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止在处决前，李言和有慧去看了他一次。

    他被关在监牢里，披头散发，很狼狈。

    见了李言，盯了她的脸一会儿，道，“我讨厌这张脸，你跟师父那么像，你跟你的母亲也很像，她们都是我的仇人，师父偏心，不疼我，你的母亲占着家财，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李言笑着道，“你说的是这有缘茶庄吗，还是当初的无缘派，师祖，三师祖待你不薄，我的母亲也是拿了她该拿的东西，是你贪心而已。”

    有慧气着说道，“父亲，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有止啐了一口女儿，骂道，“不孝子孙，我是你的父亲，你背叛父亲，你该天打雷劈。”一顿市井脏话骂了女儿，有慧不敢还口。

    李言才不想看这些污泥杂碎，她说完话，见有止脸色不善时就躲远了，可怜有慧毕竟是女儿，不敢反抗，就那么被骂，最后跪在了地上，送父亲最后一程。

    他样子很脏，几天没吃顿饱饭了，饿的要命，他回忆起他少年时乞讨的样子，自尊碎了一地。偶尔他会想起师父，想起那双牵着他的温柔的手，那高大的背影，他会高兴一会儿。只一会儿后，他又咒骂起来，说师父偏心。他恨师父。

    有慧默默看着他，有些怜悯，有些怪怨。

    有止道，“你觉得我很惨吗，是，我没你们幸福。有慧，你的命都比我好，我供你吃供你穿，养你到现在，养出一个不孝子孙来，你居然背叛我。”

    你们都过得好，师父过得更是好。师父好命，自小衣食无忧，又有权利和地位。她这一生都在享受。”

    一会儿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老天也不是完全的不公，师父死时才30出头，我比她多活了二十多年。我比她强。”

    有慧摇了摇头，说道，“父亲，那是你的师父，是把你从街上捡回来，供着你好吃好喝的义母。你不记她半点恩德，还拿此事来幸灾乐祸，父亲当真是畜生不如了。”

    有止骂道，“是她先亏待我的，她拥有那么多了，还是不肯给我秘籍，不就是缠着她要了几次秘籍吗，她就跟我冷了脸，后来都不肯正眼看我一下，她心里只有她的大徒弟有情。 ”’

    有慧摇了摇头，眼前人不可理喻，她不想再理他了。

    有止说，“我曾是海沙帮弟子，沿街乞讨八年。惨事我见得多了。不是只有你们名门正派会收小孩，魔教也收。给我们一口吃的，派我们到四处要饭，打听消息，哪里新埋了人，江湖上市井中发生什么新事，我们才是最厉害的情报机构。”

    你知道海沙帮是做什么的吗？盗墓，人只有活着才是尊贵的，死后，无论是谁，都是晦气之物，人们都要躲得远远的。若是此人穿金戴银，那便夺了他的金银，再踢得远远的，只是师父命好，有师祖那么珍惜她，身为无缘派掌门，她身份尊贵，死后还被人像神一样供着。躺在那么好的房子里，她好命，我就没这样的好命。

    师父不疼我，她偏心，她对不起我，她享受了一生，让她落个不得好死，这才公平。”

    李言听不下去了，进来问道，“二师叔觉得，师祖怎样就是疼你了？捡你回来，好吃好穿，教你读书练武，还不够吗？

    我母亲自小承欢膝下，孝顺师祖，你做什么了？只是盯着玄缘经，不给你就怨恨，你才是真正的不孝子孙。”

    有止依然在喊，“是她捡了我，但又怎知，没有她，也许我会有更好的命运呢，有其他人收养我呢。”

    “你沿街乞讨几年，谁理你了。就是你后来被赶出师门，五师叔，你的妻子回师门盗了剑供着你吃喝，那剑还是师祖的。”李言说道。

    “那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是扶玄的剑。”有止吼道。

    “祖上，没有扶玄师祖，你哪来的祖上？”李言骂道。 “天下狼心狗肺之人，如你这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想在看他。

    姐妹二人携手出去，听得有止还在喊着，“兵马，文臣都备好了，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看着就要成功了，所有人都要拜倒在我脚下。明明就要赢了，女儿啊，有慧，你本来能做我新朝的长公主的，你不知好歹，你这个叛徒，害了你的父亲，你不得好死。”

    看着就要成功了，成大事着都是不择手段，哪个帝王天子干净了，成功了就会干净，就会荣耀，看着就要赢了，你们都要跪在我的脚下。”他痛哭起来，恨女儿背叛自己。

    有慧听着父亲咒骂自己，心如刀绞，泪流不止。

    李言心道，还在做梦。一帮乌合之众，杀人抢财，心里只有自己利益，这种人怎么可能成功。就算一时成功了，就如梁王朱温，强盗出身，弑杀狠毒。他是成功一时，可就在最近传出消息，他被他亲儿子杀了。如今的中原已是晋王的天下。

    这有止就接受了梁王幕府的钱，替他刺杀敌国军政官员。挣了很多钱，他效仿他，想当王，但是他还比不上朱温，梁王朱温有军队，他凭什么，只是几个江湖人士，一些乌合之众，他没有根基。

    李言迎风流泪，心想，一个人有没有良心，很明显能看出来。有止一直说师祖偏心母亲，可是他从来不看母亲如何回报师祖的。

    李言年纪越来越大，对很多人们耳熟能详的话，越来越怀疑，都说善人有善报，为什么三位师祖都没个好结局。尤其扶玄，当年人们就说她是菩萨，最是善良宽和，为什么人们不知道珍惜善良，一再伤害她。可以想见无缘师祖在见到扶玄尸体后受到多大的刺激，不止是失去至亲的悲伤，还有信仰的崩塌。所以不久之后就也去了。

    她这些年跟四婶子斗志斗狠，见识了种种算计，李言是善良的，但是有些时候会有无力感，想着这个坏人为何可以这样嚣张，为何可以这般不知羞耻。好在李言心大，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并没有让自己抑郁。她要用她的手段来保护她的善良。

    华山的岳掌门终于想通了，武林大会上表现了一番后，大会上辞去掌门之位，交给师弟，说要定居江南，陪李言，众江湖好汉见到，为他鼓掌，也是出了一次风头。李言见他肯为自己牺牲，便答应了他的求婚。

    李言听了四师祖苏晓靖的建议，开始收弟子。苏晓靖将自己毕生所学传了她。

    一来有缘茶庄本来就很出名，还有便是这苏晓靖，七十多岁了，相貌依旧是三十多的样子，脸皮上是有了皱纹，眼角处坠得厉害，一看就是老人了，但其大概样子没变，很精神，人们见这鹤发童颜，一见她，都想来拜师。

    这苏晓靖也是有些遗憾，一身的武功没法传给儿女，他一儿一女都不喜欢练武，收了几个徒弟教着，也不大满意，终于见到这个长孙，这才满意了。

    最后的几年时光就在茶庄过着，帮着徒孙教导弟子，又叫那几个徒弟回来，不许他们拿架子，拜过新任掌门李严，规规矩矩的听话守护本门。

    闲暇了就晒太阳，回忆往事，到寿终。李言也活了个高寿，将有缘派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