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
俞未晚离开后,本想直接回去练剑,却在经过季潮生屋子时退了几步。
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师弟?”
她一边推门一边探头,正巧与坐在院子一旁石桌上的季潮生对上视线。
季潮生掩嘴小声咳了几口,问道:“小师姐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俞未晚合上门,快步走近他身边,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还好!已经退烧了,你知不知道你身子骨虚,这才刚好一些,你就在外头见风!”
她眼角瞥到桌上摆着的朱砂,符纸一类,将其按类别收好,“潮生!我知道你勤奋刻苦,但偶尔也需要休息休息,劳逸结合!”
俞未晚说着说着见旁边的人没了声,转过头去,只见季潮生支起手臂,嘴角含笑,一直看着她。
她有些莫名,“看着我干什么?”
“小师姐好看,”季潮生嘴里的情话张口就来,似乎昨日迈出这一步之后,他的心思便再也不加掩饰了, “而且……也很久没有像小师姐一样那么关心我的人了!”
他的桃花眼闪了闪,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有些朦胧,声音也带着些委屈,“我以为……经过昨日之事,小师姐这些时候可能会疏远了我,起码,不是今天,就能来看我。”
“哪件——”
俞未晚在他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中,将话咽了下去。亏的他提醒,她想起那个被她强行遗忘的,昨日的,尴尬的吻。
“……”
她的心思一向直来直往,因此只是稍加思索便想好了结论。
“潮生!”
俞未晚面上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然后轻轻唤了他的名字。
饶是季潮生也不免得紧张起来,虽说他改变了方针,但……这些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清清楚楚的知道。
但他并不后悔,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放纵,挺好。假以时日,想必他终究会有爱人的能力。
“嗯?”
季潮生轻轻哼出一个上扬的疑问。
俞未晚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你听我说,昨日……”
她顿了顿,继续比划道:“昨日呢,是因为你病得太糊涂了,再加上头昏脑热,可能,大概,应该是将对我的感激错认成了喜欢。”
她越说越肯定,掰着指头跟他解释:“你看呀,你最初认识的人只有我一个,雏鸟情结你懂吧!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比我小,所以我想跟你说,你还小,可能不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季潮生听完嘴角耷拉,他垂下眼帘,俞未晚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却看不见其内,她只听得见他一声苦笑。
“小师姐,拒绝我也不用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是感激还是喜欢,我分得很清楚!”
他伸出手,握住俞未晚的手,强硬地按到自己心脏的位置。
“小师姐,你觉得呢?”
俞未晚只觉得那被按住的地方砰砰直跳,一路跳到她手上一样,她着急忙慌地将手抽了回来。
“我……”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在她乏善可陈的岁月里,除了练剑便是除妖。从未有人这么直白的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季潮生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咳了几声,唤回俞未晚的注意。
“所以,不明白感情的不是我,是你才对,你真的明白自己的感情吗?”
“我……”
季潮生继续循循善诱,“小师姐,如果我受伤了,你会不会心疼,会不会过来特意照顾我?”
“会,但——”师兄受伤了,她也一样会的,因为他们是师兄师弟呀。
“好,那下一个问题。”
季潮生根本不等俞未晚回答,或者说,他就是要当机立断,扰乱思绪,让她顺着他的思绪一步步。
……
答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俞未晚明显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她听到季潮生问道。
“好啦,小师姐,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季潮生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满是柔情,“刚才,你有没有感觉到心跳加快过?”
俞未晚想了想,然后很果断的摇摇头。
季潮生笑了一下,如昙花一现,稍显落寞,“那就说明小师姐可能还没喜欢上我吧,不像我,早已对小师姐情根深种了!”
“……”
俞未晚从一开始的紧张,茫然无措,到现在已经一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状。
毕竟,任谁短短半天内听到这么多句喜欢,也会心如止水的吧!
她顿了顿,很冷静地分析:“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不太懂感情。所以抱歉,我回应不了你,没办法做出承诺。”
“没事的,”季潮生一愣,他在俞未晚脸上似乎看到了蓟归的影子,都是那般不会轻易承诺的人,“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师姐啊,如果你现在回应我,那才不正常。我会等你,无论你是喜欢还是拒绝我。”
“……好。”
俞未晚见没啥要事,便起身要走。
季潮生拉住她的手,仰头问道:“那,小师姐还会像今天一样,不会因为我戳破了心思而避着我吗?”
俞未晚即便有这个心思,这回儿被这么直白说了出来,也不能说,何况她还没有。
她拍拍季潮生的肩,“放心,不会避着你的。喜欢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这事重大,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不能因为感激之类的就当成爱情,所以,我会好好想清楚。”
“即便,”她顿了顿,“我不喜欢你,无关情爱,你也还是我最最最好的小师弟。”
……
一连几天过去,天衡山风平浪静,平静的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蓟归除了日常威胁珠子里的幻灵外,撬出一点微末的线索外,没调查出什么更加有用的线索。
这日,他路过俞未晚的屋子外,听到几声咳嗽。
他练剑的脚步一转,拐去了俞未晚的院子。
只是他推开门的时候,屋子内正巧有一个长身玉立的人正要出来,正是好久没在他面前出现的季潮生。
这是自那次不怎么愉快的问询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都互相一愣。
季潮生率先开口道:“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蓟归有些好笑,“这话说得,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还要问问你,你为何出现在师妹房内?”
“当然是因为小师姐需要我,所以我才来的啊!”季潮生站在台阶之上,像个胜利者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他轻笑一声,“大师兄当然可以来啦,只是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呢!”
“我想小师姐或许不太乐意看到你吧!”
“是吗?”蓟归走了几步站上台阶,两人视线齐平,他说道,“我倒是觉得,我跟师妹之间的事,旁人太过置喙也不太好吧。”
他走上前去,正要推开那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想要什么我不拦你,只要你凭能力拿得去便拿。只是,师妹单纯,请你不要将她的感情当作儿戏。”
“大师兄这话说的,小师姐如何对我我自是知道,”季潮生紧随其后,“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蓟归手一顿,他当然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果真如陆槐所说,连伪装都不伪装,开始明牌了。
“师兄,”季潮生叫了他一声,“小师姐刚喝了药睡下了,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蓟归一顿,“我不扰她,只是看看。”
季潮生像是不信一般,跟着他一前一后的进去了。
果真如季潮生所说,俞未晚的确睡着了,只是睡的似乎有些不太踏实。
蓟归伸手感受了下俞未晚额头的温度,还好,不是很烫。
他看了眼俞未晚身上盖着的两床被子,默了默,还是将被角紧紧给她掖好。
身子骨一向强健的师妹如何会感冒,不用他多作猜测,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时不时掩唇咳嗽之人,是谁过了病气不言而喻。他第一次内心生出些许不合时宜的迁怒。
“小师姐需要静养,大师兄你看过应该也放下心来了吧,”季潮生见坐在床边的人怎么看怎么碍眼,“小师姐是因为照顾我过了病气,我自是会好生照顾着的。”
即便如此,蓟归还是一步三回头,直至走到门边,床上的人似乎低低说了些什么话。
蓟归一听,以为师妹醒转,忙回头去看。
床上的人似乎陷入梦魇,嘴里不住说着些胡话。
“蓟……季……”
床边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俞未晚叫的是谁的名字。
也直到这时,两人才发现。
他二人的姓氏如此相同,读起来,一模一样。
好在床上的人没让两人多想。下一秒,两个字吐露了出来。
“……潮生……”
一时间,一人眉开眼笑,一人沉默不语。
还是季潮生俯下身子,在俞未晚耳边说道:“我在的,小师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下午再来看你!”
而俞未晚似乎听到了一样,呼吸逐渐转的平稳,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
季潮生支起身子,看着一旁僵硬的蓟归,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师兄,走吧!”
“……你,”蓟归张了张口,半晌才说出话来,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切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昨日,他好像只是昙花一现般的沾沾自喜,“这几日,麻烦你照顾好她了。”
“这是自然。”
季潮生看着蓟归狼狈的落荒而逃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扬笑的嘴角才垂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那都是他刻意制造的结果。
在早前一刻,
小师姐嘴里叫着的人,是蓟……归!
没有人知道,除了卑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