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十六

    终于,黑弥撒可以不必回到摩罗市疗养院。她的叔叔为她向政府重新申请了名为“谢岑霜”的社会保障号码,希望她可以重新回归社会与家庭。

    阴差阳错侵占谢岑霜的躯体十余年,黑弥撒觉得十分愧疚,她让谢岑霜的家人们少了一位家人。眼下能联系到的只有已出嫁的两位叔叔,黑弥撒便用戏剧稿费为他们置办了公寓。

    然而,两位叔叔怎么也无法接受,他们侄女的躯体里住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样的亲人,还算是亲人吗?

    他们心思忐忑地给欧蔷发消息,问可否用重金从“伯莱之鹰”那里赎出谢岑霜原本的意识?欧蔷只好回复他们,很抱歉,暂时无从下手,我们只有等待。

    雪绘的媒体资源颇为丰厚,自从欧蔷在冰蓝海岸与红毛袋鼠搏斗,她就操控舆论,宣扬欧家二小姐横刀夺爱的二世祖行径。

    人们最感兴趣的便是豪门绯闻。

    [最近欧蔷换口味了?不爱明星,爱起人夫来了?]

    [当豪门千金就是爽啊,说睡谁就睡谁,说要谁就要谁,我们这样的社畜为了娶一个丈夫只能加班加到猝死!]

    [没想到艺术女神背地里玩得这么大……也对,一个娱乐圈,一个艺术圈,哪有一个干净的!]

    [余十二少好骚啊,有一个完美妻主都不满足,还要去外面勾搭别的女人,我要是司雪绘我就休了他!]

    [以前我还挺喜欢欧蔷来着,她这么美,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回上一条,她们豪门都看不起娱乐圈你知道吗,欧蔷敢进娱乐圈,她姐姐能打死她!]

    [有钱人真会玩。]

    [听说余十二少是芭蕾系的,身段柔软,玩起来一定特别爽吧!哈哈哈哈哈!]

    新闻发布不到一小时,就有超过八千条火热讨论。S.U.那边的公关连忙联系媒体,用各种方式澄清,然则为时已晚。

    家主欧葵立在落地玻璃窗前踯躅许久,楼厦高悬,灯火辉煌,她最终拨通了司雪绘的号码。

    “您好,请帮我转接司雪绘女士。我是S.U.的欧葵,有要事洽谈。”

    “好,女士。您稍等。”

    耳边很快就响起慵懒迷人的女声,无论是容貌还是嗓音,雪绘皆有独一份的氛围美。若要欧葵形容,仿佛是果刀划破水盈盈的酡红石榴。

    雪绘说:“欧总裁,您好。”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欧葵向来不肯虚与委蛇,她沉稳的声音单刀直入,“我想跟你谈谈,我们也需要谈谈,不知你何时有空暇?”

    雪绘轻笑了一声,令人辨不明息怒:“明日下午三点,查理街,一百六十三号帆船酒店。”

    “可以,我会准时赴约。”

    翌日两点半欧葵就到达了那间华谊旗下的帆船酒店,一辆老牌林肯停在场外,车门启开,欧葵只带了一位工作特助与两位保镖。

    酒店金色旋转门前的经理热情地迎上来:“欧女士,请。”

    欧葵一行人跟随经理穿过长长的宝蓝驼皮地毯走廊,在走廊尽头拐入雅间。欧葵来得早,雪绘来的更早。此时她正在窗前品啜黑钻香槟(1)。

    “您来了?”雪绘的笑永远温柔无比,她穿一袭鹅黄曳地礼裙,仿佛在白肤上裹满了揉碎的月光,朦胧旖旎,“请坐。”

    欧葵于她对面落座,并不曾动圆桌上的美酒珍馐,只十指相扣搭在红木雕椅上:“司女士,我这个人习惯开门见山,不习惯拐弯抹角。我这次来,是想与您商量有关媒体新闻的事。”

    雪绘亲自递过盛着酒液的三角高脚杯:“这种上世纪的香槟,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您的妹妹觊觎我的丈夫,三番五次勾搭调戏,侮辱我身为女人的尊严。您是怎么想的?”

    欧葵抿了口黑钻香槟:“对于她的行径,我对你深表歉意。”

    古色古香的墙壁上挂了一副油画,莫奈的《向日葵》。虽此时深秋已至,油画仍衬得房间里暖意融融。

    雪绘优雅地吃了口金枪鱼焗干酪:“既然您是爽快人,那我也直说。我知道,您想让华谊旗下的媒体撤下有关欧蔷的新闻,消除对S.U.的不良影响。无意抹黑贵公司,我只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想维护自己的家庭而已。希望您对妹妹多加管教,让她不要再见我的丈夫。他们婚外情结束的那一天,媒体必定撤销新闻。”

    欧葵把玩起散发酒香的高脚杯,字字铿锵,寸步不让:“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即便我的蔷与你的丈夫有旧情,那也是私人恩怨。你贸然把新闻挂上媒体,不只不顾蔷的声誉,更不顾及S.U.的声誉。我完全可以去法院申请仲裁,告你侵害公司。”

    两个上位女人的眼神骤然相对,皆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眼中的凛冽寒意。

    雪绘与之周旋,毫不畏惧:“区区小事,何必闹大呢?还请您做好欧蔷的心理工作,海雾已经嫁给了我,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我会回家,立刻劝蔷退出你们的婚姻,”欧葵将自己的U形玳瑁耳坠拨到脑后,“请你也立刻撤销媒体不当言论,立刻。否则,我们商业法庭见!”

    说完,欧葵往桌上放了张黑卡(2),表示这一餐的花费由她负担。随后她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加长林肯启动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雪绘对离去的女人的威胁毫不在意,她又细细尝了口奶酪,细嚼慢咽,声音缥缈:“亲爱的,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蝴蝶公馆里,可爱的欧蔷小姐正蒙头大睡,她身穿浅紫丝绒缀白蕾丝兔子睡衣,怀里拥着胡萝卜抱枕,姿势仿佛一只搁浅的海豹。

    欧葵推门进来,见她这个时间竟然在睡觉,就知道昨晚她一定在通宵游戏。

    她的妹妹就是这样——有些地方无比成熟,有些地方无比幼稚。

    既是温柔的心理咨询师,又是狂放的雕塑艺术家。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绝非简单的一页纸,而是复杂的一卷书;人不是平面的,人是立体的。甚至在一个人的性情里,会有两种特质彼此矛盾,恰如希望与绝望,温柔与冷酷,热烈与薄凉。

    欧葵毫不客气地把鹅绒被扯到地上,命令道:“起来!”

    欧蔷在床上蛄蛹了又蛄蛹,最终勉强坐起来,她随手打开欧式床沿里的金盏花壁灯:“谁……啊,家主?你来干什么?”

    欧葵坐在铺着蕾丝垫的沙发上,斥道:“昨晚又通宵打游戏了?还是去了酒吧?你竟然睡到下午!”

    “我睡到几点关你什么事?”欧蔷伸了个懒腰,“这就是我糜烂腐朽的生活方式,你只要尊重祝福,就行了。”

    欧葵点上一支乌普曼雪茄。

    烟雾缭绕。

    每当她觉得压力超负荷时,都会点上烟,给自己一份缓冲。

    欧蔷揉一揉玫瑰色的眼皮:“找我什么事儿?”

    “你说呢?你竟然还在惦记余海雾。”欧葵无奈地弹弹烟灰,银色的灰逐渐被风吹散,“现在媒体上怎么说你,你在意过吗?”

    欧蔷浪荡一笑:“我在意这个干什么?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

    欧葵一拳打在实木酒柜上:“我在意!你是欧家的二小姐,说你就是说欧家,你懂吗!”

    欧蔷听得心烦,拉起兔耳兜帽遮住脸庞:“哦,你弄死我吧。”

    不愧是欧家姐妹,性情一个比一个烈。欧葵当即拿出勃.朗宁:“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家主真正刀枪相向,欧蔷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也不甘示弱,取出床头柜的伯.莱塔,装入子.弹指向家主:“你敢开枪,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欧葵不怒反笑,连连点头:“好!狼崽子,为了一个男人,你连家主都敢忤逆!”

    欧蔷眼神澄明,仿佛其中有水光流转。一对鸦羽似的睫毛颤在眸间,半遮潋滟情愫。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缓缓放下手.枪,一改剑拔弩张的局势。

    她轻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恶意撕裂了,陷入无尽深渊。是他把我缝补好,带我重回人间。”

    欧葵沉默起来。

    欧蔷的侧脸犹如印象派画家描出的优美剪影,她嫣唇呢喃起来:“家主,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欧葵也知晓,此情此景,自己无需再劝。她收起勃.朗宁:“你就不怕流言蜚语?”

    欧蔷笑着摇头:“即使声名狼藉,我也甘之如饴。”

    “你眼下不知悔改,往后惹火烧身,也别后悔。”

    “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负责。”欧蔷信手拂开浮雕绣花蕾丝窗帘,窗外紫霞迤逦,“不过,家主,对不起。”

    欧葵望着自己的同胞妹妹,万千情愫,覆上心头。

    有些时候她厌烦她的桀骜不驯,肆意妄为,有些时候又忍不住羡慕她。她能顺遂自己的心意而活,欧葵却不行。

    身为家族的长女,欧葵的肩头背负太多。她仿佛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有无数丝萝依托树干,有无数花木亟待荫蔽,她只能笔直向上,否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身边所有人都依赖她、敬佩她、惧怕她,却不知她的心里也有最柔软的部分。

    欧葵把被子捡起来,重新披到欧蔷身上,她静静道:“好,我知道你的态度了。现在我要去开汇报会,你继续睡。”

    差点被家主手里的勃.朗宁送去见上帝,欧蔷怎可能继续入睡。晚餐时刻快到了,欧蔷和云豹约好在一家监狱主题的炭烧烤肉餐厅见面。

    云豹喝着输血袋包装的红酒:“怎么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玩游戏被队友坑了?”

    “家主总算同意我和海雾在一起了,”欧蔷的神情却并不雀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刚才她差点一枪崩了我。”

    云豹笑了:“我怎么不信?这像是你们欧家姐妹能干出来的事。”

    欧蔷给滋滋的烤牛肉翻了个面,明艳的美眸里泛出狠戾的意味,仿佛即将捕猎的猛虎:“若非华谊集团的舆论压力,家主不至于拿枪指我。我要搞死司雪绘!”

    云豹微微蹙眉:“冷静。司雪绘从毫无根基的私生女做到如今的地位,此人绝不简单。你和她交手,小心为上。”

    欧蔷点燃一支罗密欧1号(3),将二十一点扑克里的王牌夹在手里:“没关系,我手里捏着她的弱点。”

    王牌正面的黑脸小丑诡异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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