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险境

    施天冬没处理过人僵,好在鹤丹扔给她了一堆医学古籍,她可以查阅一二。

    她穿来后一直没得消停,等把这茬解决,她得好好闭个关。

    书中记载,人僵之术是一种巫蛊之术。

    施术者必须修习至阴至邪功法,再以僵蛊为引,用灵力驱人僵。

    人僵如钢铁傀儡,只以指令为准则行动。

    若人久为人僵状态,将逐渐失去神智,再难恢复原样。

    僵蛊是僵蛊草的叶,其唯一的解药是僵蛊草的果实。

    有了解药,解术者还得以至阴或至阳功法相佐,才能彻底解除人僵之术。

    “僵蛊草?”不知从哪儿回来的鹤丹探头看向施天冬手中的医书,说,“僵蛊草早就灭绝了。”

    施天冬被鹤丹吓了一跳:“师父。”

    “僵蛊草娇弱得很,当年戮妖大战最后战场在临丹山,凶气肆虐,僵蛊草在那会儿就全死光了,”鹤丹说,“我看外面有那么多人僵,还挺纳闷呢。”

    施天冬问:“种子也没有吗?”

    “种子倒有,”鹤丹说,“事后我们试图培育,但都没养活。”

    “我想试试。”施天冬说。

    她识海中那片药田不是凡物,还有一线希望。

    鹤丹闻言,想起了施天冬的那些灵草。他对灵草极为敏锐,若施天冬随身携带在身上,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那么多灵草……怎么可能凭空变出?

    但修士的秘宝,都是不言之秘。

    饶是他和施天冬师徒一场,也不好多问。于是鹤丹掐了个诀,一只由灵力勾出的蝴蝶浮出来,震了下翅膀。

    鹤丹对蝴蝶交代:“丹桑,将幽草阁中僵蛊草的种子速速送来。”

    说完,他留了个地点,又给蝴蝶画了去回春谷的方向。

    解决解药问题,施天冬走出门看朝风。

    朝风的尸体已经被成武宗的弟子用白布盖上了,周围喷溅的鲜血也被清扫干净。

    施天冬问了剩下的居民,给他找了个安葬处。

    她抱着朝风的尸体,这具身体天生病弱,体重都比常人轻几斤。

    施天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拧了半圈,揪得难受。

    但她脑子已经清醒过来,朝风死得太轻易,不应该。

    他活一世,就是为了在凡人中建立声望,便于在他死后吸引人去祭拜。

    这对于他来说死得刚好、非常恰当。

    剩下的居民知道朝先生为了救人而死,心生崇敬;变为人僵的人醒来后,也会因为误杀了朝先生而心有愧疚。

    总之,大家都会记得他。

    不过不论他真实意图是什么,他总归救了施天冬一命。

    施天冬给他立了个坟,决定帮他一把。

    夜里,全镇的人都陷入不安的睡梦中。

    乌云掩住了月亮,夜色浓重。中了定身术的人僵还立在原地,挤满了一条街,看上去格外瘆人。

    一道瘦小的人影坐在学堂的墙上,竟是朝风借走的那具人僵!

    朝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如梦呓般地说:“你们想醒过来。”

    他轻柔的声音飘散出去,钻进了每个人僵的耳朵里。

    梁魁隐约间能感受到一点自己的意识。

    他像是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眼睛却能清醒地看到发生的事情。

    他杀了一个凡人,用手刺穿了对方的身体,还捏碎了他的心脏。那凡人的鲜血淌了一地,倒地不起。

    梁魁的意识浮浮沉沉,维持不了太久,只来来回回念着“我想醒过来”。

    隐约中,他仿佛看到那个被他杀死的凡人站了起来,说:“我叫朝风,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朝……风。”梁魁浮沉的意识中又多了一个名字,他恍惚想“好啊”。

    对方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微微勾起唇角:“一言为定。”

    梁魁的意识沉了下去,无数人僵微弱的意识在应完“好”后也沉了下去。

    施天冬也被梦魇住了,朝风替她挡住那一幕反复在她脑海中重现。

    明明当时朝风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记忆只有他手上那抹温热。

    但在梦中,她竟能以第三人视角把全貌看得清清楚楚。

    连朝风痛苦的表情都分毫毕现。

    有一个声音似乎一直在蛊惑她:“你想让他们都变回来。”

    这声音过于熟悉,施天冬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没等她缓片刻神,一道身影就从窗户闪进来。

    刚才还在梦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原来是美人姑娘,我说谁能破了我的魇咒。”

    朝风顶着一张其貌不扬的皮。

    饶是施天冬知道是他,看着这陌生男子出现在自己床前,仍感到了不适。

    朝风适时退远了一些:“在下失礼了。美人姑娘的师父就在隔壁,在下只好借姑娘寝房一躲。”

    施天冬披上外衣,从床上下来:“没关系。”

    朝风见桌上有酒,请示了施天冬一句,给自己和施天冬各斟了一杯。

    他嗅了嗅酒香,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施天冬看着他的神态,不禁觉得,如果有一天,朝风以真身示她,她应该也能一眼辨认出他本人。

    朝风感受到施天冬的目光,举起酒杯敬了敬她,笑着说:“美人姑娘不必自责,我只是刚好需要‘死’而已,也不是真死。”

    “我知道,”施天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但你救了我一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讲。”

    朝风笑道:“那确实有。”

    “我从我师兄那里偷来了这个,”朝风将一个小绿瓶放在桌上,推到施天冬面前,“这是解药,还麻烦美人姑娘帮我种出来——美人姑娘应该有这个本领吧。”

    施天冬看着小绿瓶,蹙了蹙眉。

    这绿瓶和当初鹤丹装解药的绿瓶一模一样,甚至瓶上所贴标签上的字迹都一样。

    标签上写着“僵蛊草”。

    “你师兄?”施天冬问了句,倒出草籽,细细辨认着。

    朝风喝着酒,含糊地说:“唔,就是施术之人。”

    这草籽倒与医书上描述得差不多。

    施天冬见朝风遮掩,也没有再追问,只问:“你有灵石吗?”

    “灵石?”朝风似乎觉得好笑,“我们鬼修穷得很呐,哪儿像你们大宗能用灵石修炼,我们都用灵尸。”

    “灵尸?”施天冬对此一无所知。

    “修士的尸体,”朝风平淡地说,“他们的灵力会重新散成灵气,效果跟灵石差不多。”

    施天冬侧目看了朝风一眼,见这张皱巴巴的脸上似乎有种麻木的平静。

    她第一次真切意识到,朝风是一个鬼修。

    “不过灵尸不利于你修行,”朝风说,“我还是直接给你渡灵力吧。”

    施天冬没有拒绝,但这草籽来得太巧,为了谨慎起见,她只拿了一颗进识海。

    药田消耗完了四长老密室中的灵石,竟悄然拓宽了一块,变成三块了。

    朝风的手抵在施天冬的背上,灵力缓缓渗进她的经脉中。

    奇异的是,他的灵力竟被一股同源之力吸去——她的体内怎么会有他打下的禁制?

    朝风饶有兴致地检查了一圈自己的禁制,心想:我为何如此好心?竟会帮美人姑娘封灵脉……难道上一世我也被美色迷惑?

    这理由说服了朝风,他敛了心神,悄然关注着施天冬识海的动静。

    修士的识海是个人秘境,若被他人硬闯,将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轻则神志不清,重则神魂破碎。

    他那师兄不可能如此马虎,轻而易举就让他拿到了解药。

    其中必定有诈。

    果然,那僵蛊草刚发芽,一道身形立马从叶片上钻出——迅速拉扯壮大,扯出一具人形。

    施天冬见过鹤丹的元神,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也是一道元神分身。

    她下意识将神识往外撤,但那无异于将识海拱手让出。到时候她是死是活更说不准了!

    果然救命之恩不是轻易能报的!

    那元神周围萦绕着黑雾,里面那人看着药田,惊叹道:“还有这种宝物?”

    说完,他发出“桀桀”的笑声:“我那师弟真是送我一份好礼。”

    朝风早已察觉到了师兄廉弃,悄然分出元神,裹住施天冬的识海。

    好在施天冬体内有他的禁制,已经习惯了他的气息,因此毫无异样。

    他将神识探入施天冬识海中,远远看着廉弃沉迷地观察药田。

    “这药田倒是蹊跷,”朝风想,“美人姑娘怎么全身都是宝?”

    “让美人以身涉险了,”朝风又想,“事后就再帮她掩住这灵田吧。”

    施天冬的神识也能看到廉弃的一举一动,但她不敢妄动。

    她悄然加快了吸取朝风灵气的速度——只能赌一把了。

    她曾经将造成瘟疫的井水带进药田,药田吸收了井水,并生长出了赤炎草。

    可见,这药田自带吸收异物的功能。

    她趁廉弃不注意时,猛地将朝风的灵力往药田灌。

    药田扩大了几倍,廉弃处在正中央。

    朝风正想行动,却猝不及防被抽了几成灵力,元神险些附不住。

    只见廉弃像是陷在了田中,那株僵蛊草已经开出了花。僵蛊草的叶片是椭圆形,一片片伸出来,将廉弃的元神拥住。

    廉弃竟挣扎不开,攻击尽数被叶片裹住。

    他的元神也逐渐变细,像是被药田吸收了似的!

    突然间,那元神膨大了几倍,鼓胀成一个球。

    朝风心头一紧:“不好!他要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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