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到底是天堂路，还是地狱门？柳夏也想知道。

    他大着胆子，去钱庄路上堵立地。

    看见她双眼无神地偷摸出来放风，像深海的鱼潜上水面换气。他笑了，因为她没被改变而高兴。

    立地的脸在见到柳夏时瞬间扭曲了，她扯着他来到街尾的角落，一个阴暗逼仄的三角地带，尖端冲着他，像一把刀刺进他的心脏。

    你怎么敢来这里?

    宝宝，宝宝。他念叨，知道有孕以来，他比以前瘦了，可此刻却觉得自己如此臃肿笨拙，揉碎了自己，都嵌不进她的世界。

    我……喉咙里像掺杂了沙子。

    你为什么这么冷淡。你不爱我，可我有你的孩子啊。我们的孩子。

    你对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生分。

    当初你知道它的存在多么开心。

    这个世界没有她的位置。我没话和你说。立地转身就走。不多时又回来了，如果是钱的问题，立地把一沓纸塞进他手里。

    你明白我不能陪你去。她的眼睛划了一下他的身材，应该还不晚，药物或是其他什么办法，她要他们存在的那个夜晚消失。

    从此我是我，你是你。

    立地转身的同时，听见背后扑通一声。

    她以为他晕倒了，全身地震了一样。

    结果是他跪在地上，天似乎都不忍直视，拉起了细细的雨幕。

    求求你。别借我的手杀掉它。

    柳夏本来想自己抗下一切，可柳夏喜乐带他去看了世界上最悲惨的画面。在他踏入那里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他以为自己作为被标价的货品出售就够惨了，哪知还有被抹杀掉价值的人。那个乞丐污糟，他从小所受的教养让他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对对方的冒犯。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还借了柳夏仆人的钱给他买吃的。但他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要留给孩子。你有孩子?是孩子有我。社会上屡见不鲜的事实，三文钱的报上抄烂了的故事，怀孕，被抛弃，被赶出家门，恋人另结良缘。

    我对不起这孩子，我不能给了她生命又夺走，可要是无法让生命好好的生长……我有罪。

    我需要你。他身上的衣服被雨由树色染成了黑色。

    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你可不可以……招我入赘?

    他抬起头，见立地望着他就像望着一个黑洞。

    求你……读书人最重视尊严，但遇见她，他把自己的脊梁打碎了去迁就她心的形状。

    立地蹲下来，抬起胳膊，他反射性的躲，以为又要挨打，没想到被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她主动抱我!她爱我!柳夏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炸成了烟花。

    贪恋在这个怀抱里，此刻他什么都原谅，浇在身上的雨水，变成了滋润花朵的甘霖。

    你是不是，同意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讨论过婚姻和爱情。

    他拼命点头。并不奢望爱情，可是如果有，哪怕一点，也会……

    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态度。我不可能同意结婚，那不是以婚姻之名行压迫之实吗？

    我们结婚吧。实际含义是，让我合法地压迫你吧，成为我的所有物吧。我们之间有姐姐，就算没有，我又如何会这样对待自己爱的人呢？

    我情愿被压迫，被剥削，被嚼碎了吐出来。只要是你对我做这一切，我都愿意。

    我理解，怀孕的人会犯傻，以后你听见自己的话会哑笑。

    我！他还想说什么。可惜

    立地已在他耳边盖棺定论，我不要，对不起。

    再一次被丢下，这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留给他的永远是背影。

    跳跃的桔色衣衫，被连绵的雨染得褪色，像扑灭的火焰。

    柳夏失去意识前，他眼中最后的画面。

    天暗风急，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