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沐兰的话语,阿天脸色不见波澜,只是眉头微微一挑:“这位官爷,您说啥呢?”
沐兰不再言语,只是轻轻一笑,随即起身,对小生等人说道:“几位金执卫的兄弟,这个人交给我吧,由我代劳押去南城大狱即可。”
听着沐兰的话,小生等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生硬着头皮,向沐兰拱手行礼:“沐兰将军,卑职等也是奉关帅之命行事,按律例程序,卑职等务必需将案犯移交至南城大狱羁押司,取得案犯拘押回文,并提交至本部紫薇门旗营文案官进行公务记录在案,同时向关帅复命,才算是完结此事,所以……”
说到这里,小生面露难色地看向沐兰,希望这位上官能够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的难处。
“哼!我管什么律例程序,沐兰哥说要的人,你们就必须要给!是不是,非要逼我翻脸动手,你们才会知道个好歹呢?”
子婴倒不去理会太多,她只是听明白小生不肯交人的意思,不由得杏目怒瞪,撸着袖子就准备上前动粗。亏得沐兰伸手把子婴拉回来,不然子婴就真的打算上前一脚就踢翻几个金执卫校尉。
“行了,郡主。他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的人,没必要为难他们了。”
子婴忿忿不平:“但是他们……”
看见沐兰向自己示意眼色,子婴话到一半,就干脆不说话了。
沐兰再次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个“案犯”,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才对小生说道:“既然职责所在,我也不耽误各位的公务了。反正前面也就到了南城大狱,就是辛苦几位兄弟,押着这个案犯走一遭。”
小生眼见沐兰没有为难他们,赶紧上前拱手行礼:“将军客气了,这本就卑职等人的本分,谈不上辛苦。只是还需尽快完事,返回复命,如果郡主殿下、将军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卑职等就不敢在此久留了。”
瞧见沐兰微微点头同意,小生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冲着刀疤等人挥挥手,连拖带拉地押着阿天,而且还生怕阿天腿上有伤走不快,刀疤和猴子甚至分别架着阿天的胳膊,飞也似地离开了。
在阿天被金执卫架着离开的同时,他与沐兰不经意间相互深深对视一眼。
子婴远眺着金执卫飞奔而逃,冷冷自语:“这几个金执卫我记住了,下次别让我再碰到,不然准要整死他们!”
沐兰噗嗤一笑:“几个小角色,算了,何必让您子婴郡主殿下费心记挂着呢。而且帝都城内三万金执卫,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你才会再碰上他们呢。”
子婴不以为然:“那不一定,他们刚不是说了,他们是隶属紫薇门旗营的,没事多去紫薇门晃悠晃悠,我就不信,整不到他们!”
“子婴,你刚没认出那个案犯吗?”
“嗯?那个脏不拉稀的邋遢鬼?我才没空看呢,怎么吗?你认识?那我们现在追上去找他们要人哩!”
“也是,你许久没见过他了,他长高长大了,模样也有些改变。我刚开始也没注意,后面细看揣摩,又试探一下。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足以让我确定,我没认错人。”
子婴听得一脸茫然:“那个小子是谁嘞?”
沐兰深深望了一眼金执卫离开的方向:“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我们不追上去了?”
“不用了。我已经以‘神识探息’寻得师尊方位,他刚好在这附近,凭借‘灵音传秘’传话,师尊已经知晓了。剩下的事情,师尊自然会处理。况且……”沐兰话音顿了顿,“我们也不适合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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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一行人架着阿天,拼命往南城大狱的方向奔跑,生怕脚步一旦慢了,就又会被那刁蛮郡主缠上。
好一会儿,刀疤等人总算气喘吁吁地到达他们前行的目的地——银执卫大营南城大狱。
他们没有直接从银执卫大营府衙的正门进入,而是走向距离驻地府衙正门三十余丈外的左侧偏门。
因为银执卫大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银执卫辖属人员,唯特许六品及以上的官员,务必衣冠正襟才能从正门进出;六品以下官员均不得从正门进出,只能选择从偏门行走,左偏门入,右偏门出;无品无爵者,不得正行踏步入内。
而刀疤等人才是正七品将官,还差点资格才能踏上银执卫大营府衙的正门门槛。
能够定下这样强硬规矩的人,正是如今真正管控银执卫大营的执掌者,即当朝的摄政亲王司卫哲信。
银执卫的首领——银执卫指挥使,凭此也直接无视朝廷最高级军事机构“五衙都督府”的督管,独立听命于摄政亲王司卫哲信。而这明显的错位跨越,放眼满朝百官及御史监察,却竟无半人敢哼半句异议。
“哎哟,这不是刀疤大哥嘛!今日啥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稀客!稀客哟!”
才刚临近,远远就听到有人在招呼,原来是负责这个侧门值守的一个小将官。
因为此时偏门少人来往,刀疤累得直接在门侧落地而坐,把头盔摘下,大口喘气:“我说蒋老弟啊,有没有口水可以喝啊,累死我了!”
“有有有!”被称为“蒋老弟”的值守将官转身吩咐手下士兵,“去!赶紧的,弄些茶水来给几位校尉大人解解渴,快点!”
猴子很亲热熟识地搂着蒋老弟,盯着他盔上的黑玉宝石,笑笑地拍拍他的肩头:“哎哟,可以啊,咱旗营出来的兵卫官,转身进了银执卫,就升为将卫官啦!要请喝酒哇!”
大司卫王朝武官品级职衔为九品十八阶,正职正品,副职从品,由最低阶的将官兵卫,往上逐级为将卫、校尉、都尉、中郎将、统领将军、殿帅、指挥使、大都督。
王朝仅设五座大都督位,构成五衙都督府,形成朝廷最高级的军事指挥机构,由五位大都督分管天下军权。而在本朝,还设立有一位大将军王,地位高于五衙都督府,这人正是同时身兼摄政亲王尊位的皇族之人司卫哲信,他一把将五军兵马和政务要权都掌握在手,其权势强悍,旷古骇今,一时无二。
“都是几位校尉大人抬爱啊,卑职何德何能,还托几位大人向关帅问个好呀!”
“好说好说。哎,老弟你赶紧催着点呐,渴死了都!”刀疤口渴难耐,感觉都要闷死了。
蒋将卫一边催着手下人赶紧端茶水给几位长官,一边观察着他们同时押来的人——一身脏兮兮的银执卫甲服,一条腿脚被简单包扎着,因受伤而瘸着走路,头发略微凌乱,白皙的脸庞虽然烟尘扑面,仔细一看,却是显得年轻。
蒋将卫不由得凑到猴子身边,悄悄打听:“大人,这位银执卫兄弟犯了什么事,还要劳驾您等诸位大人亲自押送过来啊?敢情不是小事?”
猴子不客气地拿过水壶大口大口灌着好一会,稍感解渴了,才停下来,说给蒋将卫听:“这小子好大的胆子,敢假冒银执卫,倒霉被关帅逮得正着,也该他幸运好彩。”
蒋将卫冷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嘶!这小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正在此时,府衙正门处突然一阵人声躁动,响起好大的动静,随之传来的是声音齐整有序的“哒哒”步伐声。
处在偏门的众人顺声望过去,只见远处一大批银执卫由外而至,整齐列队行至正门,在领队将官的叱喝指挥下,银执卫分队列警戒。队列之中尤为醒目的两人骑马而至,虽然也是一身银执卫甲服,其中一人的盔上玉石反光闪烁耀眼,却是象征正二品品阶的金边橙玉宝石,另一人的盔上则是象征正三品品阶的金边黄玉宝石。
“是指挥使大人和风镇旗营的华帅回来了!”蒋将卫低声和几个金执卫校尉说道。
几个金执卫校尉对视一眼,心中明白。
银执卫大营指挥使华闫鹏人称“白头鹏”,从一个小小的银执卫逐步升迁,以心狠手辣出名,而后平步青云,直至升任银执卫大营指挥使高座。
在其作为银执卫指挥使,独掌银执卫大营十年间,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更加变本加厉,足以让敌手闻风丧胆。称他为“白头鹏”,不仅仅是说他六十旬高龄的满发斑白,更是因为他对于敌手的手段狠辣之极,能让对手一夜白头。
同行的风镇旗营华帅,是银执卫大营十二大旗营殿帅之一华正,负责百官缉查监督事务,同时也是华闫鹏的独子——他可是十足地继承并延续了“白头鹏”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
这两位常年在朝廷叱咤风云的银执卫大营高阶武官,耀武扬威地驾马骑至府衙正门前。但在他们旋即下马的同时,只见两人均迅速迎向后续跟随行进的一辆双骑马车,侍立于两旁,恭敬地等候马车停稳。
马车上的遮帘刚刚掀开,华闫鹏立刻迎上。
车驾上出现一位男子,头戴着青丝绶的头巾,着青灰长袍,一身书生打扮。虽从鬓间可看出这人已是中年,然其相貌俊逸,两眼温和淡然。
只见男子潇洒从容地扶着华闫鹏的肩膀落下马车。
“哗!这是什么人?”几个人虽然侧面而望,却不由得疑惑。
看似一介布衣,但能劳得银执卫大营的两位高阶将领放低身份并以大阵势相迎,该是何等人物有如此影响,这在帝都城内也是闻所未闻,任是让几人想破脑袋也无果。
布衣男子临近入门,突然停下脚步,有意无意地朝着偏门这边望过来。
华闫鹏、华正也跟着同时停顿,顺着布衣男子的目光一同看向远在左偏门门口站立的诸人。
“金执卫?在这里做什么?”华闫鹏心中嘀咕。
左偏门的众人看到正门的长官们突然齐刷刷地望向他们,猴子一激灵,急忙率先单膝下跪行礼,大声致意:“卑职金执卫大营紫薇门旗营亲卫校尉侯吉安奉命报到公务,参见指挥使大人、华帅!”
众人急忙跟着跪拜参见,不敢抬头。
布衣男子没有言语,回头便进了银执卫大营的正门,华闫鹏等一众人也匆匆一齐跟了进去。
偷偷瞧着正门的一群人总算进去了,猴子等人才舒了一口气,起身说话。
“赶紧交了差,撤了撤了!总感觉今天怪呼异常,这里不宜久留。”猴子说着,立即与蒋将官办理了移交手续,和刀疤、小生两人赶紧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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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兄。”布衣男子悠然行走着,突然对身旁的华闫鹏开口说。
华闫鹏立即靠近上前:“先生请说。”
“刚刚在门口遇见的,那几个金执卫押着的囚犯,待会要劳烦您这边安排下,我要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