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有恶报

    事情没有按有止的想法走。丧仪之后一切恢复平静,这里改成了有缘茶庄。

    赵芷君将内功心法全部看了,取名为玄缘经,慢慢练习着。取这个名字就是让后世弟子记住师姐,记住这个门派。

    有止对师父的怨恨终于转移到了三师父身上。他不明白,为什么三师父突然就不疼他了,跟他的大师父一样,为什么开始宠爱大师姐有情。

    有止觉得,这个大师姐笨得很。他让师父灌输了太多的圣贤书,总是痴痴呆呆的,那些市井的算计和计谋,他听三师父说一遍就明白,可大师姐呢,总得跟她说好几遍,三师父还是一遍又一遍耐心教她。

    有止不明白,放着这么聪明的自己不教,他甚至都不需要教,一听就明白,为什么要偏爱笨拙的大师姐呢。

    如此自私的人,他只想着自己的欲望,根本看不到大师姐有情的付出,看不到有情对师父的感恩和回报,这一点赵芷君却是看到了。

    怨恨一直到他长大,到他参加科举,名落孙山,他借酒爆发了。

    赵芷君照样也不明白,这个二徒弟,大师姐和她给了他最好的吃穿,还让四妹多教他武功,玄缘经上册也传给了他,为什么他还不满意。

    后来赵芷君想通了,终于认真想了师姐当年的话,这个人怕是要走邪路。他的欲望无穷无尽,像是自己那个情郎。她不忍杀他,只能赶走他。

    有止确实很聪明,他的谋划很完美。他身边聚集了很多武林中人,可以说是他的武将,他派这些人杀了一些江南的官员,他笼络好的那些庶吉士实习期满后走马上任,成了地方官,那是他的文臣。宫里有他的人,刺杀了钱王夫妇,江南乱了,他就可以起事,在这江南之地做皇帝,继续笼络更多人,扩大地盘,最终成为天下的王。

    可是有止却没想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最终葬送在了女儿的手里。

    有慧交出了名单,地方上那些人被一一铲除。有止发现不对劲时,李言已经带着一众江湖英雄到了他们跟前,还有钱塘知府的兵丁,四师叔和有飞声也动了手,擒拿了他们。宫中约定了刺杀之日,有慧将时间告诉了赵敏和她未婚夫,李言等一行人进宫,看着钱王将计就计,赵敏和李挺及皇宫卫士将他们诛杀。

    有止的武功确实很好,四弟有容拼劲全力,搭上了性命才抓住他。这个无缘派的四弟子终于在临终之前英雄了一把。

    李言的这个师弟,四师叔的儿子,有飞声在这次战斗中跟父亲一起拿下有止这个恶贼,也是立了功,江湖中有了些名气。

    只是有飞声日子也不多了,得到玄缘经后,母亲逼着他练功,有飞声已经感觉不适了,母亲非说高级武功刚练有些不舒服正常,让他继续练。

    结果走火入魔,经脉乱行,一会儿顺,一会儿逆,身体里的气血在打架,可想而知他有多痛苦,看着就不行了。

    有飞声卧床不起。

    有慧和那个四婶跪在李言身边,求她救他。终于这个恶毒的身子肯向她第一次头了。为了自己的儿子。

    婶子说,“他是你的师弟呀,你那么疼他。”

    李言悲伤说道,“我疼他,最终敌不过你害他,玄缘经是你逼着他练的吧。我说过多少回,师祖在心法第一页上写得也很明白。你们不听,有什么用。”

    那人眼睛滴溜溜的看她,盘算着,“十年的时间练上册,侄女,你的功力传给他就是了。”

    有慧看了婆母一眼,心里想,这人真是不要脸。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只是她说不出口。

    李言冷笑了笑,“凭什么?”她盯着婶子问。

    那人说,“他是你弟弟,是你唯一的亲人。”

    李言仰头大笑,笑出泪来,收起笑容,严肃着,哽咽着问她,“现在认我是亲人了,要我救命时认我是亲人了,以前干什么来?”

    见大师姐哭,有慧心下不忍,叹了一声。她同情她的不容易,这个婆母是个什么样人,她嫁进来不久,已经见识了。大师姐忍了她这么多年,心里是有多苦。

    李言挥一挥袖,道,“自求多福吧。”说完大步走了。李言如果没有哮症,她会选择救他的,就是会身体虚弱一阵子,再用十年练回来功夫就是。可她有病,她的功力支撑着她现在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如果失去了这功力,死的会是她。眼前的人不值得她付出自己的性命来救。

    有飞声在跟二师伯交手时受了伤,加之内力反噬,这段时间都躺在床上,眼看就不行了。

    听到外面他们的对话,心下一急,晕了过去。他的娘进去看了,以为死了,扯着他的刀奔了出来,冲着李言砍了过来。

    有慧吓得大叫一声,“大师姐。”

    李言感觉到了,闪身躲开,抢过刀,利利落落割了她脑袋,提着脑袋扔了出去,她臃肿的身子萎在地上。

    有慧又是大叫一声,李言脸上身上有血,冷着神情,拿着刀,此刻像一个魔女。

    苏晓靖就在不远处看着,见此情境,吓了一跳。她毕竟已经老了,缓过心神来,想了想,又笑起来。

    苏晓靖这阵子住在茶庄,将这个徒孙的事迹都听了。她原来是不喜欢她的,顶着大师姐的半张脸,却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实在不像话。可是近来又慢慢想,一个孤女,能把无缘派撑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

    见她近似于魔,她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很像大师姐,苏晓靖想,若是师姐当年有这份决断,不至于会是那样的结局。她们姐妹本可以相伴终老的。

    苏晓靖上了年纪之后,尤其这几年接近大限,自然会想少年时的事情。三位师姐的骨灰都已带来江南,就在祠堂放着。苏晓靖去祠堂时看到,就会想,她们快要见面了。

    李言怕吓到四师祖,回房间洗漱了,换了衣服,到了师祖房间,祖孙聊起来。

    李言问道,“让我散功,绝对不行,还有什么办法吗?师祖见多识广,教我。”毕竟是她看大的师弟,她是心疼的。

    苏晓靖很潇洒的说了一句,“不孝子孙,留他何用。”

    李言不说话了。

    苏晓靖对这些孩子没感情,当年斋里时,她也不怎么管他们。唯独二徒弟有止是个练武奇才,她悉心教过武功,终归是被伤了心。后来无缘派散了,她更多的时间在外面,对他们更没感情了。只对大弟子有情有些好印象,是因为这个大徒弟确实很贴心。

    当年她和师姐聊天说话,有情承欢膝下,给她们带来不少欢乐。扶玄身体不适,没精神时,有情会去捏腿,揉肩,苏晓靖撞见几回,自己还跟着享受了几次。这个孩子忠厚,值得心疼,其他吗,就算了。

    而且听三师姐赵芷君讲,那年扶玄病危交代遗言时也只嘱咐这个大徒弟。所以苏晓靖谨遵师姐之命,不想关心多余的人。

    李言是真的担心师弟。

    苏晓靖见她如此,说道,“饭可以乱吃,练功却不能瞎练,我教导弟子时也是如此,宁愿要那笨的,看他们循序渐进的练,不要那取巧的。有些人啊,精明过头,总觉得我们藏私,无论怎么说都体会不到那为了他们的好意。自作自受,各自的命各自担吧。”

    李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苏晓靖道,“武林大会快要开始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飞声如果不甘心的话,可以去大会上一展身手。已有功劳在身,再到武林大会上风光一下,这辈子值了。”

    “他这样子,还能打吗?”李严问。

    “用催功丹药,可提纯精气,让人精神那么三五日。当年三师姐也服用过丹药,确实能短暂提升功力,就是对身体有害。现在飞声的情况,可以忽略这点了。”

    李言想着他才二十多岁就身陨,实在可惜。可是没办法,既然他的愿望是天下第一,那就最后满足他吧。问逍遥派要了一些丹药。

    武林大会上,有飞声一展风采,之后病亡。有慧无处可去,李言只能收留她在这里,也算是回家了,待伤痛走出后再找夫婿就是。

    或许和当年的大师祖和二师祖一样相伴过日子也行。未来的事情说也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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