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奉又将婚服穿在身上了。自从这婚服送到风神宫以来,到如今已经试了不下十几次了,她感叹道:“还有两个月,这段日子见不了面了……”
皊榷司君常年卧病在床,族中的所有大小事都得经过容承之手处理,自然忙得天花乱坠,紫奉也理解,更不会怪他。
纤沅安慰道:“主子莫担忧,两个月而已。”
奉沅一边整理婚服一边道:“纤沅说的有理,主子可莫要担忧了,新娘子向来都是欢天喜地的,就没有垂头丧气的。”
两丫头无论怎么说,紫奉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再次感叹:“而已?说的倒简单。”
两个月于别人而言是两个月,于她而言是两千年。
随后,紫奉已经穿好婚服了,衣服上的配饰也都一一带齐。奉沅问道:“主子,婚服这一步已整理完毕,发冠戴上吗?”
“戴,当然要戴。”紫奉激动道。
纤沅看着那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大婚流苏发冠,笑道:“主子前些日子还说这大婚的发冠过于重,怕频繁戴在头上弄坏了,一直当宝贝似的不敢戴,非要在大婚那日才肯戴上。如今怎么的?竟然……”
纤沅话都没讲完,就跟着奉沅一起笑了起来。
紫奉急忙解释:“这发冠上的图案又复杂且难做得很,容承可是请了十几名仙界鼎鼎有名的师傅来做,我自然得好好保护它。”她反驳道,“才不是当宝贝似的!”
这么心急解释,两丫头自是不信,依旧还在笑。
紫奉忍不了了:“好啊!你们两个竟敢取笑我。”
打闹归打闹,戴上发冠才是第一紧要事,两丫头小心翼翼将发冠戴在紫奉头上,她刚开始还不适应,慢慢调整后就好多了。
这时,殿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公主到”,这声音倒颇为洪亮。紫奉戴在头上的发冠很重,从殿内由两丫头小心翼翼地扶着,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敢问堂下何人?”
栩颜前几日来风神宫见了诸多的神仙,唯独没见到风神独女,白跑一趟之后今日又来,她往前走了几步,观察穿着婚服的仙子,问道:“你就是风神独女紫奉吧?”
“不错。”紫奉答道。
“那就对了!”栩颜确认无误后,示意皊榷族的三十个侍候将十个大箱子都抬了进舟遥殿。
紫奉本来想拦住他们的,却因头上发冠太重和婚服太长的原因,导致她不敢跑上前拦住,只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让两丫头去拦。
纤沅及时跑上去,双手张开挡住,不让他们进殿。奉沅破口大骂道:“别以为你说了一句什么公主到,就能未经别人应允,随意进殿。”
“说的也是哦,挺有道理的。”栩颜蛮横无理惯了,此刻才想起来,来这里是为了见未来的嫂子去奉劝哥哥的,自然不能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觉得不好相处,“嫂嫂,不用拦着她们。这些呀!都是送给你的,作为你我初次的见面礼。”
“嫂嫂?”紫奉疑问,“你不仅来错地方,也喊错人了吧!”
栩颜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我乃仙帝陛下亲封的容沁公主,皊榷一族司君的嫡长孙女,皊榷少司君唯一的嫡亲妹妹,你未来的小姑子。”
紫奉想起来了,听容承讲过是有这么一位嫡亲妹妹,但却不唤栩颜:“容承的嫡亲妹妹,不是唤萦川吗?”
早些年,她曾想去见见他的这位嫡亲妹妹,奈何萦川十日有九日半都不在皊榷宫,也就一直没有见到。
容承口中描述的妹妹性格孤僻,爱动怒,不合群,她不相信萦川会主动来风神宫,十分确认眼前的栩颜定是来错地方,也喊错人了。
栩颜有些惊讶:“大哥这也与你讲了?看来是真的要娶你!”她将来龙去脉头头是道,“萦川这个名字说来话长,是我很小的时候,祖母唤的名字。后来,祖母仙逝了没多久,鬼帝渊忱发布六界寻令,寻找下落不明的嫡亲妹妹‘芩萦长公主宜椹’,祖父考虑到萦川的萦字,与她的萦是同一个萦,生怕出什么事端,就改成了栩颜。”
“萦川这个名字,除了皊榷族甚少人知道以外,也就你知道了,看来大哥对你不是一般的喜欢。”栩颜说着说着就开始认可她了。
紫奉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栩颜喊话侍候们将箱子一并抬进去。
进去殿内,两丫头将紫奉头上的发冠拿了下来,小心翼翼放回婚盒里。紫奉感叹又无奈:“这么重的发冠,看来在大婚那日,避免不了要遭罪了!”
此刻的她,已下定决心每日都要戴这个发冠,好练习如何走的稳妥,走的不会摔倒,不然,丢面子的不只是皊榷族,还有风神宫。
栩颜见她的梳妆台上都是一些早就过时的发饰,灵机一动想要给她打扮一番,便打开了十个大箱子其中的一个。打开之后,她拿出一对红玉钗流苏簪子与一个不大不小的红额坠小发冠,还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拿出一套橘红色的衣裳。
“今日,我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带上皊榷宫,让大哥好好瞧瞧,也让皊榷一族的长老们好好瞧瞧,未来的皊榷少司君夫人,到底有多美。”说完此话,栩颜已在她头上戴上了刚才选的那些发饰,并用仙法给她换了衣服。
紫奉毫不犹豫全都拿了下来:“见面这个事,其实也不必如此着急。”
她不听劝,再次戴上,紫奉无奈只能由着她了。
栩颜将原来的发饰重新戴上,变回了原样,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便拿起了梳妆台上一个精致的长盒子,打开后将簪子拿了出来,仔细地瞧了瞧,觉得甚是熟悉:“嫂嫂,你这根铃兰花簪子,我在大哥的又以殿见到过一模一样的,还戴过呢!还因为此事,被训斥了一番。”
“不是吧?”紫奉不太相信容承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又以殿的那根,却跟你这根是不一样的。”她再次仔细地瞧了瞧,还摸了摸,发现这簪子无论是材质什么的都没有又以殿的那根好,倒像是新做的,赶制出来的,摸起来也中规中矩。
紫奉觉得你一根我一根,没什么不妥,就没多想,笑道:“世上没有一模一样之物,你在这根看出一点不同,实属正常。”
“可是,大哥又不是仙子,一整日看着一根簪子做什么……”栩颜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听她这么一说,紫奉内心瞬间高兴到了极点:“栩颜妹妹,你既送了我这么多贵重的东西,那我也得回些礼!”
栩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慢慢吞吞拒绝道:“回礼倒不用,只是……”
紫奉问:“只是什么?”
“嫂嫂。”栩颜可怜兮兮无奈叹气,一副差点就快要跪下的样子,“嫂嫂,大哥要随便将我指婚给一个丑陋不堪的郎君,这可怎么办呀?”
刚说完眼泪就流了几滴,看来前阵子从戏台子那好不容易学来的,今日派上用场了。
紫奉不忍她这般伤心,温柔安慰道:“绝对不会的,以我的了解,容承是不会这般的,或许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谁知道他会不会!”栩颜不屑,眼泪瞬间就没了。
她目瞪口呆,这眼泪好生厉害,说没就没了?
“莫不是,栩颜妹妹有心悦之人了?”紫奉猜道。
“那当然有!”既然被猜中了,栩颜也就不掩饰了,坚定道,“整个仙界谁人不知,我栩颜,只想嫁给表哥。”
表哥?紫奉疑问:“莫不是涅桓储君殿下?”
“对。”栩颜答道。
紫奉近几日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储君殿下不日后便与凤羽少司君大婚。这也就说通了,她为何将这么多的宝贝带到风神宫送人,却一点都不心疼,原来是为了这事。
“栩颜妹妹,是想让我开口,然后让容承向仙后娘娘开口,是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紫奉确保猜的很对。
“不错,我就是想让你帮忙。”栩颜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事不宜迟,快走吧!”
紫奉被拉着走也不忘看着那两丫头,吩咐道:“纤沅奉沅,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两丫头听到吩咐,立即停下脚步,你看我我看你的,也就没跟上去。
走到风神宫门口了,栩颜这时才想起来,今日是储君及冠后的第二日,涅桓宫肯定会有诸多的神仙围观,包括那位未婚妻,凤羽少司君沐忻。
她一想到他有未婚妻就气,气到快要吐血的那种,她不服,为什么一个以不正当的方式才选上首徒的沐忻,能成为仅次于仙太后、仙后的储妃。
想到这里,栩颜管不了这么多了,决不能让其余的神仙与凤羽少司君抢先一步靠近烬辞。
她召唤坐骑带上紫奉往涅桓宫的方向飞去,似乎忘了给她打扮得这么美,是带去皊榷宫给容承与一众长老们看的……
而不是带去涅桓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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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桓宫外,新换上的宫牌牌匾气派十足,连新调来的守卫都长得比其余宫的殿下好看不止十倍,若是被仙界的美男收藏者看到,定会通通都收了,一个不剩。
宫门口聚集了诸多的神仙,栩颜四处张望,没看到凤羽少司君在此地,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这宫名起的,紫奉觉得有些奇怪,小声嘀咕:“真身是龙,封号涅桓,与凤凰涅槃有些相似,这起的也太草率了吧!”话落完,她才意识到,来错地方了,“栩颜妹妹,我们赶紧走。”
“本公主是要带你去皊榷宫,但临时改变主意了,下次再带你去吧!”栩颜快到涅桓宫时才想起来这件事。
“既如此,那我先走一步了。”紫奉对这位储君殿下不感兴趣,留在此地也无用,还是抓紧时间回风神宫练习戴发冠。
栩颜近日听到了一些传闻,知道济凝每日都会过来:“嫂嫂,你以后可是储君殿下的嫡亲表嫂,早见晚见没有什么区别,何不在今日就见?”
栩颜与她的关系向来不好,见面都是你骂我我骂你的,她想着,人多势众,多紫奉一个做帮手总是好的,自然不会让她走了。
紫奉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没有拒绝的理由,便顺着她的意。
栩颜在想办法如何才能进去涅桓宫,想不出来,感叹道:“本公主本该在昨日,表哥的及冠礼就能见到一面,可惜姑父临时下旨,众仙不得参加。”
因此事,她对仙帝甚是厌恶。
正当栩颜想不出一丝办法,准备硬闯的时候,却看见了哭哭啼啼的济凝跑了出来。
紫奉见状:“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栩颜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内心不知有多高兴,笑着猜道:“不用说了,肯定是纠缠济君侍候,表哥看不下去了,才赶出来的吧?”她不顾此处有诸多神仙看着,口无遮拦诋毁道,“济凝啊济凝,也不是你表妹我说你啊!强扭的瓜它不甜的,人家济君侍候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就算跟人家认识了这么久也没用,终究比不过天降。”
济凝本来就伤心,被这么一劝,内心压抑的暴脾气瞬间就来:“关你屁事!!”
这一句,把在座的各位都吓得不轻。
紫奉本来想上前奉劝,还好及时没去。
栩颜继续说戳人心窝子的话:“别再执着了!你与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卑贱侍候成婚,姑父姑母是不会同意的,死了这条心吧!”
诸位神仙的眼睛离不开她们两个,议论纷纷的话恶语伤人,一直这么争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更会有损仙帝与整个皊榷族的颜面。
“别吵了!别吵了!”紫奉不得已才这样做。
岂料,两人一同死盯着她:“你闭嘴!!”
紫奉愣了,不再说话,只能看着她们吵。
她怎么戳人心窝子的,济凝要加倍还回去:“有些人啊!明知道别人有未婚妻,还不肯罢休,想知三当三,却还当不上这个三!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栩颜怒了,上前走了好几步,似乎想要扇她,却没出手,靠近耳旁小声道:“只要凤羽族的羽尘铃铛,完好无损回到屿漓司君手里,表哥就不用娶沐忻少司君为妻了。到那时,仙界谁最有资格成为储妃?且不论其它,论身份尊贵,自然是我。”
济凝也靠近她耳旁,小声嘲笑道:“你也太自信了吧!你觉得烬辞会为了你去修复羽尘铃铛?”
栩颜忍不了了,推了她一下。
“你只是一族司君的嫡长孙女,凭着姨母生下烬辞有功,才恩赐的公主之位,也配得瑟?”济凝的话句句杀人诛心,“真是贬低了这两个字。”
她自年少时,第一次见识到不讲道理、仗势欺人的栩颜后,就开始厌恶了,虽说是嫡亲的表姐妹关系,却也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济凝道:“我觉得那位东海海王的嫡长子就很不错,与你一族公主的身份门当户对,谁都没得比究竟谁更高贵!”
“你——”栩颜此时脑子一片空白,怼不了她的话,转过身来咬牙切齿死盯着紫奉。
紫奉被她此举吓到有些害怕了,不敢语。
济凝此刻开始改变主意了,她觉得济君是在玩欲擒故纵,看着一旁的紫奉有些可怜,顺手将她拉进去涅桓宫,并做了个鬼脸给栩颜看,气死她。
一进到这里,紫奉看到了诸多的海棠树,树上的花已开,掉落了一些在小石路上,偌大的池子里,除了正中央有一个殿宇,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想来是刚回来不久,来不及添几条鱼进去。
……不到半刻后,这才走了一点而已,一半的一半都没有。
距离凌沧殿还有一段的距离,紫奉就已被眼前的景色所迷,沉浸在其中:“这未来的储妃娘娘可真幸福啊!能住在此等上好的地方。”她走的有些累了,停了下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就这?”济凝一直以为跟着栩颜一起玩的神仙都不咋地,却万不能想到,居然不咋地到如此地步,连走个路都要半路停下歇歇。
紫奉不语,开始捏脚。
“对哦,本公主还未问你是谁呢?”济凝光顾着把她拉进来,倒忘了问她。
“你是瑾诺公主殿下吧?”紫奉实话实说,“我叫紫奉,是风神的独女,也是你的嫡亲表弟媳。”
这个名字,济凝有些印象,仔细看她的穿着,十分怀疑她在冒充,便拉着她一同瞬移到凌沧殿内:“烬辞,你的倾慕者。”
烬辞全神贯注看着书案上的书籍,没空理会她。
济凝以为他没听见,把脚步放轻,想要吓唬一下。
烬辞及时瞬移到紫奉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
“烬辞,你无不无聊!”这样的把戏,济凝总是能被骗到,自然气馁。
一旁的济君还好及时忍住了,不然就笑出来了。
烬辞认真道:“长姐,要不本君跟你换换宫殿住?”
从前,他未回来时,济凝日日都会来此地找济君解闷,待的时间比他长的多了,若是被一介无名小辈看见,还以为她是涅桓宫的主人。
济凝无言以对,扯了扯他的衣服。
烬辞将衣服扯了回来,笑道:“这招对本君无用,或许对济君才有用。”
济凝害羞地不敢看着济君。
紫奉在一旁不敢说话,越看烬辞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烬辞指着左边殿宇的方向:“长姐,你若是真的这么有空,颜沧殿那处,有一个偌大的院子,本君养了诸多的涟冰草,你大可以前去照料,如此,凌沧殿就能安静些了。”
济凝虽没学过医,却也知道涟冰草极其难以养活,绝不会答应让他得逞。
紫奉知道养花草没有耐心的人,若真的养了涟冰草,必会在几日后便枯萎。
如此一来,他不就有借口不让济凝随意进出凌沧殿了?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仙界储君!
殊不知,她内心所讲的话,烬辞再次用读心术听到了。他在刚才看了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了,笑道:“长姐,莫不是要效仿那些仙君,向本君献美人吧?”
紫奉:“?”
栩颜反驳道:“本公主可没这癖好!”
烬辞装道:“那她是谁?”
“我叫紫奉,是风神的独女,是容承的未婚妻,现在距离婚期还有两个月。”紫奉主动讲了,但她不敢抬头直视,储君的威严她还未见识过,只能小心翼翼的。
风神宫上上下下两百七十七位神仙,若是因为她一人,而祸连整个风神宫就不好了。
“这么说,你是本君的嫡亲表嫂?”烬辞看着她这么穿,与当年在年少时所见的阿紫仙子非常不同,都开始有些心动了。
“烬辞,你别听她胡说!”济凝道,“她叫什么本公主不知道,可她穿成这样,就很明显看得出来,是倾慕你。”
“……”紫奉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大麻烦,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是他倾慕者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