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归抬眼看了下这间院子,抬脚就要跨入门槛。倏地又顿住脚步,朝着身边的人道,“算了,你将证据拿出来吧!”
江拾这时候哪能依他,他胡乱憋着借口道,“哎呀,那证据在咱们分舵的密室,只能看不能轻易拿出来的。一旦拿出,就会启动机关,这分舵便会自动闭合被流沙覆盖,到时候咱们全都插翅难逃。”
“是吗?”蓟归抬头看着院子屋顶对角处的飞檐翘脚,那里系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他又看向相邻处的飞檐,也同样系着铃铛;若是不出他所料,想必这间院子的飞檐上都系着铃铛。
他曾听闻掌门说起过江鹤之的绝技,千丝万铃:据说这些铃铛分布如同蛛丝一样,你只能看到其中一个,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还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铃铛。一旦输入灵力,这些铃铛之间便会互相联结,里头的人便会困绞在其中,慢慢失血而死。
那时他问:“师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您亲眼见过么?”
俞怀序笑道:“哈哈,当然啦,我曾在大战中亲眼见过他那一手出神入化,将万千妖魔斩杀于无形之中的本领。如果没有我的话,想必仙门魁首非他莫属。”
蓟归似懂非懂,“所以他天天跟您斗,是因为忿不过你抢走了这个位置吗?”
“是也,非也,他想要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那是?”
“……如果你能等到为师将这个位置传给你,并且你能成功守住的时候,你便知道了!”
“那……师父,如果我有一天要是被困在江仙长的千丝万铃中,该如何呢?”
“那便是为师等会儿要交给你的了,……你知道蛛丝最怕什么吗?”
江拾看蓟归的眼神在屋顶上瞄来瞄去,想来怕是发现他们的阵法了吧!
他记得大小姐在布置完成后曾跟他们说过,这个阵法不是毫无察觉的,若是碰到懂行之人,便会注意到檐上的铃铛。
但他们若是只发现了飞檐上那几个特意摆出来引人耳目的铃铛便会掉以轻心,殊不知已经踏入杀阵。
若志同道合,就欢迎;若分道扬镳,就绞杀。
他们曾借着这个阵吸纳了一批高人,也借着这个阵,杀了更多的修士。
江拾曾问江在卿:“大小姐,如若我们碰上恰好能破此阵的人呢?”
江在卿闻言一愣,娇笑道:“这个世上,能解此阵法的只有俞怀序一人,若是再多,也只可能是他门下两位徒弟,你们将他二人的面貌记上,避开就是。”
江拾收回思绪,内心笑面前这人不知天高地厚,想来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真的,千真万确!我们怎么敢拿性命开玩笑呢!”当然是拿你的性命做玩笑才对!
他催促道:“大侠,我们赶紧进去吧!”
“走吧!”蓟归收回视线,不冷不淡地说道。
七拐八拐进了那所谓的密室后,蓟归朝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央那个铁盒问道:“就是这个?”
江拾朝身后的人使了使眼色,走上前道:“没错,就是这个,这个机关就让小的为你打开,大侠切莫碰到哪里,到时候误触了机关麻烦就大了,任你是大罗金仙怕是都逃不出去了。”
江拾走上前去,双手在那个严丝合缝的铁盒子上下左右的摸索。
随着“咔哒”一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蓟归就看到铁盒从中对半分开,半截带血的书信赫然出现在眼前。
旁边江拾还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就这一封书信,但咱们有十支小队嘛,所以——”
蓟归此时已经将那书信上面的字一目十行地扫视完,他接话道:“所以就将一封信撕成十份?”
“对啊,咱们每个小队都有业绩的嘛,你放哪支都不太合适,又不能临摹。大家伙儿一合计,干脆平等分作十份了呗!”
“……”蓟归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就这巴掌大的一张纸,你能让我看出点什么?”
江拾颇为神秘的一笑,“诶,所以说大侠还是太心急,这不是让你确认一下真迹咱再上摹本嘛!”
他拍了拍手,“川子!拿上来!”
川子从外头拿过一张黄纸,江拾随手接过,将其递给蓟归,“咱们这是用涂过黄蜡的纸覆在真品上进行的摹本,字迹几乎一模一样。你看完便知道了!”
蓟归接过,开始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字迹他认不出,这内容,他也从未见过。
“俞兄亲启:”
“一别多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曾应允过的事,……尊上如今养精蓄锐,只盼你等里应外合,共举拿下这人世。到时你依旧是你的魁首,而你所求之事,皆可实现。”
信的落款是一个“一”字。
蓟归心中一紧,又是“一”,他不由得联想起清一长老那事。在一切盖棺定论的适合,清一长老自裁于牢中,甚至都不为自己辩解几分。证据很明显,大家所见皆是人证,一切似乎都已经水落石出。
而今他看到这封信,这个落款的笔迹与清一长老相似,却又显得稚嫩。
仿佛是初学者,临摹他的字迹还不成熟。这一切似乎又将清一长老牵涉其中,蓟归仿若掉入了有人精心准备的陷阱,而前方迷雾重重,一切扑朔迷离。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的?”他攥着这封信的力气有些大,将黄纸都捏皱了。
江拾看到这一幕,心下安定几分,看来这魁首的滤镜怕是已经粉碎了。不瞒他说,他第一次见这封信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俞仙首居然与妖魔勾结。
他们人族怕不是要成为妖魔圈养的对象,这样的未来,还有未来吗?
这样的魁首,还值得追随吗?
蓟归又问了一遍,“这信,什么时候的?”
“约莫十多年前,是江仙长偶然得到的。”江拾回道。
十多年前,正是偃州江家开始有动静,想谋求仙门魁首位置的时候,难道,他一直以来错了?
不不不,这绝无可能。
江家总得给自己一个师出有名的名头,说不定这信便是他自己伪造的,而且里头又没有掌门的信物,大街上随意拉上一人也可故意栽赃陷害。
只是……
这与清一长老相似稚嫩的笔锋又是谁人书写呢?
蓟归脑海里一团乱麻,他没想到只单单前来验证季潮生一事便会牵出这么多没头绪的事来。
难不成清一长老是被陷害的,那奸细还藏在天衡山呢!
十年磨一剑,就为了今朝?
“大侠,这下你总该信了吧!”江拾小心翼翼地问道。
蓟归抬起眼帘,将这信撕得粉碎,“没有俞仙首的信物,只凭一封莫须有的信,你们便私自囤兵。若俞仙首有过,禀了仙门督查便是,你们私下叩了这信件,怕不是做贼心虚?!”
见蓟归撕破脸皮,江拾也一改笑意,他拍拍手,“呵,到了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不回头,那知晓这么多秘密,你今日也走不出去了!”
“千丝万铃,启!”
他拍拍手,周围小弟各司其职,咬破手指,按在地上。
阵成!
千丝尽线,而蓟归则站在最中央,被丝线紧紧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