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话,戚家盛面容无波地嗯了声,但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站起身来,双目炯炯有神地远眺着来路。
一旁跟随着等侯的仆婢们也开始紧张兴奋起来,一个两个敛神屏息,站直了身子,伸长着颈脖张望着。乍眼看去,像一群长颈大鹅立得整整齐齐。
众目睽睽之下,马车队的嗒的嗒而至,终于靠近到一百步距离。
然后是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戚家盛微微笑了,右手举高做了个手势。
“放!放出来!快放!”有福朝身边的仆从喊道。
仆从接收到指令,赶忙走到他们用板车运来的货物旁,然后俐落地揭开上面遮着的透气挡布。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发出一片“哗哦”的沸腾声。
谁也没怎么留意到,那挡布之下盖掩着的,是只大铁笼子。
那就谁也都不知道,那只大铁笼子里面装的,是数十只白鸽子。
那些鸽子通体的羽毛雪白油亮,只只精神健硕,一看就知道是被精心挑选过的。
随着仆从将笼盖掀掉,里面白色的精灵们便扑哧、扑哧地往外窜飞,一下子在铁笼口处造成了堵塞。
马上又上来几个下人,协助着将鸽子全捧出来,向上一托,然后都放飞出去。
训练有素的白鸽们在空中汇聚成队,不时借乘着吹拂的风势,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在城门顶上变幻着队列,自由肆意地盘旋飞翔。
吃瓜群众们仰高脑袋,嘴巴都快要合不拢。
孩子们却都要乐疯了,拍着掌咯咯笑。还有嫌抬头累得慌的矮胖子,直接躺到地上枕着双手,视线迷醉地跟着鸽子群在空中打转。
戚家盛对营造出的气氛效果甚是满意。见车队已经停驻了下来,他又再抬高手做了个手势。
有福跑到仆婢面前指挥着。
“列队,站齐,深呼吸——预备,喊!”
“恭迎玖姑娘、玖姑娘安康!恭迎玖姑娘、玖姑娘安康!恭迎玖姑娘、玖姑娘安康!”
叫喊声暴发有力,震耳欲聋。差点将树枝丫上扑腾的雏鸟,也吓掉到草丛里面去。
只但是,雷声响过后,现场便陷入了一片奇怪的静寂当郑
车队的人马似是还未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几架马车更是没有任何动静,让人猜不准正主儿玖姑娘到底是在哪一辆车里面。
吃瓜群众们凝神闭气,期待着一睹大皇朝唯一御封女皇商的姿容风彩。
场面,安静得,似乎有点尴尬。
戚家成握拳到唇边,低低地咳嗽两声。“有福,上前请玖姑娘下车打个招呼。”
他安排这么大的排面,就是要趁机会抬高些人气,制造引导舆论,好再吹鼓一波风潮。到时候听到八卦传闻而好奇的人,自然便会多到他们的商号闲逛消费不是。
此乃一石二鸟中的一鸟。
有福快步跑到领头模样的镖师跟前行礼。“敢问,玖姑娘是哪一辆车驾?”
“呃。”严物智话到嘴边,又不出口,犹豫着回首看向身后的马车。
有福循他视线望去,立即又上前几步,靠近到马车前响亮地道:“人有福,恭请玖姑娘下车。”() ()
车内人闻得此言,心知躲不过去,便干脆撩起车帘,睁着一双大眼瞪着有福,且不耐烦地道:“玖姑娘不在车队里。”
啥?有福惊愕了。“那她在……”
一直关注着动静的戚家盛,看着情况不对,风风火火地刮了过来。“人呢?人呢!”
假姐翻了个白眼。这些人听不懂人话吗。“都了不在。”
戚家盛皱紧了眉头。
他明明去了书信,跟她提及过会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的事情,只是没明白地告诉她要怎么个迎接法。
没错,他是安排放鸽子了,但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被人放鸽子啊!
他不死心地跨踏上车辕,直接将帘子扯开,直接找人。结果,却对上了一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
戚家盛动作一顿,尔后,面无表情地将帘子甩了回去。
待在马车最里头闷不吭声的原名戚博文、现名高武:“……”
戚家盛深呼吸几息,尽力缓和心底处猫抓死挠似的躁动。
姥姥的。为了迎接她,他给她准备了惊喜,她却给他准备了惊吓。
有两匹快马从内城飞驰而出,奔至车队前勒住缰绳止了马蹄。从马背上的来人着装,可以明显地判断出一位是内侍公公,一位是宫廷侍卫。
围观的百姓看了,吃瓜吃得更起劲了,兴奋的窃窃私语声汇合起来,似若身置于繁华闹市中般。
哇哦!这女皇商这么有脸面的哦,连皇帝都派出公公来迎接耶!
戚家盛却是额角太阳穴处跳了几跳。他觉得头有点痛,于是用力地闭了闭眼。
得。一石二鸟的另一只鸟儿飞来了。
可惜,主角不见影儿。这场戏恐怕要唱砸了。
但他戚家盛是愿意让人看笑话的吗?作梦去吧!
他人生的座右铭,就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即使戏台真垮了,也得拖个垫背的。
他睁开眼时,脸上已是一派爽朗笑意,嘴里边请着安“公公安好”,边热情地迎上前,心翼翼地扶了薛焯下马。
脸上擦着粉,妆扮精致得很的薛焯笑应着。待站定在地,他指着车队与戚家盛道:“洒家来此,乃是奉了皇上口谕,要请卢玖儿姑娘进宫觐见的。”
薛焯笑意吟吟地望过去。“多年未见玖姑娘了,实是想念得紧。刚好听闻她即将到京,我这破臭嘴没忍住漏了风,让皇上知道了这事,便传话要宣进宫里见上一见。”
这话得可够明白了。懂的人,听了都能懂。
戚家盛笑着应话,打着哈哈。扶薛焯的双手下面则另有官司,借着宽袖的遮掩塞去了个涨鼓鼓的锦袋子。
薛焯一向对戚爷的大方豪爽很是满意。
而且卢家姑娘也确是懂事。之前送的伴手礼蜜饯都腌制得不错,而且自从在京城里开了分号后,每月头都有伙计主动将各式各样的果制品到外宅处供他闲时品尝。
哈啦打屁了一阵子,仍未见有人下车。薛焯不由得奇怪道:“玖姑娘怎么了?”
戚家盛知道要来事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方道:“薛公公不知,阿玖几前在路途上,遭遇到山匪掳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