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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线路……哪条线路?”
“跨过纳罗斯岛的核心、穿越哈德逊河一端的罪恶和另一端的繁荣、承载着’黑色黄金’的机要,一条名副其实的’灰色黄金’之路。”迈尔伯特用咏叹调似的口吻为朗姆洛解释,越解释越乱,“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没听明白。概括一下,她指的是特拉维斯工业负责维护的振金运输管道。”
特拉维斯旧厂新址、纳罗斯岛上的阿卡姆、哥谭到纽约沿途大小不一的“中转站”,每一处节点都恰到好处的对应着那条废物利用的水利系统上的一个节点。比起早就暴露在蝙蝠侠和神盾局眼下,那条繁之又繁、连珀特□□都自以为那插一脚的“黑色黄金”专用渠道,这条水利线才是九头蛇的主运输线。
哥谭——纽约之线不是九头蛇唯一的一条水利线,但是最赚钱的。
这几乎是必然的。一个犯罪者的天堂,和一个权欲的不夜城,将这两者贯穿,天底下没有更赚钱的生意。药品、武器、性……你所敢想和不敢想的一切。而在这些低俗和暴戾构成的天然掩护之下,野心家和投机者们交易着外行人连名字都不识得的、形似废铁的金属。
振金,这在九头蛇、“黑色黄金”、甚至阿卡姆,一度是新时代黄金的代名词。
“你要毁了哥谭——纽约线?”朗姆洛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解。
哥谭——纽约线,九头蛇高层里公开的秘密。但凡有头有脸的,若是没能耐在这里边领份额,说出去是要叫人笑话的。上上下下,谁不打点着分那一杯羹。
朗姆洛略有耳闻,因为他也算是这“高层”中的一员。
“这条线不如你们想象般盈利。”华尼托面色平静地翻过最后一页文件,合拢,“我们把它夸上了天,好叫合作的吝啬鬼们死心塌地得讨钱。水下管道的点子很妙,维护也很费钱。要我说,扔在这东西上的成本,足够我们被端了十条地面运输再重建的了。”
她说“我们”,“我们”是指她和玛尔斯。这类巨型项目的运营大多是她在主持。迈尔伯特发觉她总在不必要的地方格外小心。但是,好吧,她也没有看起来那样信任交叉骨。
“可是每一个参与者都在这上面稳赚不赔。”朗姆洛依旧狐疑。
这次回答他的是迈尔伯特:“因为振金本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它有价缺市。”
“话虽如此……”朗姆洛还是摇了摇头,“毁了这么个万金窟,到底得不偿失。”
华尼托笑了下:“毁了它的不是我,是想将之占为己有的皮尔斯,和经小丑拱火反叛的他的部下。”
“好一个推波助澜,华尼托博士。”迈尔伯特戏谑得竖起拇指,“如此倒也不怕小丑反向推销你平地做大的生意。”他含糊其辞不过是顺了华尼托无意在交叉骨面前明言的意。
“他倒是早有过暗示,旁人听不懂罢。”华尼托意有所指,“他大概以为是些军火、药材。”他们都知道这两个“他”并非同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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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尼托一行在向目的地趋近,但站在神盾局的视角,华尼托在“失联”之路渐行渐远。
代表着华尼托的小人静止在神盾局收容设施已有半个多小时。小人身上的红光频闪,意味着信号接收没有问题。科技手段没有差池,显而易见,有问题的是人本身。
“你不该让她去的。”娜塔莎维持着皱眉的模样,指关节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弗瑞不置可否:“但你不能否认,她确实依照我们所约定,说动了冬日战士。”
“但是她消失了。又一次。”
弗瑞只是摇头:“你知道她没有离开的理由。”
“她同样没有留下的理由。”斯塔克轻声说。他的神色间并没有惯常的戏谑,“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为了布鲁斯她会留下的。同样的,为了布鲁斯她也可能选择远走高飞。避离,对她那样的人来说,才是舒适区。”
“你我在这争辩这些没有意义。若她选择远走,我们无从阻挡。若她选择回归,我们会在此地再见到她。时间会向你提供所有的答案。”
“看不出来你这样信她。”
“我信的从来不过人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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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盾局的实验楼里很安静,安静得只余下对峙的声音。小丑期待的交火、硝烟、和大场面都没有出现。
“不应该啊……”小丑皱着眉,不断检查腕表。华尼托不该没有收到消息。
他相信九头蛇的情报能力,也深知外界对于名为“法布斯”的单元的评价——老练、果断、毒辣、聪慧过人又无正规机构的包袱。这决定了这些人的所向披靡。也不只限于耳闻。他和传言里九头蛇佼佼中的佼佼打过交道,也明白这个“领袖的摇篮”不是浪得虚名。
海因里希,欧赫迈特,尤金尼西佛利斯,约瑟芬,以及……玛尔斯。这一串连他这么个不甚关心俗事的人都倒背如流的名字,确然一个个都是叫人忌惮的人物,也值得交手。这些人的能耐上下很难评说,各自不同的时代、机遇、动乱,让他们的经历没有太多可比性。然而玛尔斯,身为这之中掌权年龄最小的一个,他的能力和手腕已不需要吹嘘和质疑。
便是这么一个玛尔斯手下最受青睐的华尼托,怎会对这座特别设施的遭遇没有一点应对?
小丑晓得那些管道的来历和曲折,自然也晓得这条线路真正的名字。哥谭——纽约线地跨哥谭和纳罗斯岛却经营无虞,除了九头蛇的武装经营,更多的是同哥谭势力达成合作的缘故。是的,小丑对此了如指掌,不过是也占了一杯羹。
他不相信华尼托舍得放开这一手暴利。他想尝过甜头的每一个人都不舍得。
这一局你要如何解,博士?小丑摩挲着下巴。在来犯者手下保卫利益、在哥谭卫士眼下结果隐患、在他小丑一张嘴里守着见不得光,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一箭三雕。
“你好像在等什么人。”斯托拉斯对小丑道。后者频繁看表的模样虽很难说不是刻意表演,但也同样叫人无法忽视。
“我本在。”小丑放下手腕,也一展愁眉。他改变主意了,“但她迟迟不来,我没有耐心了。”
斯托拉斯敏锐捉住了那个特定的人称:“她?”女性高层?这是个局限的范围。小丑用了“她”大概也不是什么“一不小心”。他故意地、好心地在为他们缩小怀疑圈。
“对,’她’,你没有听错。”小丑很高兴。虽然有些波折,事情终究还是如他期待得展开。小甜心,你会后悔缺席的。他心想。夸张地拍拍双手,十足是宴会厅里将有发表祝酒辞的主人模样。
但是比小丑的机会先来的是扎碎玻璃的尖锐声音。
他的小甜心到底是在乎那张已不管用的面皮的。他愉悦地想,愉悦地转身,在此起彼伏的惊呼里见到的不是他设想中的华尼托,而是如铁箍的黑色手套。
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哥谭不欢迎你们。”他对小丑,也是对九头蛇的使徒们说。
涉足哥谭不见得死,但完不成任务是必然。斯托拉斯身边的行动队员们因恐惧而退开,但没有逃离,因为逃无可逃。斯托拉斯不想引起注意,便随着人群挪动,但那黑漆漆的视线还是留意到了他。
“我记得你。”那只蝙蝠这样说。
真是会惹人误会的话。斯托拉斯暗叹。事实上,耳麦连着的对内频道、设施外围的作战指挥已在咆哮。半点信任也无的地方,哪经得起挑拨。可斯托拉斯仍很平静。他不在乎,不论是小丑的恶意引诱,还是蝙蝠的刻意关照。
他也记得蝙蝠,记得哥谭的那些夜晚,和他一度以为长夜将尽的碎光。但那不是破晓,是破裂的不切实际、心怀奢望。
斯托拉斯没有回应,不论是蝙蝠侠,还是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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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发有趣了。”被掐住的咽喉发声困难,饶是如此,小丑依旧不管不顾地喋喋不休,“老蝙蝠,你是追着我来的吧?恭喜你,撞大运了。知道我们九头蛇的朋友们在找什么吗?别急着说你不关心,他们要的宝贝就是我们脚下的管道。不不,要看到它你需要一双镭射眼,我是说那东西在这建筑的下头。是了,你一定记起了那个拿过奖、赚过大钱、赢足了噱头的环保项目。没错,就是它,即使它的用途一点都不环保。你知道他们用它运什么吗?振金,我的朋友,振金,就是这个叫无数人疯狂的名词,你们以为限量供应的稀罕玩意就源源不断得从你们脚下流过。你知道这玩意的负责人是谁吗?即使你从前不知道,但我想现在你该猜到了。”
掐着小丑喉咙的手劲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在无意识地放轻。小丑没有企图挣脱,那会激起蝙蝠的反击。他和亲爱的老蝙蝠该是同一条战线的,至少在这件事上。
机灵的九头蛇小组眼看蝙蝠和小丑对峙,静悄悄往外撤。小丑既已指了一条明路,何苦在此处干耗。最边缘的行动队员甫一把脚挪向门外,似有快到看不清的残影在他眼前一闪,下一秒便令他惨叫出声。一柄雕刻成蝙蝠状的漆黑飞刃刺穿了他的脚趾,将他钉在地面。这下,他是真的走不掉了。
也没人敢逃了。
离他最近的学徒高喊着上蹿下跳,好似这地面随时能长出利刃似的。
斯托拉斯稍显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搁往常作战指挥该吼这小子了,耳麦却静得没有丁点声音。斯托拉斯知道那是个爱称嘴皮子的家伙,突然闭上了嘴,很难叫人不怀疑些什么。他也许不是唯一这样想的,但大家都不约而同把观察烂在了肚子里。
“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那是道轻快的男声。声音的主人已不年轻,但嗓音里的朝气像是在昭示这是个乐观的人,而这乐观为这死寂的实验室注入急缺的生机。
而后门被推开。推门的男人保持着回首同身后的女人说话的姿势。那个女人正是小丑亟盼着的华尼托,这男子便自然是迈尔伯特。
“小甜心,你可终于来了。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才讲到这栋建筑和它底下赫赫有名却鲜为人知的管道。”小丑手舞足蹈,若不是还被蝙蝠制着,大概真能献上一舞。他把目光转向了并不识得但文质彬彬的迈尔伯特。“这位是……?你的新对象?”
迈尔伯特在一瞬间演回了嗫嚅、缩瑟的形象,焦急忙慌地摆着手,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不不不不……我我我……”
华尼托也不揭穿他,只把夹在手里的证件当着所有九头蛇的面迅速亮了一遍:“去找样本,现在,马上。”她像是看不见小丑,更看不见蝙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