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八点刚过,实验班和理科十六班的谢师宴在差不多的时间散了局。

    繁华热闹的街市困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里灿如白昼。

    俞知夏埋着脑袋盯着被路灯拓印到地面上的树影,晚风裹着滚滚热浪,她瓷白小脸上泛起的粉红迟迟消散不了,呼吸间,是烘的她更迷瞪的酒气。

    “下次见。”

    “嗯嗯,有空就约,反正这个假期也没什么事了。”

    “哎,以前盼望着的毕业,现在真到了这天,还真是有点不舍。”

    “哈哈,可不是,高考志愿想好填哪了吗?”

    “没呢。”

    “到家了记得在群里说声啊。”

    分别前的寒暄多了几分感伤和唠叨,网约车一辆接一辆地驶来,顺路的同学一拨接一拨地离开。

    傅渺渺安安静静地挨着荆嘉棋,从徐晏舟推开他们班的包厢门将挂在她身上哼唧唧的俞知夏接走的那刻起,她就一直没敢抬眼去看徐晏舟,毕竟俞知夏这会儿醉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模样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心虚地又往后躲了躲。

    荆嘉棋垂眸睨向她,见状,嗤笑着说了句“出息”。

    忽如其来的低音炮的袭击让傅渺渺红了脸,她瞪了荆嘉棋两眼,又抬手去拧他胳膊。

    笑闹声引得俞知夏看了过来,她眨眨眼,恍惚的神情看着可爱极了。

    昏沉间。

    又听见荆嘉棋问:“对了晏舟,出国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下,傅渺渺是真使了劲去掐荆嘉棋了,荆嘉棋吃痛地“卧槽”了声,“不是傅渺渺,我得罪你了?”

    傅渺渺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他声,两人这来往的打闹,空留出时间让意识混沌的俞知夏反应过来。

    她沉默着捏紧裙摆。

    “快了。”徐晏舟低眸看向俞知夏,她耳根和脖颈的红晕渐渐退下,这会儿只剩下了如剥了壳的荔枝般的白,他很快移开了目光,平静的声音听着有些许的飘渺与无奈。

    俞知夏愣了愣,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海啸般瞬间将她包裹淹没,眼睛也酸的想落泪。

    荆嘉棋和傅渺渺打算去约会,孤家寡人陈妄之很有眼力见地挥挥手跟他们分道扬镳了,潇洒转身后留下的是寂寥萧条的背影,看着怪可怜的。

    “现在有舒服点了吗?”徐晏舟忽的下了个台阶,从俞知夏的身旁走到她的身前,他稍稍俯身,和俞知夏平视着。

    俞知夏怔了两秒,忍不住打量了徐晏舟一眼,半晌,她点点头。

    “行。”他掏出手机说:“那我现在叫车。”

    俞知夏一直看着他,见他在高德地图输入目的地的刹那鬼使神差地突然伸出手摁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嗯?”徐晏舟不解地挑了挑眉。

    她立即收回手。

    半晌,才咕哝着问:“能不能先别回家?”

    “不回家去哪?”

    “啊?”俞知夏又开始迟钝了,须臾,抿了抿唇,“学校吧。”

    这边离他们嘉和国际高中蛮近的,大概是真的毕业了,以前对学校的“爱恨情仇”全都消散,留下的竟然会是浓浓的不舍。

    话落,她从台阶上跳下来,沿着人行道边上的花坛走自认为是的直线。

    其实扭扭歪歪。

    徐晏舟眯了眯眼,盯着俞知夏的背影看,那眼神,像是盯到了猎物的豺狼似的。

    他三两步便追赶到了她。

    俞知夏看了眼前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意识地扯了扯徐晏舟的衣袖。

    “怎么?”

    “我走不动了。”俞知夏仰起脸,眼眸弯的似月牙儿。

    “……”徐晏舟抿着唇沉默下来,少顷,他不自在地抬起手摸了下滚烫的后颈。

    要完。

    她在撒娇。

    “你走稳点。”趴在徐晏舟的背上,俞知夏渐渐的又开始迷糊了起来。

    灼热的呼吸以流动的空气为媒介,盘旋在徐晏舟的脖颈前,酒精的气味难以忽视,徐晏舟放慢脚步,“嗯。”

    “嗯。”

    徐晏舟轻笑:“你嗯什么?”

    “回应你啊。”俞知夏晃了晃腿,笑起来。

    后面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

    谢师宴上,俞知夏前半段时间在酒店四楼的408包厢,后半段时间则跑到了之前班级的聚会场所,也就是楼下302包厢,红的白的还有啤酒混着喝,虽然喝的不算多,但有的度数实在是高,主要还是后劲足,到学校后,俞知夏仅存的清醒已然彻底被酒精剥夺。

    徐晏舟看着静悄悄不吱声的俞知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高三那栋教学楼陷入寂静的黑暗中,徐晏舟拽着俞知夏的手腕,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要不要回去?”

    “不。”俞知夏坚定摇头,她醉归醉,却不容易被哄骗。

    徐晏舟耷拉着眼睑,他下意识地抿嘴,“那是去班里?”

    俞知夏没看他,她的视线逗留在被他圈住的手腕前。

    片刻后。

    她抬起眼,声音低到脚底板,“去天台。”

    “什么?”徐晏舟是真没听清。

    俞知夏鼓了鼓腮帮子,她这会儿大脑正短路着呢,也分不清徐晏舟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她踮起脚尖,继续神神秘秘地压着嗓子,“天台啊,那里没人。”

    “……”

    俞知夏水润润的眼眸隐约流露出要做坏事的嚣张,徐晏舟哽了下,心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

    天台,能俯瞰到校外的热闹喧嚣。

    这里摆着几张没用的长椅,风吹日晒,凳腿掉了漆也生了锈。

    俞知夏站到上面,眺望了几分钟的远方后,又低眉看了眼护在她身旁的徐晏舟。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梦里他背着她走过长街,长街的景陡然转换,再是他扬眉散漫地回了荆嘉棋句“快了”的话,还有他握着她的手听她说天台没人后别过脸,扯唇低笑,交替的画面清晰充斥在她脑海,她头晕的更厉害了。

    “徐晏舟。”在梦里的话,俞知夏胆大了些,她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喊了徐晏舟的名字。

    徐晏舟抬眸应了声,随即视线落在俞知夏的脸上。

    他看着她叉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气势汹汹。

    “你。”

    “现在。”

    “让我。”

    “摸摸手。”

    寂静的天台留下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俞知夏趾高气昂起来表情格外生动,徐晏舟错不开眼,漆黑的瞳孔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忽然有了特别卑劣的想法。

    “行啊。”他递出手,唇角上扬。

    俞知夏懵了。

    果然梦里什么都有,沉吟数秒,想到可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特别克制地攥了下徐晏舟的指尖。

    徐晏舟很快拿下了这场试探的主动权,直接勾起俞知夏的手指和她十指交握。

    “俞知夏。”他眯着眼。

    拉手的瞬间,心潮澎湃,俞知夏微微低下头,眼神交缠,无端的滋生出了几许暧昧。

    徐晏舟身体向前倾了下,片晌,蛊惑道:“摸了就得负责啊。”

    “怎么负责?”俞知夏愣了愣。

    徐晏舟难以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趁人之危,小人行径,他盯着眼前脸红扑扑的醉鬼,喉结滚了滚,“得给个名分,我的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摸的。”

    他话说的有点长,茫然的俞知夏更茫然了,她抿抿唇,准备重新捋下他话里的重点。

    徐晏舟也不着急,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回应。

    关键词很快捕捉到,俞知夏从长椅上下来,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位置坐下。

    徐晏舟很快跟过来。

    俞知夏侧眸看他,须臾,凑近看着他,“什么名分?”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徐晏舟呼吸微屏,心跳如雷。

    他想,也不完全是他在循循善诱,这该是场彼此心知肚明各自目的的理□□谈。

    徐晏舟用手肘碰了碰俞知夏,他低着眼,试探性地道:“男朋友。”

    又是阵漫长的沉默。

    徐晏舟才放下没多久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嘶了声,有种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的无力感。

    忽的。

    他被俞知夏抓住了肩膀。

    俞知夏眉眼弯弯,看不出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男朋友的话,给亲吗?”她问。

    最怕这种毫无章法的突然袭击,简直要命,徐晏舟引以为傲的思辨能力突然受阻,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寂静的氛围再次流淌开。

    下一秒。

    迟迟没能得到回答的俞知夏倏地贴过来,徐晏舟睁大了眼。

    牙齿磕碰了下,柔软的触感带着丝温热。

    五脏六腑的血液汇集着往脑门冲,夏日真的太热了。

    徐晏舟手掌往后撑,蜷缩了下手指,片刻后,揽过俞知夏的细腰,在紧张的磕磕绊绊中互相切磋学习了起来。

    晚自修下课的铃声骤然响起,撩起暗恋得以回响后持续而来的惊慌失措,徐晏舟顿了顿,松开了俞知夏。

    他将脑袋埋在俞知夏的肩上,低笑间,耳朵红的像是滴了血。

    “俞知夏。”

    “我们这算是谈恋爱了吧?”他现在连脸都是红的。

    俞知夏没应他,她睡着了,靠着徐晏舟,闭着眼,呼吸沉静。

    -

    傅渺渺瞄了眼呆若木鸡的俞知夏,笑得很不客气。

    手机嗡地振动了两下,面部识别解锁后,她垂眸看了眼,是路时鸣发来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懒得在好友家充当澄光瓦亮的电灯泡,傅渺渺让路时鸣发个定位过来,随即拎起包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先走了。”

    俞知夏回头看她,“不留下吃饭啊?”

    “不了。”傅渺渺拒绝地很干脆,少顷,她朝俞知夏眨眨眼,将头发往后拨,“有人约。”

    傅渺渺走后,空旷的客厅骤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

    俞知夏尬笑了两声,“咳,也不用改。”

    本来就是个随便聊聊的话题,也不必严肃到这种地步,她的大多数生日都是和徐晏舟一起过的,单就这一点,也是种珍贵的浪漫。

    徐晏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须臾,一本正经道:“还是要的。”

    “……”

    徐晏舟深刻反省了下自己,他俩之间的仪式感确实少的可怜。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知道俞知夏之前的心结,明明想要糖,但知道要不到,就索性将所有的需求憋在心里,憋久了,就觉得自己真的不需要这些了。

    他俩连在一起都是他恬不知耻骗来的,也难怪后来他在追求她的男同学跟前宣誓主权时她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了,他偷来的名分,她醉醺醺的压根没记住。

    俞知夏被徐晏舟盯的有点慌,她抬起腿踢他。

    “我说的是真的。”

    徐晏舟颔首,敷衍地将她的话听了进去,然后反过来坚持他所坚持的,“我说的也是真的。”

    “老婆。”徐晏舟捏着俞知夏的指节,“我好像没有正正经经跟你表白过。”

    这话他之前也提过。

    说起这个,俞知夏是有发言权的,她倏地挺直腰杆,义愤填膺,“可不是,你就是仗着我对你的那点小心思,轻轻松松地就把我勾到手了。”

    徐晏舟笑起来,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假期的回忆零零散散地拼接出画面。

    “是啊。”他懒懒地应着,但又感觉这话不完全对。

    他勾她,她不也勾了他嘛。

    “想什么呢?”俞知夏眯了眯眼,打量起徐晏舟。

    徐晏舟扬眉:“初吻。”

    俞知夏瞬间沉默。

    要不是去参加节目,她都还不知道当年谢师宴后她和徐晏舟之间还发生了点别的事呢,虽然现在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模模糊糊的印象像是旧时做过的梦般。

    “想,想这个干嘛?”她躲开徐晏舟直白的目光,结巴了起来。

    徐晏舟忍着笑。

    “那天,你也轻轻松松把我勾到手了。”

    俞知夏瞪圆了眼睛,“?”

    “亲的我怪害羞的。”徐晏舟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忆往昔峥嵘岁月,俞知夏在空白中也羞耻了起来,她啊啊啊啊地扑向徐晏舟,捂住他的嘴。

    “别说了,说那么多我又想不起来。”

    闻言,徐晏舟怔住,几秒后,握起俞知夏的手亲了亲。

    他哼笑,“那真是可惜了。”

    真的是过分,俞知夏沉默。

    “所以啊。”

    “所以什么?”

    “我要改。”

    徐晏舟弯起眼,几秒后,没忍住,伸出手捏捏俞知夏的脸,“不能再那么自以为是了。”

    俞知夏想躲,他没让,徐晏舟挫败地啧了声,“害我大学的时候只拿了个我自己认同了的男朋友的号码牌。”

    他下班回家给她带了杯奶茶。

    沉默数秒后,俞知夏从茶几上将其捞过来,插上吸管。

    奶茶很甜。

    她眼微弯,嘴角上扬。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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