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渟一语定音,却对上崔阙眼神如电。
只听他沉重艰涩的说:“仓促之间,没有合适人选,我若是随意找个女子进门,必定会暴露殿下的存在。”
容渟手指敲击桌面,思量了一下崔阙的处境。
从他出乎意料的好合作,到他本可以随时出卖却竭力隐瞒她的存在,再到他眼下堪称“焦头烂额”的局面。
她觉得,崔阙的野心,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大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容渟叹口气站起身,“本王搬出去。”
下一瞬,容渟感觉小臂一紧,属于男子的有力手指箍住了她的腕子。
“殿下,你不能这样。”崔阙堪称一字一顿,盯着她的眼眸深处跳跃着暗火。
容渟瞥了一眼那根根指节泛白的手指,不悦道:“注意你的口气。本王做事,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崔阙吸了口气,一根根松开手指,但视线仍紧盯着她:“殿下,现在京城很乱,非常乱,你离开我这里,出去必定会暴露在任家军眼皮之下,你也不想还未找回陛下,就落入敌手吧?”
回答他的,是容渟自信的笑容。
“第一,外面的确到处都是本王敌人,但本王施政的基础还在,那就是仍然坚持妻主为尊的中底层,这一点,本王清晨出去那一趟已经摸清楚了;第二,青龙帝必败,而且现在已露败相,他比你想的还糟,否则现在坊间不会连坊丁都没有;第三你怎么知道本王出去就会落入敌手?凭本王的耳力,躲开几个士兵还做不到么?”
一席话,说得崔阙默然不语。
他眼含幽光的盯着容渟,半晌才冷淡的说:“那殿下一定知道,现在这座小院外面就有奸细盯梢着了?”
容渟敷衍的点点头:“知道。不过本王有把握避开他们。”
她说着便要走。
却听背后传来崔阙冷冽的声音:“殿下如此能干,那么,一定是不想要阙去拉拢高层的人众了,比如,其他九卿六部?”
这句话成功定住了容渟。
“你在给自己加码?”她缓缓地回身,窈窕身姿伫立在光线下,隔着三步远审慎的打量端坐着的男人。
崔阙胸膛徐徐起伏,肩膀舒展,沉声道:“我是,而且,我能。”
紧跟着,他步步紧逼:“所以我值更多!”
容渟被气笑了:“莫非你的胃口不止于三公,还想捞个亲王当当?”
只听一声轻哼,崔阙风轻云淡的回答:“有何不可?”
室内静默如冰。
良久,容渟宛若自言自语:“原来这就是你从我朝进青龙帝治下的原因和目的。”
她像是重新见到崔阙一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
一边思索,她一边缓缓点头:“高明,果然高明——原来你从头到尾打的是这种主意。”
这个人想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那么,他这样两面三刀,是说得通的了。
揣摩上意、历经两朝、步步高升,这就是崔阙的人生。
证明此人不仅有野心,而且赌运和眼光都比别人长远,
容渟发现,此前她还是小看了崔阙。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强劲的异性对头。
而这是她二十五年来从未见识过的。
狼性男子。
“好吧。”她眼神古怪的点点头,“那本王就不走了。”
崔阙唇角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笑意,他垂眸看着自己的鼻尖,慢慢平静下来:“既然这样,那青龙帝的赐婚,阙该怎么应对?”
容渟感觉到一丝不对头:“不是告诉你在他赐婚前找个人成亲?”
“没有合适的。”崔阙一口否定了她的提议。
这下子,容渟真的失去了耐心。
“崔阙,说,你是不是在敷衍本王?是本王开的价码不够丰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以往说一不二的摄政王殿下,被眼前的男子顶得语调暴躁,面对围剿劫杀时都没这么心烦过。
“不敢。阙自身难保,对殿下有何好处?”
容渟急了,刚才还脸色大变的崔阙反而气定神闲下来。
“瞻前顾后,本王以前高看你了!”
容渟背着手,开始在室内踱步。
走,舍不得崔阙开出的“诱惑”;留,又需要面对诸多问题。
以往的杀伐果决,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不是那么锋利了。
“殿下不必激将,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应对帝王赐婚。”
看着有些气鼓鼓的明媚女子,崔阙趁她背对自己的时候,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容渟转了好几圈,忽而之间便冷静了下来。
她站在屋子这端,远远的看向崔阙:“谁说我没办法?办法就是,我来当你的未婚妻。”
咯吱。
崔阙坐着的凳子发出轻微的倾轧声。
他像是措手不及,错愕之间桃花眼睁得大大的。
“殿下说笑了,阙怎敢如此僭越。”他面色严峻的用力摇了摇头,“不可,不可。”
又不行?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不听话的刺头?
容渟开始挽袖子,攥起拳头几步走到他跟前:“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本王,本王命令你,必须和我成亲。”
崔阙的视线,恰好就落在那白生生的拳头,和一截玉白的纤细手腕上。
掩盖在衣领里的消瘦喉结,悄悄的上下滑动,宽松衣襟之下的结实胸膛,却在一寸寸绷紧。
“殿下万金之躯,慎思。”男子垂着头,像是垂头丧气,无以为继。
容渟一拳砸在他肩上:“我意已决,就这么办!”
崔阙被砸得后仰,暴露出瘦削的下颌与突起的喉结,他以堪称呢喃的语调说:“阙恐殿下日后后悔。”
容渟:……
怎么又磨磨唧唧?
男人就是男人。
终不如女子来得爽利!
容渟额头青筋直跳:“眼前本王还要靠你找侄女的下落,没得可选。”
唯有眼前这个人,是她眼下能抓住的唯一高官,虽说她有信心掌握中底层,但若是能将高层也一并拿下,找回侄女并复国之路……难道不会平坦许多?
安静室内,一男一女,一坐一立。
崔阙昂着头,捕捉着容渟的视线,胸膛一寸寸起伏,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蜷起。
“真没得选?”他问。
“让谁来当你未婚妻,都不如本王亲自来当的可靠,”容渟破罐破摔的回答。
崔阙缓缓起身,进而拢手深深行了一礼:“那……阙便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