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歧途

    ***

    传送装置该怎么解释?

    这是个好问题。每个人多少都有揣测。托尼和布鲁斯的眼神对上,一个像看好戏,一个暗潮汹涌。没有言语,没有回答。或许也不需要回答。每个人带着那一点揣测,在沉默中完善推论。在沉默中观看录像。

    这是第十七号录像文件。总控室里的人在看第二遍。

    【#017】“我听说他们在满世界找你。”窝在沙发里的惠特克对推门来的莱纳说,手里握着一杯白葡萄酒。

    “哪一个我?”她脱下大衣挂在衣帽架上。黑色的大衣,沾了烟尘。没有摘帽。费多拉帽下的精致发型有些微不易察觉的凌乱。

    惠特克怔了一怔,“没想到会有歧义,我的歉意。不过真是意外,你的另一个身份先你一步和他们打了照面。没认出你么?我想也是。有维洛希特兜着,不大可能让你演岔。可是你们不换衣服的吗?”

    他指的是她那件沾了爆/炸烟尘火药的黑色外套。那是娜塔莎贫民窟夜追英波洛基亚丽后的第二天清晨。

    “换过。又换回来了。正好有笔生意。”她看了看手表,揉了揉眉心。是实打实的彻夜未眠。她在贫民区外的第一条小巷里把大衣换作夹克,又在第三辆接应车上换了回来。

    八点有一笔交易,神盾局截获了消息。没人知道交易地址,因为那本是假的。不管交易真假,交易地址只能有一个。所以这个时间有不少人穿着港口Mafia制服一样的黑大衣,在城市里穿行。港口Mafia擅长故布疑阵,只有故布疑阵才能叫旁人信了交易的真实性。

    港口Mafia的生意。惠特克眯了眯眼睛,没有再问。不知为妙。他坐起身为莱纳倒了些葡萄酒,“你或许该用用传送器,至少能给你省一两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他们查出曼尼塔消失时候的传送信号了。”话音落下,他忍不住朝藏摄像头的地方瞥了一眼。

    “是嘛。”她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人绞尽脑汁在搜刮证据。”

    一语双关。惠特克听出了第二种意思,又拿不准她有没有那个意思。不能试探。他告诫自己。那样会暴露。“那只好尽量祈祷他们别找到了。不过你看起来不怎么会藏。”

    “连问都不问就觉得是在我这儿?”听起来像疑问句,但并不是。她十分爽快得从衣服内兜里摸出遥控器。便签盒大小,夹在她食指和中指尖转得娴熟。

    “不怕他们问你?说实话,被抓是早晚的事。我想你知道。”

    “即便人赃俱获,也没有证据证明打开传送阵的是我。”

    惠特克却正了神色,“是你吗?”和传送阵勾连的炸药包和传送阵共享同一个启动键。绑着炸药包的是她父母。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惠特克,“遥控器一直在我身上。”

    他忘了他们不可能信任曼尼塔,怎么会把这东西给她。然而,亲手按下启动键的意思和……亲手杀了父母没太大区别,但恐怕,“没人告诉过你还有炸药包。”

    她笑了一下,没太多情绪。他想这大概是默认。

    嘎拉。玻璃杯被捏碎。水和血淌了布鲁斯满手,他皱着眉只顾盯着屏幕。屏幕上只有雪花。回放已经结束。

    娜塔莎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着急救箱。她提出给他包扎,他没有拒绝。不像平时的他。娜塔莎和托尼隔空对视,后者摇摇头。布鲁斯不喜欢外人碰自己的伤口,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两种解释,第一种——他信任她——并不可能,剩下一种——他在神游。

    布鲁斯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莱纳。他见过的每一个莱纳——温柔的、痛苦的、矛盾的……——从来都只是她想让他看见的模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忍不住会想问——他想大概每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去问这样一个问题:她对他,他们之间到底是真还是假?又或者更直白得说,他对于她到底算什么?

    姹紫嫣红丛里过,片花不沾身的老手布鲁斯第一次在感情方面上犯难。从来是他借三分酒意,说七分真心,而今面对那人忽远忽近似是隐忍从容、思量周全的行事却只有一句参不透。他不知道她对自己多少真心假意,可起码一句不至于半点真心也无,还是敢说。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布鲁斯闭了闭眼睛,深深呼了口气。手上伤已被娜塔莎包扎得差不多。吞下的浊气正如心动涌动的情绪,在他重新睁开眼时被尽数压制。他知道理智终会取胜,他本是那样的人。她也一样。哪怕另一面的情绪搅动得苦苦挣扎饱受煎熬。爱和目标是两个分离的概念,若有一日冲撞,优先的总会是目标——那时谁都觉得自己输不起。

    “继续吧。”他听到自己疲惫也冷静得说。

    史蒂夫担忧得看了布鲁斯一眼,被托尼摇头制止下来。没用。他那样的人不可能学会倾诉。再痛也只会默默扛着,然后蓄力发泄。她最好不要被逮到。托尼眯了眯眼睛,心里盘算着她被捕后的可能遭遇。摆脱蝙蝠侠的天罗地网?即便小丑也未必能保证。

    ***

    【#048】“我以为你会想收手。”惠特克的实验室敞亮、奢华,莱纳裹着一身黑衣,格格不入。他等她从门口走到桌前,“在知晓他们逼你亲手……按下那个开关之后。”

    他说的是引爆杀死她父母炸药的开关。他在期待她的反应,期待那个像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咪似的表情。

    然而让他失望了。他得到的只是一眼回望,静如古潭。她反问道:“这样不好吗?”

    他一时不解其意,“什么?”

    “至少眼下爸妈天天在和我说话。就算是人工合成。”她浸染笑意的声音里还有那样的三分漫不经心。他竟不能分辨真假。她当真会不在乎?可她若在乎,又怎会这样平静得站在他身边。

    “你这叫做自欺欺人。”惠特克摇动手柄,实验桌上恒温仓的玻璃罩掀起,露出妮娜白到透明的肤色,“哪天被复仇者逮着了,你也预备这样说?”

    “倘能自欺欺人,还算是好的。”她唇角有笑容绽放,明媚与忧伤参半,而不及他希望,她便又道,“这话,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听得。总不见得承认,是我误打误撞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死心塌地得为罪魁祸首卖命。”

    “你可以跟他们走,只要你想。”他在试探。

    她看了他一眼,那种尽在掌握的眼神他素来不喜。她没有揭破也没有回应,却是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凯西走后不久,尼尔给妮娜打过电话。他说很想她。他从不说这些,所以被妮娜看穿是在说谎。可这孩子的回答很有意思——她说,‘你要是真想她,就想方设法陪到她身边。实在不能,便做一个人偶、剪一段视频,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可自欺欺人的梦终也有不得不醒的一天。”他到底忍不住戳破。

    “就好比这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分明只剩一口气,你却妄想把她塑造成神话。”再看她的眼睛,哪还有半点讲故事时的忧伤。她在故意将他一军。

    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崩开。布鲁斯用力过猛。血珠如雨丝连线滴落在藏青色的西装裤上。医药箱就在他手边。没有人,包括他自己,想到去动。

    突如其来的新情况叫人难以消化。比起实验台上的妮娜和她的参与其中,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态度本身。他们原本以为她是因父母受制于人才行事偏激,就像她在他们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可她显然比他们以为得更早了解真相。是此时么?或许未必。惠特克在第十七号录音里提到“炸药”的那刻,她在心里大概已做了猜测。

    三十几条录音带的时间就算作是她小心翼翼四处打探,从心生怀疑到确认真相最多不过数日。但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找布鲁斯,没有告诉尼尔,没有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倾诉,相反还心甘情愿的卖命。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宁愿在自欺欺人中一次又一次酿下大错,也不肯认清现实?

    “莱纳……”布鲁斯低声呢喃,要那你怎么办好。他回忆起双亲丧命之初的自己,不顾一切想要复仇的那个幼年自己。只是她呢?她也想复仇么?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连他也说不好她想做什么。

    ***

    【#072】惠特克不顾莱纳的反对和冷嘲热讽执意实验。她的级别阻拦不了他。而她时下在他的实验室,穿着黑衣,风尘仆仆。

    惠特克放下手术刀,摘掉口罩,“不怕被围追堵截?”他瞥了眼日历。这一天被红圈标了出来。红色油性马克笔,刺眼,但是他喜欢。

    “会么?”外套已扔到椅背上。她只穿一件黑衬衣,勾勒出姣好曲线。她从后腰摸出一把枪,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她转得很熟练,像是用枪的好手。明明手上没有茧。

    “这不是什么玩具枪吧?你真的,想好了?”

    “你觉得我现在把枪还回去,还会有人愿意接受吗?”

    他转向了她,“你不会不知道按下那个扳机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还打算在他们面前继续演你的楚楚可怜吗?”

    “楚楚可怜?我从不演楚楚可怜。”她拆开弹匣,只留下一发子弹。

    “对,你更擅长‘被逼无奈’。”惠特克的语气,三分嘲讽,“只留一发,你打得准吗?活人不比枪靶子,会跑。”

    她数了一把倒散的子弹,尽数揣进兜里,“不是说我擅长‘被逼无奈’么?那么多次机会哪像是被逼无奈。”

    “是嘛。就算你有一枪管子的子弹,机会一样也只有一次。”惠特克把笔背敲打着港口地图,“如果那些人中任意谁来的话,他们绝不会容许你开第二次枪。”

    “原来如此。”她竟笑着收回了枪,“是你给小丑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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