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扶您去休息会吧,我看您很乏了。”
“好吧。”她就去睡了一会儿,没有做梦。
想了想她写了信让家仆速送去码头,可花脸去将它偷了。信上说的是她回去、大概什么时间等的内容。花脸儿顺着硫磺、药物等的路线找到了香江商人并知道了泽婉过世的消息;而小溪就数着指头,盼着台风季快过她好出发。她没盼回信,因为那时自己已在回去的路上了。
来这已好几年,她不上岛是有原因的:不想和家豪面对面的接触,即便他们当年并不熟悉。想了想她要去见见玉笙,告诉他回去的事儿。
那个梦因为“家豪”俩字儿而显得不像梦,却又找不出它不是梦的理由;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丫头可能会心无城府地带过,但过去的经历让她了解了一些详情,更经历过知味惨烈的不测而知道轻重;还有离开北山时泽婉和她说过的话儿。
“……海大哥!”她不仅庆幸自己醒过来了。以后需要随时告诫自己,关于玉家和他的事儿将是一片空白。
“老夫人,”午后店铺的伙计送来些枸杞子。
“好的。”她看了说。“看到这枸杞子就想到百合了。细姑娘,跟我上街去,看看有没有百合子。”
“好的,老夫人。”小丫头应着。去瞧了没新鲜的,就去了药店买燥干的。
“老太太,您是哪儿不舒服啊?”店里的老中医关切问她。
“就是多梦,睡得不好。”她说。
“哦,那百合子蒸肉行的。”老中医便道。“枸杞子就炖在肉汤里,温和一点儿。”
“好。大夫,那梦里总觉得被人追着赶着,和自己拉瓜儿,——就是说话,感觉很累。”小溪又道。
那人想了想。“是不是您想念家人了。”
“还真是的。如果不是,会这样子吗?”
“也会的,比如说手放在胸前啊,受凉啊也会如此的。”老中医道。
“那其他的呢?”
“其它就没什么了。再往远了去便是祝由之术了。不过没有,胡乱说的,哈哈。”
“都没听过呢。好的。”她便记下了。厨房给她做了枸杞蒸蛋、炖骨头汤、百合圆子等安神的食物,便就服着。
花脸却认为“催眠”是对付这小老太最好的法儿了。时间凉一久后他组织好了问题又如幽灵般去到她的门前……现在小溪睡觉是间断性的,只是终归抵抗不了迷烟。
“小溪,我是烈风,收到你的信儿了。”信里又提到“烈风”,他便以那个身份出现。
“烈风大哥,”
“挺想念你的。你还好吗?”
“想念”——烈风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儿。“……好。你们呢?”
“还好。”
“你们出来了吗?”
“还没呢。他大伯昨儿还问起你们,说心里挂念的紧。”
“挺好的,我没去……”
“……没去哪儿?”
“……孙儿那里,因为远。所以我要回来了,念老爷。”
“你放心,刚七月里我们才去看过他的。”
可他在西北呀!“……泽婉好吗?我很想她。”
“那你可去看过公子?”
“还没有。前几年他都没在家呢,回来了又忙得不见人影儿。”
“哦。”
“……烈风大哥,怎的只有你一个人?泽婉呢?……你为什么不说话了?烈风大哥……等我到了琼州你们在那里吗?”
这些问题让花脸无法应对,他觉得应该告诉她真实的情况让她打消那万里迢迢回去的念头,也便于他再进一步的挖掘点什么,却殊不知这个举动直接要了小溪的命儿。“……小溪,其实有个事儿一直没敢告诉你……”
“怎么了?是海……还有其它的安排吗?”
“……是泽婉。其实三年前……泽婉就去世了!”
“……什么?烈风大哥,你说什么?”她骤然激动起来,心脏应该跳得很快,口中发出很大的“啊”声……那人吓了一跳。这时早起的仆人听到声响。
“谁在那里?老夫人,”
“老夫人,老夫人……”待她醒来便看到正扬了。
“娘,”正扬容色憔悴,急了。她看着正扬,知道他心里也有事儿。
“正儿,我想见见玉笙。”她道。
“已经去找了。”正扬说。
“你有事儿瞒着我,对吧?”
“没有。娘,您现在感觉怎样?”
“挺好。我知道你是好意,不想让娘操心。”
“娘,真的没事儿……真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爹我们以前的生活吗,那今儿娘就给你讲讲你出生的时候吧。”
“娘,不急这下的。不急,您还是好好休息。”
“我好着呢。”小溪笑道,目光看去茶杯。正扬便知她要喝水。
“……那一年娘十五岁,地里没有收成交不上租子,我就和你姥爷去求东家不要收回我们的地。但东家——就是你爷爷——不许,于是我就去府上做了丫头抵租,做些粗活。就熟悉了你爹。你爹是这天下最儒雅、聪明的男子,学识很好,会画很多的线条和画儿……”当然,她略去了那些隐晦动魄的理由和片段。
“……我爹真了不起!还有伯父。不,你们所有人都很了不起!”末了正扬触动道。这一寒暄就到傍晚了。
“是的。你爹心里怀有对你们兄弟俩的愧疚,但也为你们安好的成长十分欣慰,只是他还有很多理想没有完成就走了。你伯父为此非常难过,一度憔悴……”
这让正扬想到了贤儿,心里更重了。小溪看着他的慌乱,目光戚然起来。“二姨娘,”这会儿玉笙来了。
“二姨娘,您感觉怎么样?”他问询去。“没事儿,只是心跳的快了点儿,不太舒服。”小溪说。“姨娘这一辈算老人儿了,没什么看不开的。玉笙,你跟我说说你婉姨娘的事儿吧……”
玉笙心里一个“咯噔”,注目看她。“……二姨娘,没什么事儿啊。”
“我都知道了,三年前的事儿了……”
“三年前婉姨娘离开了北山,出海去了。她的儿子非常能干,说挺好的。”
“……是吗?”小溪蹙眉。
“玉笙哥……”正扬也看他应对的太过流利:挺假的。
“好吧……那好吧。等我回去就好了。我要快些回去,我挂念她们。”小溪便说。
“玉笙哥……”正扬捏他手臂一把去。玉笙看他一眼,那手便松开了。
“正儿,明儿早上你就去买好船票。明儿我就要走,一下也不想再耽搁。”
“娘,不急哈,不急。”正扬道。
“不,就这样。玉笙……你可有什么话儿要捎给你爸的。”
“没。”玉笙看她这拗劲,知道不能再瞒了。“二姨娘,婉姨娘她也……不在北山。”
“她在香江。我爹去了。二姨娘……婉姨娘她过世了!”
小溪的泪瞬时落下……“……什么?”
一会儿她睡下了。那二人去到院子。“玉笙哥,那贤大哥的事儿——”
“我也知了。”
几日后小溪也知道了贤儿的事儿,那瞒着他们的举措让她心里更加悲伤,但又知道必须那样。她去鹏叔的墓地给他和阿丑烧了些纸钱,又去杜家墓林行了礼数,最后在暖和的夕阳中举目看着家的方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薄岛,几月后的一天,杜家厨房照例做了家豪爱吃的扣肉。它金灿灿香喷喷肥瘦相间而软烂,瞬间就挑起了众人的食欲。
招娣给他的碗里夹去一叠,那人便自然的起筷放入口中,但瞬间就变了脸色……
招娣见状,即刻吃上一块。“……很好吃啊!老爷,咋了?”
“大姐……”
珍瑶也吃了一块。“……呀,是我新做了酸菜,味道更好了呢。是吧,老爷?”
“……是的。”家豪说。“很像我娘的手艺。真好吃!”她们才释怀来。
“……真蛮好吃的。大姐,可是有什么诀窍?”招娣又问。
“是腌制的时候没有放糖,纯咸味儿的。以后便这般做了。”
“对。”
晚上睡前家豪问珍瑶。“正儿妈妈来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啊?我都没机会去看看她。”
“你也不在家嘛,去咖啡地儿了。”珍瑶说。“后来正儿又出了门去,林姐姐又怕生,就没来过岛上。但在京城我们是经常见面的。”
“哦。这孩子,也不说一声我。”
“老爷,我的咖啡树还好吧?”珍瑶又问。
“好着呢。”
“那些红果子长什么样?”
“en…… 像粟米籽儿似的,大点,稀疏点儿,里面的果核就是豆子了。”
“可真新鲜,以后我要去瞧瞧。”
“好。”
“睡吧。”
“嗯。”珍瑶看着他睡去,心里想到了远方的家。“大哥,你也要好好的呀。”
北山,深秋里下了几天的雨没有停过,雨水从瓦檐“哗哗”流下,将地面冲出些稀滩的窝来。空气中透着寒气,意示着冬天就要来了。玉家庄,海世宽在书房看着迷蒙的雨瀑……孩子们快回来了他很高兴,只是贤儿没一点消息心里挂着,但也知道他出了远门,一封信件得一年半载才能到达。
今年他做好了家里未来的计划:孩子们回后就儿子当家了,统领全局。永春给他当副手。立夏操持内务。冬善管街上的两个店面。小米已经配药成熟,能独当一面,外面的事儿就归她管。他和阿忠就去琼州了。至于丹儿,随他也可在家也可,尽管晓得到时候她是左右都放不下的。
雨在夜里还下着,但给他的书信没有停下脚步。“老爷……”周嫂道。
“你和丹儿在家,我和阿忠去就好。”他说。
“那奴婢去给您收些衣服。”
“好。阿忠,天一亮你就进城去换些银票来。”
“知道了。”
此时,京城冯家,那个叫铁蛋的外国姑娘正在给几个汉子讲解火铳的知识。她的语言有些生硬,但他们听懂了;她用做豆腐做的讲解,其大意是手工弄不出这些零件儿,需要一系列成熟的条件:精密的设计,标准的尺寸;标准的冶炼厂,合格的铁水;细致的模具,细密的周边,其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半分,否则就用不上成为一堆废铁。
最要命的是这个铁蛋在回大秦前最后说了:这事儿不能逃避,也不能拖延,即便无法做出成品也要想方设法先将条件创造出来。冯先生是聪明的,立即抱出一堆金子请她帮忙想法弄好这个事情,可铁蛋不为所动,只说:“我们也在摸索中,并不成熟,只是比你们早一点开始而已……”个中她提到了贤儿。
想到硫磺硝石的外运,看到这大秦女人的博才多学,冯先生惊觉外面的世界已经跑得相当快了。
谍国,星月园星河殿内,一个黑衫的钦天监老道官进入了新一届内阁的会议中。
“天官,你看到了什么?”那堂上的人问他。身份未知。
“天主大人,贫道看到了南方的——一统天下。”老道官说。
“是什么人?”
北方,蒙古草原,相邻西北和金国。草原上分布着许多部落,他们有各自的羊群和领地,但又时时为草场和牲畜的争夺不断进行打斗。这种争斗有两个缘由:财富的积累和兼并。但并不是所有部落都会去抢夺和劫打别人,也有安静和柔和的,只是外在的欺压逼迫着他们必须战斗。所以那时草原呈一个纷争的状态,一盘散沙。
一日傍晚,一领地里的部落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在庆祝……帐篷里,稳婆正在为首领的妻子接生……
一会儿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便有族人奔着去向他通报;同时天空里传来一生清脆绵长的“夹”的声音——是一只挺直了翅膀的雄鹰飞过。
“好啊,”首领大喜。“他将有钢铁般的意志,雄鹰一样的勇猛,大海一样广阔的胸怀,他的名字就是——铁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