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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辞职风波

    秋天的第一个节气当然是立秋了,但暑气未消,燥热依旧,嗡嗡的空调声爬满楼房的外墙。天蒙蒙亮,李盈盈恍惚中醒来,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走出卧室,客厅里一片狼藉。昨夜的李盈盈和儿子张鹏的对话依稀从眼前飘过:“你妈妈费了多大的劲儿,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你送进消防队,你倒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不上班就不上班?”

    张鹏:“不去!非得让我呆在消防队,那我就得变成残疾。我现在膝盖积液、腰肌劳损、腱鞘炎,挣的钱一半给了医院。”  李盈盈不同意:“就你娇贵!消防队几十口人,别人为啥身体没关系,你一个体能冠军就受不了要辞职?”

    “消防队又换新领导了,训练强度加大,五十多块钱一盒的止痛膏药,我贴上接着练,周末还得加班,谁受的了?……”张鹏委屈极了。

    李盈盈眼睛冒火,怒气冲冲的说:“辞吧,辞职吧!”她撩起桌子上的一瓶北京二锅头,仰脖灌进嘴里,在老公儿子惊呼声中,撞开门,冲进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

    夜色阑珊,秋虫呢喃,树影斑斑驳驳,月光被树枝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窗户上摇动。这是电厂老家属院,三十多年前的楼房,面积有八十平方,是五年前李盈盈花了三十万买的,运气好赶上房价大涨,现如今可以卖到80W左右,小赚一笔。两年前李盈盈的儿子张鹏从部队复原返乡,先后在小学校当过军训教官,给私企老板开车,也在工厂跑过业务。钱挣不了几个,除去他自己的衣食住行消费,女友约会,朋友聚餐等等各项支出,张鹏常常处于捉襟见肘的境地。此次他闹着要离职的消防队,是他时间干的最长的工作。张鹏义务兵退伍之后,开始和几个战友辗转于当地的小学校军训,大部分学校的军训是在秋季开学之初进行,时间一般是一到两周,私立的小学军训时间稍长。有一次是在少年军校军训,张鹏和分管业务的王校长特投缘,两人相聊甚欢,王校长建议张鹏在这所私立学校当教练。当时他别无去处,于是张鹏和这所私立小学签了一年的劳动合同,从退伍战士转身成为一名教官老师。这种性质的学校,运动训练课是主课,文化课是副科。学校对对员工的管理很是严格,特别是教官,每天必须5点起床,带孩子们跑操,之后是晨课,连续两个小时锻炼才可以早餐。并且下午或晚上会有四到五节课,月末师生一起休两天假,日常无特殊情况不允许擅离岗位。事实上教职工也根本无法离身,因为每个人的课程都摆在眼前嘛。教育行业的特殊性就是如此,一个萝卜一个坑,课表上属于某学科的课,该科任老就是本节课的王者,一切由你说了算。即使个人有突发事件需自行调课,事毕后需要再替别人把课补上回来。另外这学校老师们三餐还有陪餐的任务,学校规定老师轮流陪孩子们进餐,随时观察学生们的就餐情况,以防意外的发生。晚上九点自习课结束,值班老师还要去宿舍查寝,并且凌晨有巡寝,加之不定时要开大会小会,每天忙得团团转。寒暑假学校为了拉生源,会安排教职工跑宣传,老师们入户家访更是常态。忙,的确是忙!累,实在是累!老师们每天像陀螺一样忙碌。张鹏在入职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对这种繁琐枯燥没完没了的工作渐生嫌隙,他好歹坚持了五个月,第六个月就逃之夭夭了,工资没领到手几个钱,却因为违约,实实在在的押金被少年军校扣留了。

    离开了学校,毛头小伙天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张立武蔫头巴脑嗫嚅诺诺,愁眉不展。李盈盈则相反,她动用身上的每一根毫毛,四处托关系找人情给儿子介绍工作。一天她从柳叶镇妇女情报站得知,邻居张老六的大舅哥在省城开公司,生意做得挺大,那大舅哥在老六两口子嘴里,简直是上山打虎下水捉鳖无所不能的存在。于是在一个月朗星稀,微风佛面的夜晚,李盈盈提着烟酒敲开了张老六家的大门,请求老六两口子帮忙给孩子介绍工作。一周后张鹏去省城一家私企报到了,给张老六的大舅哥刘前老板开车。张鹏人倒是很活泛,察言观色左右逢源,没多久和老板打成一片,成为刘老板外出应酬的小跟班。他开启了开豪车,喝好酒,出入高档会所,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的美好生活,一时风光无俩,张鹏感觉自己之前的生活,简直是Low到谷底。随着和老板的日渐熟络,一次酒酣宴罢,刘老板和对方感觉相见恨晚,两人勾肩搭背依依惜别,他偷偷示意张鹏去结账,张鹏受宠若惊,屁颠屁颠的去前台替刘老板把账结了。此后接二连三发生同样的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张鹏替刘老板垫付了2万多块钱的宴请费。他本人工资又不高,并且来公司后工资发放又不及时,一时经济颇为窘迫,不得已动用退伍安家费,搞的张鹏非常纠结苦恼,想破脑壳也不知道如何把垫付的钱要回来。后来又自我安慰,人家刘老板家大业大,手下有好几百人的工厂,每天宝马奔驰风驰电掣,应该是不差钱儿的主儿,这点小钱对刘老板来说九牛一拔。有机会他旁敲侧击的给老板提起垫付的费用,得到的是财大气粗的口头支票:这点儿小钱,找财务去报销!张鹏不晓得刘老板对财务了解多少,反正他每次去财务室,十之八九会计会说暂时资金紧张,稍缓一下,为这事张鹏一直很郁闷,他后来听说刘老板宴请就想办法溜之大吉。

    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起源于一次美好的酒后,当时宴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刘老板敲定了斡旋已久的合作项目,对方负责人陆经理喝到最后眼冒金星,他抱着张鹏不撒手,走道摆八字。刘老板是酒漏,他很清醒吩咐张鹏开着对方的跑车,负责把人安全送达家中。张鹏以令而行,顺利到达目的地,张鹏又拉又背的把陆经理送到家安顿好,然后他想把车子给陆经理开到车库去。当时凌晨一点钟,张鹏忙碌了一整天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对车库状况不熟悉,车子转弯打的太急,只听“吱”的一声,跑车与旁边的立柱发生了亲密地接触,右车门蹭掉一溜儿漆,张鹏当时吓一跳,立马脑子一片空白,冷静之后他给刘老板打电话汇报情况。老板大为光火,气急败坏地问候了一番张鹏的先人,并且要求张鹏立刻把车开到4S店喷漆,费用算在张鹏头上。普信男张鹏那受过如此侮辱,当即口吐芬芳和刘老板礼尚往来,梗着脖子跳出车库扬长而去。工作没有了,以前垫付的钱和自己的工资不能就此作罢吧,张鹏几次回公司讨薪无果,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头丧气。李盈盈偏不信邪,说自己的血汗钱一定要回来。于是她这佘太君亲自出马,三番五次去讨薪,每次刘老板都避而不见,最后女会计看李盈盈可怜,悄悄地告诉他说:“刘老板欠银行贷款三百多万,暂时无力偿还,车贷房贷货款,每月都在用信用卡来来回回刷,东拼西凑勉强度日,本厂职工已经两个月的工资没有按时发放了。”她建议李盈盈去老板家蹲守老板娘,她是一名老师,说不定会有希望……李盈盈依计而行,最终讨回来了张鹏的薪资。

    连续两次工作失利,张鹏情绪很是低迷。李盈盈看到儿子再次回到家中,不免心生凄惶。张鹏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大学文凭加持,要想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困难重重。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焦虑和失望,安慰着儿子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李盈盈再次扬起生命的帆,整装启航,又一次投入了为张鹏找工作的伟大使命中。

    李盈盈的老父亲来闺女家串门,他告诉李盈盈,听村长说献城正在招消防员,张鹏是退伍军人,说不定可以进入消防队工作。李盈盈当即决定随父亲回娘家一问究竟。如今的付大国成为了村长,这对发小见面向来是有话直说,他告诉李盈盈,消息来自于同族里叔伯兄弟付连志,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于是两人又赶往村东头老槐树下付连志家,多年前付连志顶替了他父亲去市医院上班,他老婆牛凤英一人在家,她说付连志上次回家的确提到市里招收消防员的事。李盈盈拨通了付连志的手机,付连志说他连襟的同学在市消防队工作,说是消防队拟招聘60名消防员,具体情况可以登录招聘网查询,据说退伍军人优先,一经聘用人事关系由市消防队统一管理,属于正式职工,薪资待遇是市级的标准。

    李盈盈欣喜若狂,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呢!第二天李盈盈带着张鹏匆忙坐车去市医院,在化验科找到付连志,寒暄之后双方约定,中午在医院对面的李先生餐厅碰头。中午十二点,身材矮小的付连志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李盈盈和儿子早已经备好菜饭恭候。付连志兴致颇高眉飞色舞,满意地“吱吱”地吮吸着牛蒡骨的骨髓,饭毕一边打着饱嗝一慢悠悠的说:“昨晚给你打听清楚了,张鹏符合条件。你自己先报上名,然后进行资格审查,笔试面试和体检,最后培训在选拔,所有的这些过关才能入职。” 张鹏说:”凭我个人的身体素质,这些都没问题,再说退伍军人是特别受照顾的。”

    李盈盈说:“就怕哪一个环节出问题呀!”

    “能出啥问题?一切有我呢,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付连志拍着胸脯,撇着小短腿睨着眼说。

    李盈盈和张鹏满心欢喜:“那我们见一见你家连襟大哥吧,以后会不少麻烦人家。”

    “不用,事儿包我身上啦!再说是他同学在消防队管招聘,人家当那么大的官,咱们平头百姓,哪能随随便便说见就见的?”

    “对对,您说咋见面,啥时候见,您定!”

    “以后说,以后说! 我去上班。”付连志酒足饭饱,叼着一根牙签满意地走了。

    张鹏匆忙和母亲道别,说是去找战友再详细了解一下,李盈盈独自坐公交车回家。蓝色的新国线能源公交车,干净整洁,通往市辖区的八个乡镇,空调开的很足,把夏天的燥热拒之车外。公交车上人不多,没有往日的嘈杂和喧嚣,李盈盈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路两旁粉的红的白的紫薇花快速的向后移动,公交车每到达一个站牌,车上就会有甜甜的叮嘱声响起:“上车请注意,下车请走好!”李盈盈心不在焉的看着陆陆续续上下车的人,思考着如何去见一下消防队的那位中间人,提前把张鹏这事儿落实下来。

    张鹏虽然没有机会上大学,但是毕竟职专毕业,消防员笔试对他来说,有惊无险的顺利通过了,面试更是过关斩将一路绿灯。他1米80的个头,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漆黑的头发,小伙子阳刚帅气一表人才,在这个颜值当道的社会,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俊朗的外貌对这次的选拔也是很有利。最终张鹏他们100人入选献城消防培训队。接下来是为期一个月的封闭集训,要经过严格的体能训练和考核,筛选后留下了六十名优胜者。李盈盈陪儿子一路走来,从一次次的惊心动魄到惊喜连连,似乎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儿子招手。付连志每次回村子,李刚政在李盈盈的安排下就会赶紧过去寒暄,并且从不空手,顺手捎带过去一把豆角、一颗白菜、一包香烟等等。付连志的女儿在广州打工,结婚时李盈盈送上了千元大礼,牛凤英很是受用,略加客气后欣然接受。付连志的儿子职高毕业之后在教培机构上班,他生性顽劣,去年在街上和人飙车,不小心撞到人,赔不少钱,为此他老婆牛凤英气的吐血,血压蹭蹭往上飙。

    虽然张鹏在消防培训队表现出色,李盈盈心里也还是忐忑不安。一天傍晚付连志前脚刚到村里,李盈盈就提着备好的土鸡蛋登上门,李盈盈说:“张鹏马上集训结束,麻烦你连襟的那位朋友关照一下,确保张鹏安全通过最后一关,能够进入消防队,还有以后的工作分配问题,尽量把孩子留在市区消防队。”

    “这事我知道,可是找人打招呼不能红口白牙一句话吧。”付连志盯着李盈盈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

    李盈盈急忙接话:“对对,那您说送什么礼好呢?”

    “我想给不如送他们每人一箱酒两条中华,十斤金蝉吧,你也不用出面,我抽空给送去,你说行吗?”

    李盈盈连连应允说:“烟酒是没问题,金蝉呀? 这么多的金蝉,太不好弄了,送点别的呗。”付连志瘪着嘴说:“你整宿不睡觉,恐怕也摸不了这么多金蝉!现在是金蝉旺季,咱去邻县的老君里收购,我知道老君里有一个专门收购金蝉的地儿,周六我带你去收瞧瞧。”

    李盈盈张了张嘴,嗫嚅着没说出一句整话儿。回家的路上,李盈盈思忖着:要准备两份儿礼,当然也不能亏了付连志,是在事后给他钱呢?还是这次送礼备三份儿呢?

    天上的月亮在云层里穿行,初夏柔柔的的风吹在脸上痒痒的,阵阵蝉鸣不知疲倦,和池塘边的蛙声应和着,李盈盈无心赏景,她缓步而行,若有所思……

    周六清晨四点多钟,李盈盈被“今天是个好日子”的电话声吵醒,屋里一片朦胧,她悄悄的起床,张立武不知啥时候早已站在院子里等候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拎起在门后的一个化肥袋子,赶到镇政府西边的小路口。黎明的小镇寂静无声,昏黄的路灯下,路边疯长着一棵棵的喇叭花,花苞都打着卷儿,它们耐心的等待太阳生起,到时候就会吹起嘹亮的喇叭,空气中飘荡着凉凉的草香的味道,清新自然。张立武无聊的踢飞一颗小石子,嘟囔一声:“真扯淡!送礼送什么不好!”李盈盈白了一眼丈夫,沉默不语。不一会儿,付连志开着他那辆绿色的比亚迪,迤逦而来,两人上了车,付连志说:“老君里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他们答应给我们预留活泼壮实个头硕大的金蝉。”两人马上强打起精神,和付连志热络起来。大约半个多小时,车子进入了邻县地段,付连志手机开着导航,进入到一个僻静的小道,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树林,高耸入云的树木大约有二三十年的样子,道两边的树约有水桶粗,上部的枝桠缠绕在一起,密不透风,李盈盈不禁想起她家挂在墙上的叫做黄金满地的十字绣,只不过颜色不同罢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嘈杂的声音,车子停下,李盈盈发现附近喧嚣一片,人影攒动,林间有百米长的一处空地,人们面前摆着或大或小或胖或瘦的水桶或盆子,里面盛着金蝉。有的干脆把金禅放在地上的一块塑料布上面,主人时不时用脚踢回准备离队逃逸的金蝉。李盈盈在闲暇时间晚上会带上手电,和邻居去村外的小树林捉这种小东西,那时感觉逮金蝉不失为一种乐趣。但是这么多的一盆盆一桶桶的金蝉,李盈盈还真没见过,的确让人震撼。一只只金蝉披着黄褐色的盔甲,凸着两只大眼睛,六只手漫无目的无声的乱窜,看着像缩小版的什么电影里的蜘蛛,李盈盈不经意的有些发抖,感觉有点不寒而栗。付连志和张立武根本没有关注李盈盈,两人先是像将军阅兵一样,挨个巡视一遍,最后目光锁定一大盆个头肥大、互相抓挠互不相让的金蝉身上,其实李盈盈看半天也没有发现这盆金蝉与其他的有啥不同之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元一个的价格成交,也可以每公斤二百元,老板说这种大个头的金蝉,大约二十个一公斤。李盈盈一共要了十五公斤,她从化肥袋子里摸出来三个小水桶,把金蝉分为三份,分别倒进去,小心的用方便袋系好口儿。

    付连志兴奋的说:“给人送礼,最好是活金蝉。现在是六点,不如今天直接把礼给人送去。”张立武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盈盈,李盈盈欣然同意,忙说说:“好的好的,那我们先回家准备一下。”于是付连志把盈盈二人送回家,约好会面地点,开车带着金蝉一溜烟不见了。

    李盈盈从床底下摸出一只高筒棉布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沓钱,心疼地攥在手里说:“这是我们两人半年打工的工资,还没来得及捂热乎呢!”张立武瓮声瓮气地安慰说:“咱再挣,那有啥法子?”不到七点钟,李盈盈和张鹏到达了市区烟酒批发市场,市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们还没有看见付连志影子,李盈盈母子走进市场里面,进入到离街面儿最近的一家烟酒店里,店主热情的迎接清晨的第一波客人。两人告诉老板买烟酒送礼,店家建议五十二度品味舍得酒,最低可以算到两千六一箱。这时付连志匆匆闯进来,拉起两人就走,同时压低声音说:“舍得酒档次太低,咱们得买剑南春,跟我走。”两人不明所里,踉踉跄跄的被付连志拖进一家烟酒店。十分钟之后,三人分别把一箱剑南春商务宴请酒和两条红色中华金细支,放到付连志的比亚的后备箱里。张鹏想和付连志一起去给领导家送礼,被付连志一口回绝了,付连志说趁时间还早,要马上给领导送去,人多不方便,等事情办成之后他再替张鹏约宴领导,到时候他再专门致谢……

    半年后,张鹏在消防队集训班考核成绩优秀,以综合考评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本市高新区消防队工作,正式成为了一名消防员。张鹏得意的对妈妈说:“我在部队连续多年获得军区比武一等奖,此次选拔,对我这种曾经的部队比武状元来说,简直不要太小case。”张鹏在消防队一战成名,大出风头,收获很多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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