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窗外更深露重,蓟归站起身来,将敞开着窗户的叉杆取下,窗户顺势合上,遮住满室光辉。

    这珠子被他随意扔在桌上,蓟归不再管它。

    他原本想过将这祸害给丢掉,但……临门一脚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个狐假虎威,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的绣花枕头,算不得什么威胁,最重要的还是它背后从未露面之人。

    既然那人特意将它送来,又不设防地让他猜出这就是操控清一长老入魔的媒介,就是算准他一定不会丢掉。

    一定,不会丢掉能够证明沈清一清白的证据。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明晃晃的陷阱,那人有恃无恐。

    但蓟归不得不跳。

    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且看谁技高一筹,笑到最后。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俞未晚就敲开了对面的房间。

    “师兄,那,那个,”她俯身侧耳聆听房间内的动静。

    下一秒蓟归便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门,俞未晚猝不及防地一头向前扎去,却被一只手按住额头,往后抵了回去。

    等俞未晚站稳后,他才低垂着看向她,问道:“叫我何事?”

    俞未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连两次都在师兄面前闹出笑话,她有些尴尬,语速飞快道:“就是,那个,我昨晚喝醉了,但我那些话说的都不是醉话。”

    她抬起头,再三确认道:“所以,师兄你说的话还算数吧!”

    蓟归又好笑又无奈,他敲了敲俞未晚的头,这小脑瓜里整天琢磨些什么呢,怎么,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算数的,如果你没听清,可还要我再说一遍?”

    “不用不用,”俞未晚连连摆手,然后推开蓟归,“师兄,你别靠的这么近,大早上的,热!”

    蓟归一头雾水,看了看自己与她的距离,十分正常。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热……吗?!

    他正想出口问她昨日还没说完的话,就看到俞未晚急急忙忙地推开他跑走了。

    ……算了,看她不着急,想必问题不大。

    俞未晚刚跑出院门没多久,迎面就看到陆槐走了过来。

    “哟,小师妹,这么早就来看你师兄啦?”

    俞未晚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末了,她问道:“陆师兄,那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平日我可见你不到日上三竿不见人影的,今儿个这回怎么这么早?”

    在俞未晚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怀疑视线中,陆槐耸耸肩,“这不是季师弟身体不好,我这个做师兄的,特意早起看了眼他,这不看完师弟便来关心关心大师兄也有错?没想到居然被小师妹误会成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他顿了顿,唱念做打:“小师妹这一番话,师兄我听得,实在是太伤心了!”

    俞未晚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她从小在天衡山长大,每日里不是除妖便是练剑,哪里斗得过在红尘摸爬打滚好些年的师兄呢。

    是以,她慌忙摆手,磕磕绊绊说道:“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习惯性的呛你几声!”

    她嘟囔着嘴,小声道:“谁让你现在没个正形,整日里胡说八道的,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小师妹此言差矣,我说的可是句句发自肺腑,你要不信,我将——”

    “打住,陆师兄,您赶紧打住,赶紧去看师兄吧,再不去他可能就练剑去了!我去瞅瞅师弟怎么样了!”

    俞未晚不等陆槐再说些什么,赶紧落荒而逃。

    陆槐见状笑的不行,看来,逗逗师妹也别有一番乐趣,给他平淡而又无趣,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里增添了几丝乐趣。

    他抬脚往蓟归的住处走去,也不知昨日经过他提点,他两人又是谁能胜出?

    不出俞未晚所料,陆槐刚踩上台阶,蓟归就拿着剑出来了。

    “诶,蓟归,你这沉闷的性子也该改改了,我刚碰到小师妹,她说你等会儿就出门练剑,”他无奈地拍拍蓟归的肩,语重心长地劝解道:“我说你啊,心思可不要太容易猜。”

    “这俗话说得好,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没有意义,你也该活泛起来了。”

    蓟归眼皮一抬,问道:“你这话说得,像看破红尘一样,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是各种八卦就是大彻大悟!”

    “哥哥我呀,那经历可叫跌宕起伏,波澜诡谲,没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蓟归点点头,十分理解,“行吧,那有空再聊,我先走了!”

    “别呀别呀,你们师兄妹怎么一个样,见了我就跑。”陆槐忙按住他的肩膀,“别急着走哇,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你跟季师弟谈的如何了?可有试探出什么?”

    蓟归看了他一眼,“平日不见你怎么关心此事,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陆槐闻言一叹,“唉,这不是关心关心天衡山吗,我跟你说,我今早去见了季师弟,他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

    “他居然不知怎的,问起我怎么追人来了,”陆槐双手一摊,甚是无奈,“你说我知道个啥,虽然是有很多红粉知己啦,但都是人家追的我,我也不会追人呀!”

    蓟归双臂抱着剑,颔首道:“我也觉得,虽说你道理一套一套的,就是不怎么实用。”

    “……”陆槐一噎,自己说自己可以,别人说自己不行,那可不行,但正事要紧,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论其他。

    陆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怕被这耿直的两师兄妹给气到说不出话来,他说道:“行吧行吧,咱这方法只适用我这般的美男子。不说这个了,你真没调查出什么?”

    蓟归摇摇头,这事牵扯的太多,他没打算说出口。他抿了抿嘴,还是开口问道:“师弟还说啥了吗?”

    “说了很——”陆槐看他那紧张的模样,拍拍道,“多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小师妹是啥性子,问我也白搭。”

    “我说你呀,长点心,季师弟怕是已经要明着来了。我看呐,喜欢你师妹是真,想要天衡山也是真。”

    “……我知道了!”

    蓟归正准备要走,临行前看到陆槐的腰间随身挂着一支笔,他有些奇怪,问道:“怎么突然带着这个?”

    陆槐低下头,看了眼腰间,一脸恍然,说道:“你说这个啊,最近跟季师弟走得比较近,你也知道他重心在符修上头,我指点指点他,便忘了摘下来。”

    他为了防止蓟归误会,忙解释道:“你一走走了好些天,我这不是替你探探底嘛,你可别想多了!”

    “……”蓟归没应他,只是转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也是他看到毛笔那一刻才想了起来,“我去过后山了,你的字迹……怎么跟小时候不太同了?”

    陆槐笑道:“当然啊,那是守卫弟子替我写的,你要是想要我的墨宝,这就进屋给你写!”

    他作势要拉蓟归进去。

    蓟归紧盯着他,半晌后才开口淡淡道:“暂时不用了,有需要叫你。”

    两人寒暄片刻,就此分道扬镳。

    陆槐走到回程的路上,抛了抛腰上的毛笔,兀自一笑。

    看来是怀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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