。”

    温喜今顿时眼冒亮光,“太感谢你了,我都饿的不行了。”

    “诶?怎么没看见伯前仙长,他去哪里了?”温喜今这才顾的问一问司伯前。

    “车顶上。”翁垂金的口气一贯的冰冷无温。

    温喜今霍地回头,果然看见司伯前站在车顶,衣摆被风猎猎吹起,宛如一头振翅欲飞的鹰。

    两人视线相交,司伯前非常自然地勾起一个笑,明明曾经是统领整个魔界的人,周身的气质却比神仙还要清和。

    司伯前的笑容太具有欺惑性,温喜今怕再看多看几眼都要忘记他是魔头这回事,匆匆忙忙回他一个笑,赶紧转回脸。

    还是眼前这只快要烤熟的野兔比较实在。

    等温喜今吃完野兔,翁垂金把火堆一埋,三人继续赶路。

    肚子被填饱,温喜今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一扫先前的乏软,抱住车窗沿的手臂也变得更加用力,依然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也许是山路变得更加崎岖,翁垂金驾车的速度倒是比之前要慢一些。

    圆日当空,金灿灿的阳光倾洒下来,拂进窗里的山风都带着一抹舒适的温度,温喜今心情也跟着变松和,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伯前仙长,我们还有多久才到舟丘县啊?”温喜今回过头,问对面盘膝而坐的司伯前。

    司伯前睁开眼睛,乌黑的瞳子里噙的是一如既往的温煦,“再翻两座山头就到了。”

    温喜今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将脸转向窗外,仰头去望空中的飞鸟。

    阳光照得她皮肤仿佛在发亮,一缕鬓边丝被风拂向后面,像一根柔软的柳条在司伯前眼前飘动不息。

    ***

    到舟丘县已经接近黄昏。

    守城的卫兵正在关闭城门,翁垂金跳下马车,小跑到城门前,拿出一块铜做的牌子,从只剩拳头宽的缝隙里递进去。

    其中一名卫兵核验了一下牌子,随后表情恭敬地递还给翁垂金,与另一名卫兵又把城门向左右推开。

    温喜今撩起窗帘望向外面。

    夜幕尚未降临,舟丘县的街道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

    沿路的店肆要么已经关门,要么正在关门,似乎都打算抢在最后一抹霞光消失于天际之前回家。

    温喜今回过头,看到司伯前已经睁开眼睛,她也终于可以问一问舟丘县的事,“伯前仙长,舟丘县闹的到底是什么妖怪啊?”

    司伯前面带笑意,“打更妖。”

    温喜今看过不少奇幻小说,打更妖还是头一回听说,“可以具体讲一讲吗?”

    司伯前倒是有耐心地跟她大致讲了一下打更妖的事。

    六日前,舟丘县的五名更夫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尸体被丢在墙外的水沟里,还被极其残忍地拔掉了舌头。

    起初,舟丘县的人以为是附近的山贼干的,他们自行挨家排查后,却没有人家里有贵重物品丢失。

    更夫暴毙的第三日,子时,睡梦中的舟丘县人惊悚地听到敲梆子的声音。

    五名更夫的被害案还在查,县衙也还没来得及再聘更夫,是谁在三更半夜打梆子?

    很快,打梆子的人开口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声音竟然是三日前被杀害的五更夫的其中一个,孙老二。

    整个舟丘县的人都听到了孙老二的声音,从子时到卯时,走遍舟丘县的每一条街道。

    很多年前,打更妖短暂地出现过一次,数量十分庞大,逼得各地宗派,无论实力强弱,纷纷站出来诛杀打更妖,而这一诛就是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间,各地都没有打更的人,严重影响到人们的生活。

    在各宗派的努力之下,打更妖的数量逐渐减少,直到完全消失。

    后来,各宗派做过一次粗略的统计,二十余年间,被诛杀的打更妖有近六千只。

    之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里再没有打更妖的出现,各地陆续重启打更,人们终于恢复了正常生活。

    在那次被集体诛杀之后到现在,将近四百年的时间里,打更妖都没有再出现过,所有人都以为打更妖被灭的干净,没想到四百年后的今天,打更妖居然卷土重来,而且比四百年前的那一次更加凶残。

    四百年前的打更妖专摘打更人的舌头,而且是活摘,虽然不直接杀人,但被它摘走舌头的打更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它们把打更人的舌头放到自己的口中,模仿打更人的声音,一到子时就出来敲梆子,虽然是在外面,却让人感觉像是在枕边敲,完全可以称得上噪音。

    四百年后,打更妖出现在舟丘县,不仅摘打更人的舌头,但凡有人在夜里说话,都无一例外被打更妖摘掉了舌头,尸体丢到城外的水沟,一时间闹得舟丘县人人自危。

    司伯前一行人是在两日前接到司不惑发来的诛妖令,命他们找到当康笔后,即刻前往舟丘县诛杀打更妖。

    温喜今听完瞬间变了脸色,她睡觉有个不好的毛病,偶尔会说几句梦话,这放在舟丘县,纯粹就是打更妖的活靶子。

    斟酌两秒,温喜今果断开口:“伯前仙长,今晚我能跟你住一间吗?就在角落支张榻,绝对不影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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