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崔大人,你这亲成的也太突然了。”

    “是极,上次大朝会你才说会有未婚妻来京,这才三天!”

    “崔兄啊,你这亲成的可真寒酸,除了你们光禄寺的几个老伙计,就是我们这些幼年玩伴,连两桌人都凑不够!”

    “你是不是怕被那任母虎坏了亲事,才这般匆忙操办哪?”

    ……

    红烛摇曳,十几个人高声谈笑,低声私语,在座的都是跟崔阙私交甚笃的人。

    黄昏时,经过简单的仪式,崔阙和盖着盖头、身穿喜袍的容渟对着天地拜了拜,就算成亲了。

    想想崔阙现在的地位,瞧瞧他的家境和衣饰,在座人等不免唏嘘。

    “早些年,崔兄不是发誓要嫁给世上最气派的妻主么?现在人在哪里?怕不是这位新婚妻吧?”

    “嘘,崔大人送嫂子回房了,大家慎言。”

    “说起来,崔兄如今贫寒至此,都是在皇夫……咳,现在该叫陛下了,都是在陛下登基事变时候,拿所有家财用来斡旋、保住咱们这些昔日保皇党的命,才窘迫至此啊。”

    “是啊,是啊,崔大人是你我的恩人,所以你我就不要埋汰这场亲事寒酸了,崔大人不易!”

    “如今这是什么世道?精明强干的妻主被压制,一众无能夫郎反倒临朝当官,纲常全乱了!”

    “就是,就是,我家妻主劝我顶替她的职位,可我干得了么?咱们头顶上这位啊,悬!”

    就在这句话的话音落地之时,咣当一声,崔阙家的院门被人撞开,一员面沉似水的女将率兵闯了进来。

    正在院子里吃喝的一众男子顿时鸦雀无声,有个别胆小的,筷子都抖落在地。

    这时,崔阙正从房里缓步而出,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女将。

    任娇婵的堂妹,任娇柳。

    他从容的捡起筷子放回桌上,大红喜袍倒映着他玉白的脸,连同他眼中的锋刃一起在烛火下清冷如冰。

    “任二将军,擅闯民宅所为何事?”

    任娇柳没说话,只是视线在坐着的人们脸上一一横过。

    噼啪,烛火爆开,微小的动静却牵扯了在座所有人的心,有人因为这个声音而哆嗦了一下。

    任娇柳立即盯住那人:“那厮报名,本将军奉旨追踪前摄政王下落,尔等不可隐瞒!”

    扑通,那人跌落地上,吓得说不上来话。

    崔阙上前,一个转身就将人挡在身后,他淡淡的问:“任二将军,今日本官大婚,给个面子。”

    任娇柳五短身材,比任娇婵还横,闻言就是一个白眼:“崔大人,陛下今早连下三道圣旨,务必要捉住那窜逃的容渟,末将不过是奉旨行事。”

    顿了顿,她忽而醒悟:“你今天成亲?可陛下不是打算将他族妹许配给你?”

    崔阙眼神缓缓扫过她身后虎背熊腰的女兵男兵,避重就轻的回答:“这位被你吓得跌倒的,是本官族亲,光禄寺法酒库的酒坊大使,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也曾夸他御赐酒宴上进的酒‘很不错’。怎么,任二将军怀疑他?”

    任娇柳瞅瞅直打哆嗦的男子,再瞅瞅他平平无奇的脸,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

    “按前摄政王的行事,不可能会找上这种货色,”她撇撇嘴,“看在崔大人面上,本将军放过你了。”

    嘴上说着放过,她却抬脚将那人踢到一边,被踢的人敢怒不敢言。

    “下一个,报名。”任娇柳越过崔阙,审犯人一样将他家来宾全审一遍。

    期间崔阙眉头微皱,垂手冷眼瞧着,却也未阻止。

    因为他没有异动,所以任娇柳把来宾呵斥一顿后,便打算走了。

    “你们这些软脚虾听住,谁要是有了前摄政王的消息,要及时禀报朝廷,若是隐瞒不报,我们任家军的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血腥味扑面而来,在座众人噤若寒蝉。

    耀武扬威之后,任娇柳便转身,打算带着人离开这座院子,去下一处地方。

    然而就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跑来一个传令兵,对她窃窃低语了几句。

    任娇柳便顿住了身,沉思片刻,刷的一下跳回到崔家院子里。

    看着身穿红袍,长身玉立的崔阙,满脸横肉的任娇柳舔了舔嘴角,忽而怪笑起来。

    “崔大人,刚我姐派人来,想让我替她瞧瞧你的新婚妻子,”她缓缓拔出腰刀,有意无意的晃了晃刀刃,“我姐说她很意外,你居然这么匆忙就成亲了,可得好好看看跟你成亲的这位是什么样的好颜色。”

    在任娇柳想往室内走之前,崔阙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任二将军,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冷若冰霜的喝问,“非得在崔某大婚当晚如此做派么?”

    任娇柳转了转手里的刀柄,有意无意的说:“陛下现在是还没收到你成亲的消息,若陛下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震怒?”

    “崔某婚后自然会禀明陛下,”崔阙抬手抓住任娇柳的刀背,“少在这里狐假虎威,吓唬我的新婚妻子!”

    任娇柳横惯了,还未见过如此敢无视自己的男子。

    她转了转眼珠,忽而丢开刀柄,嗖的一下越过崔阙,跳进了屋里。

    “哟,本将军这回真想见见嫂子了。”

    当啷!

    下一瞬,任娇柳被吓了一跳,闪身躲开背后飞来的刀子,任凭它落地发出巨响。

    崔阙容色如冰,气势如出窍兵锋,一字一顿的喝道:“别、打、搅、她!”

    任娇柳被他的气势所慑,甚至忘记了去拾自己的刀,讪讪的往外走了一步:“哟,还挺护的……”

    万万没想到,在朝堂上面对青龙帝的狂暴都能无动于衷的崔九卿,在此刻却如此动容。

    要不,还是改天再来看崔夫人?

    任娇柳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朝堂上能抗衡她姐姐任娇婵的,唯有崔阙,崔阙能在前朝以男身挤开女官成为九卿,更从前朝屹立今朝不倒,手段心性都不是她这种武将能抗衡的。

    还是暂退一步,来日方长的好。

    想到这里,任娇柳果断弯腰捡起刀,这就打算找借口溜了。

    然而就在她直起身的时候,屋子里光影变幻,从室内走出来一位身穿墨绿喜袍的女子,袅袅婷婷如芙蓉舞风,一步步走近了他们。

    “夫君,何事如此大的动静?”

    从卧室内走出来的新妇,是一个眉尾下垂、眼眸湿漉漉、看上去娇娇怯怯没有半点大女子气概的美人。

    一个带着难以形容的“我见犹怜”,令人望之忍不住心生呵护的弱女子。

    站在任娇柳背后的崔阙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看上去娇滴滴嫩若春葱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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