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往记辛的方向赶时，脑子里全是刚才清汉女突然出现后的画面。

    葬礼的队伍进行得很慢，温尔有大把的时间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故意和其他人拉开距离，然后悄悄跟记辛说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记辛哼笑：“好玩。”

    她不会说实话，主要觉得矫情。

    在这个副本待了这么久，百岁左右的人要是说‘为了让相似者活下去来达到救赎曾经的自己这一目的’，记辛会不好意思。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何必在这些时候多说。

    记辛并不想给温尔添太多麻烦的回忆。

    而温尔当然也不会相信记辛这种说辞，只是对方不愿意讲，她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非要去逼问。

    忽然远处有成群飞鸟吵闹着飞起来，那块那么大的黑烟和火光温尔不是看不见，所以这也就显得她这边过于平静了。

    记辛比她能多感觉到一点，所以在清汉女出现的前一秒现身给温尔挡了一刀。

    “嘶……”记辛的手始终护着温尔，就算清汉女对她的攻击是真实的，也依然没有逃跑、

    她牵强地笑了下：“老大，虽然强制剧情但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灵魂清汉女愣了下，她是没想到记辛比她想象中知道的要更多。

    这个NPC觉醒自我意识她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这件事说起来相当麻烦，而且记辛似乎也没有要暴露的意思。

    所以清汉女一直没有跟她公开聊过。

    还好现在看来记辛并不讨厌她。

    但这也会让清汉女陷入深深的痛苦，她无法让强制剧情里的自己停下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他NPC身上，这样猎杀的对象就会转移，让温尔和记辛有逃跑的时间。

    只是清汉女清楚自己的能力，不会拖多少时间的。

    整个队伍被清汉女干掉只用了几分钟。

    记辛感觉危险的气息在靠近，索性不跑了转身挡住路给温尔逃跑争取时间：“走，快去找冯郎。”

    温尔原本不想走，但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玉琀在发烫。

    为了大局考虑，她只有丢下记辛去找许文年。

    在她的想法里，或许许文年才是最应该去面对冯郎和清汉女的那个人。

    所以现在，温尔转角就看到了记辛的影子。

    只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清汉女和记辛，还有那个鬼婴。

    温尔看不明白鬼婴的目标到底是谁记辛还是清汉女，但她下意识在鬼婴要咬到记辛的时候冲上去开启防护道具。

    冲击力掀起风，温尔的头发被吹起来，扫过记辛的脸带上了血迹。

    她坚定地站着，调出来一把镰刀拿在手上，和之前每一刻记辛所感觉到的温尔都不一样。

    说来也是，能有自信来《嫁衣》的玩家怎么会是善茬。

    之前死掉的四个其实也挺厉害，只是对手过于强大才会显得死得太快。

    温尔微微偏头看记辛，蹙眉：“发什么呆？这种时候发呆，难道你真的很想死吗？”

    记辛愣了小，轻笑出声：“我就算被砍一刀也不会死。”

    只要这个副本世界不消失，她就会永远住在这里，在副本里的死亡会在结束后重生。

    和副本同生共死。

    记辛明明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但还是骗了她。

    反正玩家通过一个副本主线后就不会再来，谁知道清汉女下次开启副本会选择什么主线故事。

    而且记辛也由衷地希望温尔不要再选择回来。

    两人对付鬼婴，也终于明白他的想法。

    鬼婴不会优先‘攻击’母亲的。

    但清汉女并不领情，比起玩家，她更讨厌鬼婴。

    这种被冯郎强加的牵绊她不需要。

    所以就变成了一个混乱的场面。

    许文年跟过来很快，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愣了下——清汉女揪着鬼婴为数不多的头发，鬼婴咬着记辛的肩膀，她背对着将温尔护着，而温尔的镰刀捅穿清汉女的肚子。

    他愣了下，甚至差点无实物被呛：“不是，你们、你们这是在三角形之战吗？三角是最稳定的形状是吧？”

    正在打架的几人纷纷看过来，连NPC都愣了下。

    温尔最先收回镰刀跃开，指着许文年骂骂咧咧：“你神经病啊！都说让你走了！”

    她都准备好去死了，这男人怎么又跑回来？他不是特别想要拯救清汉女吗？

    要是玩家团灭清汉女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温尔在跟记辛单独行动的时候问过这个问题，记辛也点了头。

    虽然才认识没多久，但是温尔就是会相信她说的话。

    许文年轻咳一声，看上去十分冷静一点也不担心玩脱。

    他问温尔：“你把东西交给我是不想活了吗？”

    温尔噎了一下。

    这个反应很说明问题，记辛把咬着自己的鬼婴扯下来摔在地上，然后飞奔过去抓住温尔的肩膀，着急：“你不想活？你为什么不想活？”

    这才多久啊，温尔转变而已太快了。

    但是温尔点了头，吼：“是啊，我就没打算活！”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总是孤单一个人，因为是孤儿又性格孤僻，会被欺负会被忽略。

    温尔从来都不是周围人的第一选项。

    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会给温尔出头，所以都肆无忌惮地消耗她的感情。

    后来温尔学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所谓的正常人，终于交到了朋友。

    但是这个朋友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她足够有钱，对温尔好也只是想要她的血去给母亲续命。

    毕竟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可用血源。

    温尔知道后也不难过，甚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当朋友母亲的血袋。

    直到那个女人离世了温尔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关系。

    于是温尔准备跳楼，在落下的过程中来到了副本世界。

    但是来了这里之后温尔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好像笑着温和，灵魂却和表面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得到的最好的道具那把死神镰刀，或许是因为她总是想着在未来的某一刻自己收割自己的性命。

    现在记辛给了温尔没有过的东西，让温尔无法在回到玩家区、

    就算是死亡，她也要和记辛是同一种族、

    一直坚持地活下去只是为了许文年这个憨批，天晓得她知道许文年和清汉女的关系后有多项目。

    如果可以的话，温尔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尽可能贡献。

    温尔不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在这种状况也没办法冷静地和记辛说话。

    然而记辛接下来的话让温尔犹如雷劈。

    “这个副本的任务是‘杀死作恶的女鬼’，也就是杀死清汉女，原本就没有什么解法！”

    记辛知道这个事情也是在和清汉女的交手中，因为某些相处久了的连接，从对方的脑子里知道了这一点。

    “许文年和清汉女就不可能同时活着。”记辛揪住温尔的衣领，狠厉，“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活着出去，我把你当成‘我’在救赎，你明白吗！”

    温尔看到又要攻击过来的鬼婴，将记辛推开，用镰刀再次扛下来。

    她回过神来嗤笑：“可我就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随后温尔不知道做了什么，那把镰刀发出绿色的光，再次砍在鬼婴身上的时候直接光芒炸开将他撕成碎片。

    但同时她也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

    温尔将刀杵在地上，喉咙腥甜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呛咳着，血越流越多。

    记辛愣了下直接扑过来试图扶住她，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到底怎么回事！”

    温尔抬起头看她，眼睛慢慢化成血水滴落，她笑着伸手：“生命等价道具而已。”

    死神镰刀原本就具有一定的杀伤力，所以在非紧急情况下温尔也能使用它。

    但如果需要它发挥更大的作用，那么就需要献祭生命。

    越多越强。

    温尔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冲动之下直接耗费了自己所有的生命。

    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后悔。

    血水从眼眶落下，记辛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哭，只是听到她说：“还是有点怕，陪陪我吧。”

    记辛抱住她，温尔的身体渐渐化成血水。

    而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面前抱着的已经是温尔的灵魂了。

    记辛看她那样有种说不出的心酸，然后转起身就要看许文年，然而许文年在听到这个副本真正的任务时已经离开了。

    或许是去往冯郎墓了吧，毕竟是唯一通关的机会。

    但记辛眼里闪着凶光，她不愿意许文年成功：“既然已经这样了，许文年必须死。”

    绝对不能让许文年把冯郎放出来，清汉女要是被杀死这个副本就完蛋了，她和温尔也不会再有未来。

    让温尔直接就这样去投胎简直不要太荒谬。

    然而温尔却拉住了记辛，她摇摇头，看上去平静又释然：“如果让许文年活下去才会让这个结局变成最糟糕的，那也是必然趋势了。”

    她偏头一笑：“谁让你之前要骗我们来着？不用这么着急送我出去，没人规定救赎必须要‘活着’。”

    温尔跪坐在地上微微仰起头吹风，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子。

    原来灵魂除了感觉更强烈了，也和人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