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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斯没有监视特瑞特的手机。不是不想，是没有必要。他的身后是整个哥谭，他没有多少时间和余力为不值得的人和事花费心神。

    托尼传来的讯息改变了他的想法。来自纽约的钢铁人用精炼的语言告诉布鲁斯，华尼托如何在最后关头救下冬兵、如何在他和史蒂夫的逼问下言不由衷、又如何没有避讳地在他们面前接起了九头蛇的内部通讯，等等。

    自欺欺人。

    那是天才托尼·斯塔克对她的评价，也是他自己的。但这不意味她的演技日益下滑就符合逻辑。

    她近来愈发在掩饰心迹一事力不从心，是真的力不从心，还是别有所图？就好比那些她被托尼和史蒂夫套出的话，有多少是被套出，又有多少是故意吐露？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托尼未说出口、布鲁斯为之皱眉的疑问。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去看了特瑞特的手机，好巧不巧地看见了她恰恰在今夜放的长线。尤其令人玩味，是她写给特瑞特最后一段信息里的那句【我恳求你不要将这龌龊公开，这会使我的罪孽更为深重。】

    为什么不让特瑞特公开呢？既已一步一陷阱得利用特瑞特对他的恨和对父亲的崇拜设饵，以求离间，又为什么要阻止特瑞特公然寻衅？是担忧那个不管不顾的疯子会波及到她自己，还是在为他布鲁斯担心？到了今日，这场逢场作戏里的真假，你自己还分得清吗，华尼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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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瑞特没有让华尼托等太久，尽管他的回信只有寥寥几字“交给我，我会处理”，但可以预见一场闹剧的逼近。

    特瑞特尊崇父亲但更信仰爱情和自由。他质疑父亲为何也要干涉他和莱纳的感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心痛。他那样信任的长者，神的人间代言人，为何会受不堪商人的秽语和一点利益的鼓动，背弃原则和坚持。

    麦克不是毫无察觉被他公开承认的私生子有点疯疯癫癫。一点小毛病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他足够听话，且能为特拉维斯赢来生意。只是近来这个怪诞、孤僻的家伙有些脱离掌控的苗头。光是三更半夜找上门来大吵大闹这一条，已让麦克很是窝火。特瑞特一再反复提起的布鲁斯·韦恩又是麦克心头的一根刺。这些日子，他没少想办法和大名鼎鼎的那位攀关系。那位一概置之不理。

    特瑞特丝毫没有察觉麦克越来越浮于言表的不耐烦，还一个劲得说不停。麦克听不懂这个疯子的话，更自觉没有时间和义务去理解。大半夜得上门，非但不献良策，反倒指控起他这个当爹的来！

    麦克被吵醒的火气、事业上的不顺，在这一刻特瑞特的不懂收敛里，彻底被点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招呼：“你这个不上台面的脏玩意，我就不该领你进家门。你就只配和你那下/贱的娘一起在阴沟里腐烂！张口闭口只懂女人的东西，被女人害进了牢房还死皮赖脸不放手。”

    麦克下了狠手，特瑞特的脸被打得立时高肿起。他不可置信得捂住肿痛的脸颊，看着面前怒目圆睁、上蹿下跳的父亲，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心里有什么依托和崇敬碎得渣都不留。原来在他那样看重的父亲心里，他和自己那个愚蠢的、无用的娘是一类。原来他的父亲从没有正视过他。

    这一刻的特瑞特感觉自己是那样不堪，不是因为父亲说他下/贱，而是因为他没能看出那条哄骗夏娃堕恶的蛇一直在他身边，可笑他还将之作为仅此父神的存在供奉。

    “你会后悔的。”他红着眼眶却一眨不眨地逼视着麦克，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身后是麦克的怒喝——“不要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莱纳’这两个字。再有下次，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特瑞特关门的手顿住，“莱纳”两字触动了他全身每一条警戒线。他蓦然转身，速度之快险些扭到腰，突然拔高的声线也不知道是出于惊讶还是火气：“你说什么？！你敢动她试试？麦克·特拉维斯，我最后称呼一次你的名字，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懦夫，才会要借一个女人撒气。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她，我会让你和你的整个特拉维斯陪葬！”

    “你这忤逆的畜生！”麦克大步走向特瑞特，看样子是又要扇他耳光。这一次，他没能如愿。撂下狠话后的特瑞特再一次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你给我站住！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扇门，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显然，麦克的威胁对盛怒下的特瑞特并不适用。

    忙于互相撒气的父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镜头记录下。

    ***

    特拉维斯父子因情生隙的报道在隔天刚破晓时，争相登上了各大娱乐新闻版。

    「特拉维斯新继承人深夜扫地出门，疑似因情挑衅父权」

    「特瑞特高捧馒头脸，麦克大展拳风，父子深夜对垒，不堪互骂：上东区新版“因爱生恨”」

    「震惊！人父扬言毁一女子，人子向父宣战——本报记者深扒还原引特拉维斯父子争端的“祸水”」

    ……

    小报的标题一篇比一篇大胆，一篇比一篇夸张。才嘲讽迪恩派克配不上头条的特瑞特本人，不满24小时后，也喜提热搜榜一的位置。往日没什么联系的哥谭医大前同事们，在他爆红出圈之后纷纷来信——倒不是想和他重新拉关系，而是指责他不要脸，为博人眼球不惜拉莱纳下水。小报一时虽还没挖到莱纳身上，可凭娱记掘地三尺的本事，后续可不好说。

    特瑞特百口莫辩，但让他张皇发抖无措的还是莱纳署了名的一条【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那卑微的倾诉和恳求原来是你炫耀的资本。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这一番话叫他彻底慌了神。他编辑了成段成段的讯息自证，却再得不到回应；尝试给她去电，也是在“嘟”声响起后立马被转接到语音信箱。特瑞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拉黑了。

    我必须找到她，当面和她谈。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他来不及深思便着手联络黑客企图定位莱纳的所在。

    同样被打个措手不及的，除了麦克，还有特拉维斯的股东们。

    麦克父子争吵的完整语音莫名在网络泄露，即便危机公关，也早有网友留存散播。父子将他人当物品争夺、打压的言论引来公愤，扑头盖脸的骂声影响的不只是半个公众人物的麦克的风评，还有特拉维斯工业的股价。

    麦克赶到总部的时候，董事会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并明言拒绝他的参加。被公然拒绝在自己公司的会议室门口的麦克，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好不难看。刚巧路过的和在周围办公的职员不时投来的含蓄但绝非褒义的打量，更让他无地自容。

    “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再去人事报道结账！”

    麦克气头上的一句威胁又被人录下并公开到网路，关于特拉维斯父子人品的讨论彻底止不住，议论之声如滚雪球愈渐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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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尔伯特也和副手莱特在办公室里关注到了，这场叫人哭笑不得、名为“特拉维斯”的闹剧。

    “这……”莱特一时找不到精准的形容词来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照这发展，这把舆论的火岂不是迟早要烧到华尼托博士身上？先不管最终风向是同情还是嘲讽，那位……我印象里不是什么爱焦点的脾性吧。特瑞特这次怕是真要惹到她了。”

    “惹到她？”迈尔伯特闻言笑了，“你觉得特拉维斯父子大半夜的为了她披的那张皮——‘莱纳’——大动干戈，怎么就好巧不巧被人拍了照片还录了对话？或者，退一步讲，好端端地，这对近来没少演相亲相爱戏码的父子，怎么就突然吵得这样凶？”

    莱特在迈尔伯特鼓舞的眼神下，还是深感荒谬：“您是说……这是那位的……手笔？”

    “迪恩’病逝’不过一天，特拉维斯就占尽了娱乐版，风头甚至盖过了’科瑞德曼’。说是巧合，你信吗？虽然这魔幻现实的风格确实很难和她一贯的冷厉相联系，说实话，我也没过到她会选择这种方式来为特拉维斯收场，可转念一想，用这喜剧式的荒诞作铺垫，结局再夸张也不足为奇了。是一步妙棋。”

    “您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我还是很难把这幅失控的画面和那位挂钩。”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明明摆在她眼前的选项有很多。”迈尔伯特近乎自言自语得边说边拈起桌上一副精品描画扑克，“是想用舆论杀死他吗？分明更符合她这人作风的，该是利用特瑞特对她的爱意和对韦恩的恨意下手，制造一出莫须有但低调且只存于业界的留言，拖韦恩下这趟浑水，然后在特拉维斯和韦恩的互耗里，占尽便宜。”

    迈尔伯特翻开的牌面，是一对A。黑桃和红心A。“果然还是舍不得吗？”他很浅地笑了一下，连牌面都这样应急，他不表示一下怎么过意得去，“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您的礼物已经送到了庄园。”

    “很好。”

    我的贺礼，希望你会喜欢。华尼托。

    ***

    哥谭庄园里的布鲁斯被老管家的热牛奶和小甜饼叫醒的时候，隔壁城市的托尼已经给他打了第三个电话。听着对方的嬉皮笑脸，布鲁斯揉了揉困倦的眉眼，恨不能当即挂断。

    这种不满只是一时的。

    当布鲁斯在托尼的敦促下，打开社交媒体，找到特拉维斯的那一版，无奈、睡意顿时散开。他从未发觉自己的直觉竟那么准，昨天夜里还担心的那个她的手段，不足6小时就直白地呈现在他面前，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张扬。

    那个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来电的纽约首富，还在电话那头添油加醋：“你说她为什么要让特拉维斯父子的矛盾爆发？因为看特瑞特不爽吗？虽然话说回来，这个扭曲又病态的偏执狂，的确让人牙酸得恨不得动手。你应该知道他最近在纽约吧？他简直比那几个重点关注区的邪教更狂热，要不是他没拿出传单、上街传教，大概现在住的就不是什么顶层公寓，而是宗教管理科的小破牢房了。不过，牢房这东西他也不陌生……”

    布鲁斯没有理会托尼的自言自语。他正忙着调出莱纳和特瑞特两方的短信收发记录。

    她很好。对于敏感又多疑的特瑞特，这种关头宣告与他一别两宽，他会有什么反应、怎样做，她不会不知道。这一声“好样的”还没来得及嘀咕完，特瑞特被拉黑的事实也写在了布鲁斯的面前。

    真是好极了。

    华尼托用昨晚联系特瑞特的号码和他拗断后，在新号码和注册在“莱纳”名下的号码上双双将特瑞特拉黑。这个举动本身并没有问题，甚至还很贴她剧本里又惊又气又怒的形象。让布鲁斯沉默的，是她不再遮掩地远程操作了还在他手里的那台机子上的拉黑。

    是因为特瑞特这步棋已经毫无用处了吗？所以也就不再避讳我知道，你有的是手段？

    还没有挂断的电话线路上，托尼仍在滔滔不绝：“也许你会想见见她？用我和史蒂夫相同的理由？来自韦恩集团对杰瑞曼德琳的赞助——多好的提议？作为华尼托，她不会愿意见你，但作为杰瑞曼德琳的琼恩博士，她没理由拒绝韦恩集团的赞助。”

    “想法很好，斯塔克。”布鲁斯的声音压得很低，熟悉他的人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但是我无意为她的九头蛇事业投资。”

    九头蛇事业。

    托尼愉悦地在心中重复这几个字眼。你彻底惹恼他了，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