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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呐，甜心，你看不出来这儿已经被这群伙计们翻得底朝天？看不到那些散了一地的纸？样本？什么样本？难道你也想用皮尔斯的那套糟粕糊弄人？说起来，你拿的是什么证件？神盾局的试验员？是了，一定是皮尔斯派来接应这群小蠢蛋们又迟迟不见人影的内鬼的证件吧？”若不是布鲁斯拉着，小丑能蹦华尼托面前去，“说起来，你没听到我刚刚的话吗？我说——我告诉了他们这水底下那些管子的真正用途。你难道还指望他们相信那站不住脚的、破烂实验证据的说辞？”

    “是吗。”华尼托淡淡扫了小丑一眼，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倒是有些不耐烦。她随手甩开了证件，就像甩开破烂。这举动无疑在验证小丑对于她冒用身份的质疑。

    “你是什么人？我们的研究员呢？我劝你早点老实交代，我们的大部队……”是那个被吓破胆的学徒。一个唯唯诺诺的眼镜男，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女人，他从他们身上找回了自信。然后他的自信让他永远闭了嘴。他再说不出话，因为他的舌头被削断了。断舌被一柄手术刀钉在地面，还渗着血。

    “真吵。”动手的并非华尼托，是装无能的迈尔伯特。

    她这位并不擅长打斗的同僚在耍酷之后，极度明智得躲到她身后，在蝙蝠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当然蝙蝠可能没想过动手，不然迈尔伯特是跑不了这几步的。

    华尼托瞥了一眼迈尔伯特：“行了，干活吧。”她说完竟真自顾自地去那叠早被翻乱的文件里再度翻查。

    斯托拉斯在华尼托越过他时，忽然道：“我记得你。”

    华尼托顿了脚步，回头看他，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眼光，看不出波澜，也没有回应。

    “老蝙蝠记得这小鬼，这小鬼记得你。你们是什么三角关系？”小丑拍手拍脚地看好戏。

    没有人理会小丑。华尼托甚至没兴趣搭理斯托拉斯。就在她再次预备走开的时候，斯托拉斯又喊住了她：“我以为你在医大，但看起来不像。真没想到会在再见你，我以为同你说得很清楚，这并不适合你。”

    华尼托还是走开了。倒是迈尔伯特看了斯托拉斯一眼，笑得有些意味不明。那种眼神，那种笑容，就像他刚刚不经意露的一手快刀断了嚼舌的学徒的舌根，根本不会是一个嗫嚅、无用的人所拿得出手的。

    “博士，你还真是落魄，连个小鬼都敢拿你说教。但你这是打定主意把我们当空气了？你在找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我想，老蝙蝠会愿意的。”斯托拉斯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不解，小丑为何要单独将蝙蝠圈出来。小丑此时倒又不解释了，“是振金缺货？还是管道维护问题？可无论哪种好像都不值得你亲临现场。比起这破地方，我更愿意相信设计图、维修指南会在办公室里放着。”

    小丑不着一字解释，却又字字在解释。

    办公室。什么人的办公室里能放着这管道的维修图纸？这是在明晃晃与人说，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正是他此前所谓的“女性高层”。

    所以她也走上了条更便捷、高效、无往不利、名为向上攀援的捷径，分明当年质问他的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仍还历历在目。

    呵。都一样。

    斯托拉斯突然很烦躁。不知是为了千篇一律的结局，还是终末蒙尘的澄澈。他没由来地问：“你还记得当年吗？我倒是记得很清楚，记得你问我为什么那样做，记得你清澈又愤懑的眼神，怎的现如今看来，你竟比我更浑不在意——不在意是否值得，不在意是非对错。博士——”他学着小丑的腔调念叨着博士，可到底学不来小丑的那股子玩味，只念出了满腔的讽刺。

    是这人生讽刺，还是望见淤泥不染的他讽刺。

    “你这是在误会她了，我们的博士，她可从没在意过，对不对？”小丑竟是往前走了几步。显而易见的，蝙蝠侠没有阻拦，“不过她问了你什么？”

    “她问我为什么要等孩童成人，为一个不在乎我的人行凶值不值当。”这样的大场面不是揭露过去的好时机，但斯托拉斯还是告诉了小丑、告诉了所有人，他那官方版本的过去——变种人恐惧症的父母、被赶跑的亲兄弟、丢失“变种人”三字的恐怖滤镜而被远近坏小孩欺负的古怪的老两口、和为了给老两口雪恨而杀死坏小孩的他自己。

    “啧，小朋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在我听来，她问你那些话的意思是在嘲笑你没用——成年人的得失心固然比孩童更甚，但童年时的创伤才更不可磨灭。这完全可以是个古怪的老两口去吓小恶棍，却别吓坏自卫的小恶棍反杀的完美故事，怎么到你这来搞得乱糟糟。”卓越的犯罪者自然看不顺眼拙劣手法，至于小丑说的是他最喜的手法还是华尼托的，布鲁斯晓得，斯托拉斯却不晓得。

    “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骨子里好好学生的他其实并不能接受烂到根子的卑劣。

    ***

    “不，你想多了。”华尼托终于舍得回身看有如唱双簧的二人，“我不过是想告诉他，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别人的影子。他安排得再细致、行为再乖张，也抵不过’菲尼克斯’四字的震慑。”

    回答她的是斯托拉斯的歇斯底里：“你什么都不明白！”

    骤怒之下，斯托拉斯的X基因被无意识调动。狂化的力量凝在他被愤怒趋势的拳眼而不自出。华尼托就在斯托拉斯身边最近一处的资料堆前，斯托拉斯抡起的拳风将纸张漩涡般刮起，被风和纸页包裹的华尼托只是松开了信手拈来的纸页，仿佛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翻找毫无意义也无必要再继续。但是放开的纸张和拳风弄伤的不是华尼托，被这暴起发难逼退的也不是她，而是发难者本人。

    血从斯托拉斯的指骨淌下。他的拳头被柳叶刀擦破，细长、精巧的刀身和地面那柄钉着断舌的如出一辙，美中不足的是它被蝙蝠镖钉死。

    是的，斯托拉斯向华尼托出拳的同时，华尼托向他掷出手术刀，若非蝙蝠侠同时出手打落，柳叶刀的角度和力道本能削掉斯托拉斯半个手掌。

    布鲁斯未发一言，但他的蝙蝠镖已说尽了不赞同。

    “罪犯可不分年龄。”华尼托轻飘飘看着他，轻飘飘说。蝙蝠没有回应，只因那本是他会说的话。

    “越来越精彩了。好了，小朋友，虽然你那一拳很酷，但影子终归是影子，不堪重用……”

    小丑愈发兴奋的独角戏里，迈尔伯特也扔了没用的资料。他俩站得极近，以至于回头对视也没叫人看出旁的用意，但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清楚的“不是他”。不是斯托拉斯。

    在明知布鲁斯和小丑双双在场的前提，也依然选择犯险的华尼托为的自然不可能是无聊的资料和什么见不得人的样本。倒不如说，她现身此处恰因为小丑身在此地，而小丑身在此地的缘由亦正是华尼托寻来此地的缘由。

    此时的小丑尚未意识到华尼托是冲他而来。

    “……人生的交叉路口，你会怎么选？是加入我们学习，还是被老蝙蝠押回牢笼、被迫改造？”小丑绕着斯托拉斯结束了他的演说，蝙蝠没有制止，因为他的目光正追随着忽然摆弄起实验器具的华尼托、迈尔伯特二人。

    那是一个轨道装置。用于小球实验、最基础款的轨道装置。这样一个简单的装置忽然吸引了九头蛇最顶尖的两名实验员目光，这件事本身足够叫人生疑。

    小丑的视线追着蝙蝠身体的朝向也落到了那条轨道，和轨道岔路交错的十字路口。他脸上夸张的笑容逐渐凝固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觉得很不可能。

    “迷宫的终点不是出口。”看起来一无用处的眼镜男人，瑟瑟地说，发抖似的笑却怎么看怎么欠揍。他哪是一无是处，他是摆明了挑衅。

    小丑没有听过这句话，但他熟悉这口气。那个绿油油的、和他的口气一样恶心的怪人。小丑大步向轨道走去，夸张的神情已然全数收敛。他的前路并不顺畅，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拦在了他的跟前。又一次。

    实验的小球已滚落到交叉路口。因着蝙蝠的阻拦，面无表情的女博士先他一步抵达。“迷宫的终点是交叉路口。”小球滚向右侧轨道，华尼托打开了左侧轨道终点的暗槽。

    ***

    暗槽里躺着一张白卡。

    乍看之下纯白无物的扑克牌大小的卡面上，实则镂雕着精细的胸甲，罗马制式的胸甲。这粗看普通的白卡，用料并不普通，是货真价实的象牙。

    这套罗马象牙牌共五件，牌面分别刻画着头盔、胸甲、臂甲、腿甲、礼剑。这套象牙牌还有个名字，罗马牌——罗马人的罗马牌。

    罗马牌的五件中，这绘有胸甲的一张无疑是最贵重的。

    “你许了谜语人什么好处。”被蝙蝠拦着的小丑没有强行突围也突不了围，阴测测地问。

    “需要好处吗？”小丑是朝着华尼托发问的，回答他的却是迈尔伯特，“你从企鹅人手里讹来这张牌，谜语人见不得企鹅人占尽便宜，不代表他容得下你。”小丑的疯决定了同等条件下，谜语人和企鹅人更容易达成合作，哪怕大家都是合作竞争的关系。

    小丑出现在这个实验室不是巧合。这是神盾局的实验室，但是在哥谭境内的神盾局实验室。所以它不单是神盾局的实验室，也是企鹅人的实验室。最新一轮的游戏里，小丑略胜了企鹅人一筹，趁着他的老伙计又一次被愚蠢的“企鹅步”激怒而大开杀戒，他巧取了本在企鹅人手里的胸甲罗马牌。罗马牌自然不适合放在阿卡姆，所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藏在企鹅人的眼皮底下，却不知怎的被谜语人看穿。

    好一句“迷宫的终点不是出口，而是交叉路口。”谜语人大概是听惯了小丑把“交叉路口”放在嘴边，才会这样把小丑的底透给华尼托。小丑最爱的人性实验，不正是向左或向右的交叉？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个让他爱到痴迷的字眼。

    至于撞见这伙九头蛇的倒霉蛋，也不是纯粹的意外。是小丑藏好了罗马牌听到动静而刻意折返。他可不希望这物什被这些一窍不通的，误打误撞摸去。

    华尼托和迈尔伯特几次言语逗弄斯托拉斯，是因为小丑同他刷嘴皮子，原以为有可能将这物什放在不知情的外人身上，但几番试探，显见的小丑在切身之事上并不疯癫。

    “你以为你能平安无事将它带走？”小丑又扯开了诡笑，“你以为我绝不会向老蝙蝠兜底？”

    “你想清楚了。”迈尔伯特意有所指。罗马牌在黑市的象征价值意味着没有谁会亲绕告密者。

    可他是小丑，哥谭鼎鼎大名的疯子，又怎会在意这些。“便宜你了。她手里的白卡，瞧见了？”小丑用眼神示意蝙蝠去看华尼托捻在手心的罗马牌，“那叫罗马牌。罗马人的罗马牌。看你这模样，好像还听过？好吧，既然听过，那也不必我多做解释。谣言说集齐一套罗马牌能找到罗马人的馈赠。虽然我很难想象法尔康尼那抠门家伙能留下什么像样东西，但纳罗斯的住客，十个里面八个信。只是很可惜，自罗马人因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垮台后，罗马牌随着他亲信的出逃而流落他乡、渐渐下落不明。尽管不断有人声称找回了某张某张牌，但我们亲眼见过的也就这一张胸甲。瞧那小甜心的淡定样，恐怕剩下的那些也都在他们手里吧。”

    蝙蝠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华尼托掌中的罗马牌，和华尼托本人。

    “小甜心，我拿不到，你也别想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