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礼出门前特地吃了片抑制剂,他最近好像仍处在发情期的余韵里,他不禁想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他没想过怀疑抑制剂本身,也许他真的很信任哥哥。
校长老头的讲稿和上学时的一样冗长无聊,可是那些邀请名单上面的知名校友却都捧场地在下面鼓掌,周明礼有个荒唐的想法:他们不会是认真的吧……
乔栀被那个自来熟的omega学长绊住了步子,他的声音的确很好听,带着春风吹过窗棂时的沉静,但话语里却带有浓浓的倾向性,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伯父伯母说学妹这几年都是一个人打拼,很辛苦吧?”他顺势拿走了两杯长桌上的果汁,递给了她。
乔栀的指节抵在嘴唇上,她不太想喝,但还是打算接过来,刚伸出手有个沉默很久的小少爷就抢了过去。
“谢谢,我渴了。”说完他一整杯都灌了下去,差点呛到,他喝完也不走,立在原地不满地盯着乔栀,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明明说客套一下就走的”,乔栀无奈地给他找纸巾,杨正棋含着笑看着两人,不甚在意的样子。
“学长是做什么工作的?”乔栀把小少爷往后拉拉,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刚刚的话题。
周明礼在旁边气鼓鼓地像只河豚,眼见着乔栀还要和他继续聊,垮下脸从后门的地方走了出去。
乔栀在心里叹了口气,腹诽道这个人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想懂,却也没办法。
她本想找个理由也跟过去,杨正棋好巧不巧地开口道:“我这个人也没什么大志向,就和同学创业开了个公司,正在计划上市呢。”
乔栀不是很想吐槽他话里的“没有大志向”,他上过启明就说明他家境不错了,和人合作创业也足够说明他的能力手段都不错,于是乔栀只是礼貌地笑笑,夸道:“哪里的话,学长比我强多了。”
“那学妹那位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乔栀没想到他会问周明礼的情况,她意识到这个学长似乎是把小少爷当作什么假想敌一类的角色了,她回答道:“他在迈德工作,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是吗?”杨正棋似笑非笑地垂眸去看手中的果汁杯,轻声道:“那也是年轻有为呢。”
乔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不是很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她的目光在黑洞洞的后门处逡巡,周明礼一个omega怎么老喜欢在这种人多的场子乱跑,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杨正棋对她的分心也不觉得冒犯,平心而论,他是那种刻板影响中优秀的omega,自主独立,家世不错,对谁都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脸也长得不错,乔栀不相信他没有除了自己更好的人选。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我?乔栀自己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她有点反胃。这也不怪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她的几段亲密关系屈指可数,她不擅长应付目的性太强的情绪,噢周明礼除外,因为他有点太好猜了。
好猜的小少爷特别伤心,他的腕表上的浓度显示已经快超过临界线了,周明礼感受到手腕上的振动,抬起手把腕表取了下来,在它的显示屏上戳了又戳,他开始怀疑它坏掉了,因为他现在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做的什么玩意!”他气愤地想把它甩出去,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上面还存着他的个人信息。
今天是校庆,启明高中对放假这个事情不太吝啬,索性让全校师生都休息一天。没有了学生,教学楼就显得静悄悄的,周明礼沿着扶手往他过去上课的教学楼往上走,只听得见不远处文艺馆校长老头的时不时停顿的讲话声。
“怎么还不和我联系?”周明礼沮丧地靠在老教室外面的栏杆上,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他以前经常罚站的位置,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泄愤般在栏杆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啊手麻了……”把手上那一点点锈屑擦在自己昂贵的西装上,周明礼心情更糟了。
他的视线停在了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上,说是对面的楼,其实这两栋楼中间是连通的。
高中的时候,周明礼总喜欢逃课去对面的天台上吹风,那个地方视野好,老师上楼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乔栀就坐在窗户边上,偶尔会向上瞥他两眼,但是仍然平静地写自己的作业,不和老师报告,也不打算劝他。
我可是她同桌诶。坏学生那个时候想着,索性就趴在天台的栏杆上盯着她看,专注得都忘了防备老师,直到被班主任揪着衣领叫家长的时候,周明礼才确信他的新同桌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我被叫家长了诶……”他趴在桌子上低声和乔栀说,那张稍显稚嫩的娃娃脸在手臂上晃来晃去。
乔栀没看他,冷淡地开口:“我看到了。”
“啊,你看到了?”周明礼缩回自己的位置,脸颊发热。
多没面子啊,被人看见叫家长。
“那是你爸爸吗?”很难得的,乔栀问他。
“嗯。”
“确实很像。”
“很像什么?”
“很像个爸爸。”
……
周明礼短暂地回忆了一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高中生活,他好像懂了乔栀那句“很像个爸爸”是什么意思。
他正想着,手机“嘟嘟”地振动,窃喜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好吧他的确很好说话。
“喂?”
“你在哪儿?”那头的alpha喘着气问他。
周明礼没回答这个反而问她:“你和你那个学长聊完了?”
那一头一时间没说话。
周明礼急了:“你……你不会还和他在一起吧。”
“他被他高中同学叫走了。”
“那你高中同学呢?”
乔栀愣了一下,问:“什么?”
“他叫你,你怎么不来?”
乔栀停住脚步,哭笑不得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低声道:“真是服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乔栀问。
“教室门口。”
乔栀往前走了一步,果然这个位置能很清楚地看见对面教学楼的状况。
“周明礼,你抬一下头。”
小少爷依言抬头,太阳没那么刺眼,他过去常待的位置上,alpha的轮廓在光影里清晰起来。
“你干嘛在天台啊……”周明礼的语气略带埋怨。
乔栀不和他计较,指了指栏杆说:“这不是你最爱待的地方吗?”
“嘁……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周明礼别扭地转过脸,然后小声补上一句,“那你等一下,我现在过去。”
他的步子轻快起来,乔栀站在高处俯视他的动向,忽然有点理解周明礼高中总爱逃课来天台的举动,这里视野很广,远处白手绢一般的云,与自己齐平的教学楼,的确很适合做枯燥高中生活的一点点调剂,不过重来一次乔栀也不会在上课时间上来的,她做有风险的事情时总是格外谨慎。
她从边缘退回来,站在上天台的那个狭窄的通道口等周明礼,脚步声近起来,乔栀能听见他的喘气声,她没忍住调侃道:“才这么几步路呢,周明礼,你是不是平常该多运动运动。”
楼梯间omega的声音格外清晰:“你刚刚……还不是在……喘气!”
“找你找的。”
视线所及的最下面一级台阶终于出现了omega的影子,看见乔栀在上面等他,小少爷眉梢眼角都被笑意填满。
乔栀脸色却微微变了,她不得不后退几步,呼入几口天台的新鲜空气。
“周明礼……”
“怎么了?”小少爷疑惑地眨眨眼。
“虽然我好像最近问过好多次了,但是你不在发情期对不对?”
周明礼停下来,垂着脑袋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没有啊。”
乔栀皱着眉,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又将被浓郁的桂花甜包裹起来。
“信息素浓度呢?”
周明礼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它今天好像坏了,刚刚一直在振动,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举起手腕,那上面的红色数字格外显眼,他看乔栀依旧皱着眉,有些局促地往上想和她证明自己真的没问题,问题就来了。
乔栀望见他不信邪地往前走了两步,忽地一个踉跄,脑袋磕在了扶手上。
“唔……”他吃痛地呜咽了一声,捂着脑袋原地蹲了下来。
“周明礼!”乔栀没办法当没看见,也来不及思考,快步下楼去看他的伤。
小少爷磕得生理盐水不住地往外冒,乔栀扒开他的手看见他额头红红的一块,幸好没有流血。
她才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范围,清甜的桂花香聚满四周,信息素多得溢出来在空气中打转寻找受体。
乔栀尽量忽略掉自己快邻近边缘的生理反应,哪怕胸腔里那颗属于alpha的心脏震得她内耳发麻。
“怎么走路还能摔着?”周明礼很少听她这么轻柔地和自己讲话,蓄满水光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一下子忘了回答。
“我问你呢!”乔栀见他不太聪明的样子,上手不太用力地戳了戳他额头那块红红的地方。
“啊……好痛……”两滴泪珠被主人挤压出眼眶外,落在水泥台阶上,湿湿的一小块,他委屈地回答:“腿软嘛……”
“好端端的腿软什么,你不是说你不在危险期吗?”
“教学楼风水不好吧。”
乔栀见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无奈地站起身来,却倏地觉得一阵眩晕,还在她握住了扶手。
“你看,真的风水不好。”周明礼蹲在地上昂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忘好心提醒她。
乔栀不太敢深呼吸,她缓过劲来说道:“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你信息素浓度真的很反常。”
“啊,你、你能感受到吗?”
“废话,我是alpha。”
周明礼咽了下口水,他觉得乔栀说得有道理,不过他不想去医院,他急着站起来想再次证明自己没问题,却像被抽走了力气,倒进一个邻近之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