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

    晚膳之前,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今晚要忙于政务,便不回来了。

    这和池鱼所预想的发展差不多。

    今日原本就是燕昭王领兵出征的日子。

    这名威风凛凛的北梁战神离京的消息一出,不仅能震慑远在边境的外敌,也惊扰了不少人的梦。

    承安帝定然会在其中。

    而池鱼观顾渊对惠安妃之死的态度,想来他应该这几日也不怎么轻松,不会长留于东宫。

    天色稍暗,数不清的碎雪纷纷扬扬。

    池鱼的卧房四角都放着炭炉,管家前来送消息时,春莺正用火钳换新炭。

    星星碎碎的火花凌乱飞溅,炸开的瞬间,暖意滚烫。

    管家说完太子殿下今晚不回府的消息后,便要告辞。

    池鱼却忽然叫住他。

    她坐在铜镜前,正用桃木梳缓缓梳理着垂落胸前的柔软青丝,眉眼间一片温和:“往日府中供的都是金丝炭,但如今南境战事紧张,又逢隆冬,想来国库应是正吃得紧。”

    “太子殿下贵为北梁的储君,理应先做个表率,免得他日落到有心之人的嘴里成了把柄,”池鱼目光平静,吩咐起话来也说得缓慢,“所以从今日起府上的炭火一律换成寻常人家所用的那种木炭。”

    闻言,在场的管家和春莺皆是一愣。

    是。

    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没说错。

    可偏偏说的时机不对,说这话的人更是不对。

    管家额头不知何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林家的嫡女若是没嫁进太子府之前,这位程姑娘虽然没有名分,但却是实打实的东宫女主人,只要她愿意,管理府中开支这种事自然能由她说了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东宫如今有了太子妃。

    程姑娘再管起这种事情,那便是不合礼数,是逾规。

    管家忍不住在心中连连长叹。

    以前他只觉得程姑娘是个不争不抢的温和性子,现在看来,倒是他以为错了。

    可凭借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眼前这位又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因此管家也敢过多犹豫,连声应了下来。

    “对了。”

    池鱼停下动作,微微侧过身,温柔一笑:“要是太子妃问起来,可别说这是我吩咐的。”

    管家正满脑门官司,闻此,愁得暗自苦笑。他巴不得那位刚过门的太子妃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主动凑过去做个碎嘴子?

    池鱼满意地点点头:“另外别忘了嘱咐其他人,近来天干物燥,容易起火,让大家都小心点,如今多少只眼睛盯着太子府呢。”

    之前府中起过火,管家没有多疑,连连应声。

    吩咐完这些,池鱼摆了摆手,管家得了示意,忙不迭地退下了。

    一旁的春莺终于按耐不住脸上的喜色,赶忙擦去双手沾染的灰尘,伺候池鱼梳妆打扮。

    只是春莺有些不解:“姑娘既然要立威,为何不让那位知道这件事是您吩咐的?”

    话落,池鱼忽地笑出了声。

    她静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无奈摇头:“我一个无名无分、寄住在太子府中的孤女,给太子妃立威?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春莺面色煞白。

    池鱼透过铜镜看她,语气温和:“我说着玩呢,可别吓着了。”

    再说了,其实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管家是顾渊的人,为了减少太子殿下的麻烦,管家自然会避免她和那位太子妃起冲突,所以定然不会在太子妃面前提及她的名字。

    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若是那位太子妃真的知道此番话是她提出的,反倒有些棘手。

    春莺迟钝地点点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地往池鱼侧脸处瞟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程姑娘自别苑搬回桃花坞后,变了许多。可偏偏这种变化太过自然,以至于春莺甚至有点怀疑起来,是不是她自己多想了。

    ......

    池鱼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等用罢晚膳,她原想早早地休憩,却没想到顾渊又突然回来了,还来了桃花坞一趟。

    顾渊进屋后解下厚氅,往墙角处的炭炉那儿瞧了几眼:“国库紧张是一回事,你自己的身子骨是另外一回事。”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池鱼,一边轻轻嗅着她青丝间的幽香,一边温声道:“由奢入俭难,小鱼闻得习惯吗?”

    池鱼搁下笔杆,笑了笑:“从前在三清山时,不也是这般过的冬?从前闻得惯,没道理现在闻不惯。”

    听到池鱼提及从前,顾渊的眉眼逐渐柔和下来:“小鱼真乖。”

    三言两语间,两人都未提及林钰的存在。

    倒是顾渊突然想起了之前他送给池鱼的那四只游鲤,仔细回想,似乎有段日子没见过它们了。他低头亲了亲池鱼的发鬓,低声问起了锦鲤的下落。

    池鱼面容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搬去别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都死完了。”

    顾渊愣了下,然后随手拨弄两下池鱼的耳垂,漫不经心道:“没事,明日本宫要出京一趟,到时候再给小鱼寻些更好的。”

    池鱼低眉垂眸:“谢谢殿下。”

    之后顾渊没有留宿于桃花坞,陪了池鱼一会儿,便去了林钰那儿。而林钰听闻顾渊又突然回府后,原本还有些担心晨间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顾渊会怪罪于她。

    但这明显是林钰多想了。

    自顾渊进院,一直到两人同床而眠,他都没有提起池鱼半个字。

    林钰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冷笑。

    到底是情谊比不上野心。

    次日天降破晓,顾渊便动身离开了上京。而就在当晚,太子府突然起了一场火。

    着火的地方离桃花坞还有一段距离,池鱼听见救火的声响后,到也没怎么惊讶,反倒是吩咐起了春莺也出去瞧瞧是怎么个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今日晚间的冷风强劲,起火的地方离水源又有些距离,故而,等春莺出去看时,火舌已经窜至屋檐之上,熊熊浓烟卷着冷意转眼间就融进黑夜之中。

    白日里还井然有序的太子府,眨眼间乱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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