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沉默了一瞬,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不行。”
她就知道,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伏清失望之际,听见神明再次说:“但你可以选择回溯到当天。”
伏清呼吸一滞,接着急切问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神明像是很满意伏清的反应,声音有些飘飘然:“当然,神明是无所不能的。”
“那为什么不能回溯到前一天?”回溯到当天,根本来不及阻止。
“……少管,回不回?”
*
城市里,硝烟四起,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天空蒙上一层薄薄的灰雾,城市笼罩在阴郁的氛围里。
街上没有一个人影,或是都躲在家中避难。
街中央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着染血的白色卫衣,黑色工装裤能看出有些地方的色彩斑驳,马丁靴染了血迹和灰尘,一脚踹进旁边的商店。
伏清扛着抢来的枪,一脸冷肃,闯进商店里。
片刻后,一身休闲衣物的伏清走出来,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只是黑色长发还有几绺搅在一起。
这身打扮就是妥妥的邻家大姐姐,同十分钟前的人完全不同,那就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鬼,要将人世间的美好全部摧毁,将净土化为炼狱。
今天是第几天了……
伏清眯了眯眼,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天空里云层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起倾盆大雨。
压抑的环境让她猛喘几口气,她突然蹲下,有些发愣地看向面前的马路。
突然,一道细弱的光线透过云层射.出,落在伏清面前的空地上。
三十来天了吧。
伏清随手掏出手机,上面是一张蓝色的网格,看上去像是地图,图里有一个小绿点和一个小红点。
她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小红点。
居然,又去了地铁站……该死的!
她眼睛在不远处的大楼上徘徊,大楼最高处立着标志logo——M。
这是M集团的专属标志。
伏清沉气,随手拦了辆无意经过的出租车。
“去R站。”
司机是一个看起来憨厚亲和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和晒痕是常年在外奔波劳累留下的。他透过后视镜,看着伏清干净柔和的脸,笑了笑,“小姑娘,去接男朋友?”
“啊?”伏清应了一声,反应迟缓地回答,“啊,对。”
她瞟了眼车窗上的从业资格证:
姓名:郭裕民
出生日期:1977年
看来今年46岁了。
司机大叔也不怕冷场,特别健谈:“那片街区好像出了事,有个疯子抢了枪,就在那街道里堵人,说是堵M集团的老总?”
“嗯,可能是吧。”伏清把手背在身后,指尖触及坚硬冰凉的物体,她把抢过来的□□往口袋里塞了塞,口袋几乎变形。
司机大叔丝毫不知道自己故事中的主角就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如果他知道了,估计魂都得飘出去飞檐走壁至今下落不明。
他依旧顶风八卦着:“你说这男的是不是蠢啊,如果是我,我都拿枪了,肯定去抢银行啊,不过就是罪上加罪而已。”
伏清冷静地刷着手机,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她的新闻,但奇怪的是,新闻似乎自流传在他们市,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她听到司机的话,适时问道:“男的?”
行驶在主街上,慢慢车辆多了起来,对比之前那街道的死寂,完全不像是一个城市里。
“对啊。”司机大叔扭头看她,理所当然说道,“女人能有这么大胆?”
他又瞅了瞅伏清,赔笑道:“我是说,一般情况下,不都是男人嘛。”
“看路,师傅。”
伏清没理会这些根深蒂固的世俗偏见,她指尖搭在枪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稍稍清醒。
司机大叔显然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安静了几分钟又唠起来。
“诶丫头,你说,这人是个什么思想,他不知道犯法吗?”
伏清的指尖再一次掠过冰凉的枪体,她通过后视镜同司机对视,“你有抢银行的想法也很危险。”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伏清漆黑的瞳孔,心脏漏跳了半拍。尽管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被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给吓到了。
此时的伏清眼神空洞死寂,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科技什么时候发展到这地步了?
“都抢枪了,再抢个银行怎么了?”两人就这个严重违法的问题争论起来,尤其是司机,仿佛兴致很高,“有钱干啥不好?”
伏清瞥了眼明显兴奋起来的司机,淡淡开口:“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万一他不想抢银行。”
“怎么可能,不然她堵着M集团老总干什么?”司机显然对伏清的话很不认同,他觉得,这个小丫头看问题一点都不懂得追根溯源。
M集团是本市的支柱企业,在全国都是有名的大集团,堵人肯定是要绑架勒索的,就是这劫匪脑子不太好,弄得太光明正大了,这让全市人都知道了。
伏清沉默了,“嗯。”
“诶,你说,这被抓到判几年啊,会不会直接死刑?”司机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灵活地拿烟点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开车高危行为。
“开车别单手,注意看路。”伏清再次提醒。
“年轻人咋恁怕死嘞?”司机骂骂咧咧猛吸了几口烟,摇下车窗,扔了出去。
司机砸吧砸吧嘴,烟味也渐渐淡去,他回身看着伏清,问道:“诶你说,如果我们去举报他,能拿多少钱?”
“……”
伏清实在不想同他谈论自己的刑期以及人头价值,她只想快点到R站,虽然结果可能又是地铁被炸,但她还是要赶去见沈觉眠最后一面。
轰隆!
嘭——
在十字路口出,侧面驶来的大货车装上闯红灯的出租车,出租车整个报废,司机同乘客当场死亡。
额角鲜血滑落进眼睛,眼里血色一片,很快就失去视觉。
伏清:……早叫你看路,这下好了,又死一遍。
*
伏清睁眼,急忙看了眼手机,显示时间是2023年9月6日,零点整。
她真的活过来了!
看着身侧熟悉的侧颜,伏清简直快要哭出来,她眼眶一片通红,豆大的泪珠在眼里打转。
她伸手搂住沈觉眠,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心脏猛地跳了几下,这才缓过劲来。
现在才半夜里,还是不要打扰他睡觉了。
伏清知道,如果她说自己是穿越回来的,沈觉眠一定会相信,但这样她总觉得会让他们以后的相处变得很……陌生,她害怕以后在沈觉眠心里,她只是来自未来的一个冒牌货。
*
“清宝?”沈觉眠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手胡乱在旁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他披了件外套,走近床边的伏清,给她也披了件衣服,“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把头埋在伏清颈间,亲昵地蹭了蹭。
伏清起了个大早,已经计划好如何让沈觉眠摆脱这场噩梦。
她扯着沈觉眠的衣袖,撒娇道:“今天陪我去找徐奶奶好不好?”
“嗯?”沈觉眠喷出热气,洒在伏清的颈间,激得她一哆嗦,“怎么想着去看徐奶奶了?不是前天才去过?”
徐奶奶是本市的芽芽孤儿院的院长,伏清自幼父母双亡,就是徐奶奶把她捡回孤儿院抚养长大的。
伏清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告知沈觉眠说徐奶奶生病了,让他陪她去看看,徐奶奶那边她早就打好招呼了。
只要躲过这场灾难,她就不信,治安一直全国闻名A市还能连续出几场这么大的乱子不成。
伏清晃了晃沈觉眠的衣袖,沈觉眠反倒是拉开一些距离,认真审视着伏清,这让伏清有些慌张,眼睛盯着沈觉眠,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感觉……”沈觉眠摸了摸下巴,思忖,“不太对劲。”
“哪里——”
“你平时凶巴巴的,哪里这么温柔了。”沈觉眠说完,哈哈大笑,边笑边往后躲。
往常这时,伏清的拳头已经到了,但今天,伏清没有动作,她只是暗叹一声好险。
沈觉眠也发现不对劲的了,走近问道:“徐奶奶怎么了?”
伏清敛下眼,声音低沉道:“徐奶奶,生病了,我们去看看她吧。”
沈觉眠看着伏清的状态很不对劲,想来徐奶奶情况肯定也不是很好,毕竟除了他,徐奶奶算是伏清唯一的亲人。
“等会我们拦辆出租去,先去洗漱吃早饭。”沈觉眠把伏清抱在怀里,用力搓了搓她的头发。
他想着,今天的出差就先推一推吧,只是不知道三天后清宝的生日能不能赶上了。
实在不行换个同事顶上。
“呜——”怀里的女孩终于大哭起来,沈觉眠心疼地轻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吧,徐奶奶会没事的。”
伏清只是一直哭着,她心里难受却说不出来:徐奶奶是没事,但你会有事啊!
等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两眼通红从沈觉眠怀中钻出。
沈觉眠见状,笑着揉揉她的头,“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话是这么说,言语间的宠溺放纵却是显而易见。
两人收拾好,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伏清处处小心,生怕出什么意外。
若不是他们两人没有买车,估计此行就自己开车去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伏清瞥了眼车窗上的从业资格证:
姓名:郭裕民
“郭师傅,去芽芽孤儿院。”伏清说。
“徐奶奶不是生病了吗?不去医院吗?”沈觉眠疑惑道,他以为是很重大的疾病,生病了住院,伏清才想去看看的。
伏清抿唇道:“徐奶奶不想去医院,我劝不住,想当面跟她说说。”
沈觉眠皱眉,立即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边打边说:“怎么能不去医院呢?我跟她说。”
“别——”伏清抬手拦下来,按了挂断键,“徐奶奶不会听的,当面说比较好,接个电话也费事。”
*
徐奶奶看着来电显示,又迅速挂断,心想:这小两口干什么呢?
“奶奶,来吃鸡腿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进来,举着手里的大鸡腿,“今天又来了几个叔叔给我们送了好多好吃的!”
小女孩瘦瘦的,皮肤有点黑,但眼睛很亮,像是见到了松果的小松鼠一样,机灵可爱。
徐奶奶笑着点头,摸摸小女孩的辫子,“去吃吧,奶奶不饿。”
*
沈觉眠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搂着伏清的手慢慢收紧。
“诶,你们知道吗,M集团的几位老总,就姓莫那一伙人,去芽芽孤儿院捐款了,这也不知道是多少次了,真是些大善人。”郭裕民回身,冲两人说道。
“司机,麻烦认真看看路。”沈觉眠看着司机的动作,真想问他的驾照和从业资格证是怎么来的。
郭裕民悻悻回身,透过后视镜看沈觉眠,撇撇嘴:毛头小子,教训我你还嫩了点!
他灵活地用右手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点燃打火机。
烟草燃烧起来,尼古丁的味道很快在狭小封闭的出租车里扩散开,伏清咳嗽几声,有些不适应。
沈觉眠从不抽烟,一是抽烟对自己和对周围人都不好,二是伏清不喜欢烟味。
“师傅,能不能麻烦你把烟掐了,我——”
“你个臭小子神气什么,老子爱抽抽,爱回头回头,不拉你这趟我就赚不到钱了?”郭裕民猛地回身,一口烟圈尽数喷在沈觉眠脸上,熏得他直呛。
“咳咳,我,我只——”
“不乐意坐拉倒,给老子下车!”郭裕民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几乎扑在后座上。
他孩子病了,为了赚钱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就想着能多赚点钱凑够医药费。
想到家里病恹恹的孩子,他的心揪了起来。
伏清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瞳孔一震,大喊:“看路看路!有车!啊——”
轰隆!
嘭——
一辆巨型卡车撞上来,出租车被撞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人当场死亡。
伏清看着沈觉眠紧闭的双眼,泪水滑落,同鲜血混在一起,滴落在残破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